当天的地方晚报刊登了这样一段文章:
某勘探队在进行勘探时遇到大雪崩,各方面正在积极组织营救。令人意外的是,其中一名队员的家属好像有心灵感应,在各方面没有得到消息之前,最早得知遇险消息,并从千里之外最早赶到遇险地点。但不幸的是,他们碰到了极为罕见的雪地熊。这种动物身体庞大,性情凶猛,极耐寒,在雪地中行走自如,碰到它们的人很难逃命。更令人吃惊的是,母亲安然无恙,不足三岁的儿子却丧生熊口。当时离这对母子有二百多米距离的救援人员施救不及,眼睁睁看着幼儿被巨熊拖走。只有记者及时拍摄下的镜头……
于是,该报销量猛增,全国不少报纸转载了这一报道,报上的照片出自雪地,并不清晰,只能隐隐看清几只巨大的白熊衔着一孩子相伴而去,不远处是一位妇人抢呼欲绝。
第二天,当地的晨报抢发了一条消息:
令人瞠目结舌!头天因夜晚降临被迫停止抢救遇险人员工作,救援人员并未远去,就地扎营。第二天拂晓,有四名遇险的勘探队员竟然出现在营地附近,援救人员的帐篷外出现了五名遇险队员的尸体。据生还的队员讲,他们是在昏迷的情况下,被一些类似熊的巨大动物背下山来的。如果这些熊就是昨天出现的雪地熊的话,它们为什么要在头天残忍地袭击孩童却要在夜里救助成人呢?如果不是雪地熊,那又是什么庞大的动物呢?难道这莽莽雪山中,还有什么我们未曾目睹的什么高智商动物?这个谜有待进一步揭开。
这条消息使该报销量增加了几倍,加印了数万份仍然脱销。更多的新闻单位蜂拥而至。向来偏僻的地方突然如过节赶会般热闹。然而,不甘落后的晚报推出了另一条更吸引人的消息:
简直匪夷所思!昨晚被雪地熊拖走的幼童竟然生还。
在遇险队员被救至营地不到一小时,人们惊奇地发现,昨天人们眼睁睁地看着被雪地熊拖走的那名幼童,赫然出现在人们面前。刚刚和脱险的丈夫喜相逢的母亲,又泪水涟涟地抱起自己的儿子。如果吉尼斯纪录中也有遇险获求的记载,这绝对可以上头条。至于幼童是怎么生还的,尚无法搞清楚。由于受到惊吓,孩子完全没有了记忆,说不出自己的遭遇。我们只能猜想,正如那些成人的获救一样,雪山中一定深藏着什么智慧的生物,它们对人类有着友好的感情,或许它们可以降服并驾御雪地熊,或许它们本身就是雪地熊,千百年来却被人类误认为是凶残的动物。这个谜比科学探测本身更能引起人们的兴趣,也许比科学探测更有价值。我们期待能够在不久的将来揭开这个谜底。
当披头散发的母亲出现在神情呆滞的父亲面前,当他们对视两分钟后哭泣着拥抱到一起,当母亲哽咽着把儿子被熊吃掉的消息告诉父亲时,我不知道他们是什么心情。真的,我无法探知父母的内心,也许因为我来自于他们,因而无法逾越他们吧。我想,妈妈舍出儿子,一半是因为救夫心切,一半肯定是对儿子神奇本领的信任。但可以想像,这一晚她是在怎样的痛心中熬过来的。至于父亲,他还会为儿子的死亡感到遂愿吗,还是会为过去种种对待儿子的行为自责?他们离开了两年多,没有任何心理准备地相逢在这样一个地点这样一种场合。身后的镁光灯哗哗地闪着,他们的心不在身外,而是紧紧地融进了彼此的身体中。感谢天感谢地,感谢这场灾难!
母亲的惊叫不适时的发出了,她放开环抱着的父亲,一只手捂住自己的嘴,一只手揉着自己的眼。父亲愣愣地看着她,迟钝地感觉到自己的身后出现了什么。而此时,那些新闻记者们谁也没有比父亲反应更灵敏——他们压根就没想到有更大的焦点在这对夫妻身后。我的个子太小了,赤着全身,身上结满了霜,看起来也是白色的,就一点也不显眼。母亲呢,如果不是心灵感应,也不会这么容易就发现我吧。
于是,两人的拥抱变成了一家的相拥,镁光灯再次疯狂地闪起,先别管这孩子是从哪里跑出来的,把这珍贵的镜头留下来再说。我身上的霜雪在父母的拥抱中融化,和他们的泪水交织着流下,我却在傻傻地笑。
“孩子,你从哪里来?”“你究竟有什么样的遭遇?”“是谁救了你呢?”……哈哈,你们别问好吗?此刻,我就是编什么样的故事,都能骗得了你们,但你们是媒体呀,让全世界的人上当,不好吧!要是我说出了真话,你们会相信吗?那还不引起全世界地震般的轰动?我想得到一种宁静,我感觉自己和自然交流太少。我有一种渴求,让父母亲呆在一起,深情地凝视着对方,嘴角挂幸福的笑。我则傻傻地笑着叫着从他们中间跑出跑进,时而被他们关切的眼瞅一下,关心的手扶一下,关爱的语言轻骂一声。于是,我只能保持沉默,在枪口般的话筒面前,我嘴一咧,发出骇怕的哭声,一头扎进母亲怀里:“妈妈,我怕——我怕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