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是怨恨，可萧寒双眼中的，却是对银泠儿的怨恨。
是的，他再也压不下心中的怨恨，于是，就这么爆发了。所有的怨恨，全部涌向银泠儿。那是对她打扰他生活的浓郁的怨，与她逼得他不得不出手的强烈的恨。
银泠儿身子微颤。银色在双手中汇聚，从十指之上化作十条银丝，完全无视身体，向着萧寒的灵魂缠绕而去。
尽管，一切是那么让她感到不可思议，但萧寒在她眼里，仍然太弱小了，就好像是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
萧寒双眼间银色渐渐黯淡，眉心却亮起了灰色的光。
他不如银泠儿千年修为，更不了解“意”这种奇异的能量，他弱小，在这个情绪之灵面前，他的灵魂不堪一击。
身后几人几次欲出手相助，却不知如何出手。灵魂之战，他们又如何插得上手？
可是，他们忘了，他有银泠儿所不具备的，妖冥界本源。
“仙神之灵，魔妖之灵，听从我召唤，此时借冥源，呼唤远古深渊冥灵魂，无限天地，无限冥源。”萧寒声音低微，可灵魂之上，却是发出了强烈的灰芒。
这一次，他感觉到了，原来，深渊冥源，并没有假。
下方几人见他就要使用冥源了，不由得松了口气，却又被他那几句晦涩难明的话吓得提起精神，再度看去。
可萧寒却并不担心，因为，这之上，也有他和冉浩去的那个深渊独一无二的奇特能量波动。
在银泠儿强大的压力之下，他单膝跪地，灵魂却是从地面之上一跃而起，灰色的身躯在虚幻之中撞向银泠儿，冥源也被他引动，那一波波近乎无限的冥力，涌入灵魂。
银泠儿眨了眨眼，十指之上的银丝顿时汇聚，在双手之上形成两条亮银的长鞭，一挥之下抽向萧寒。
“要不要我送你去轮回呢？……”娇笑一声，她双手不停，银鞭继续挥动，打了下去。
萧寒竟没有闪避，直接迎了上去。被击退两次之后，他双眼直视银泠儿的眼睛，微微涣散的冥灵之魂声嘶力竭地大喊：
“那不是轮回！”
那不是轮回！
声音，不知不觉间已刺入灵魂。她眼神冰冷起来，“你可知道，轮回，总无情！”银鞭化作两根尖刺，向着他直刺而去，带起片片怨气破碎在空气中。
那一刻，她，好似无情。
“可你有情！若无情，怎有怨恨？”灰色能量凝聚，与银泠儿的招式一样，却是用中间部分，拍向那银色尖刺。
他知道，银泠儿只是在有情中寻着绝情。她心中对于这个世界的怨之强烈，使得她甘愿忘却自己的情……
下面，不明所以的几人，只能傻傻地看着他们之间的对决，见这一幕，林依却不由得失声道：“凝雪刺！”
不顾众人的阻拦，她大步向前，一道绿色虚影从她身上幻化而出，打出一道道绿色气流，一点一点地消弱着那锐利的尖刺，竟是要和银泠儿比拼能量的消耗。
“不用担心，那只是一个拥有我意识的傀儡，或者说，是一个可以修炼的分身吧。”在策正要上前帮忙时，林依回头一笑，解释道。
之前，她便有这傀儡了，也幸亏这个傀儡本身是无意识的，林依才在被废之后，仍旧能凭借自己附着在其上的意识进行操控、修炼。只是，近来，这傀儡才刚刚在她体内苏醒。
上方，萧寒明显已经抵挡不住，可关键时刻，不知为什么，银泠儿却挣扎着收了力，而林依恰好在这个时候来相助，此消彼长之下，银泠儿虽没吃亏，却也没真正伤到萧寒。
银光消散，银泠儿怔怔地看向萧寒：“我，真的有情么……”
肯定地点了点头，萧寒沉默不语。
闻言，她嘴角露出一丝自嘲的笑：“我错了么？”
她在问天，在问地，可回答她的，只有冰冷的风声与浓郁的怨气。
萧寒不知如何回答，却见她银光席卷，无数鬼魅消散，化作一道道银光汇聚在她体内，她却也化作一道银色流光，消失在天际。
灵魂回归本体，他深吸口气。今天这一战，可是有惊无险。银泠儿比他强大太多了，她离开，他认为是幸运的。
绿色虚影重新与林依融合，她点头微笑：“万物皆有情，不是吗？”
……
曾经，他盼平凡，可如今，他好向往仙人……
只有仙人，才有平凡的权利吧……
他又想起了那个小水，想起了他放肆的笑……
还有想起了果儿，会嬉笑着与他们打闹……
那个轩竹，眼神中总是深藏着一种孤独……
“曾经的一切，何时才能再现？”他抬头，望着天空。
此时，已是深秋，可那一月前的银泠儿，他却依旧忘不了。是什么样的变故，才让她拥有那么强烈的怨恨？又是什么，竟让她以为，自己无情？……
叶落上霜，当最后一片花瓣落下之时，回旋的冷风将它吹起，不顾它的挣扎，将其片片撕碎。落叶也在空中碎裂，在冰冷无助中飘回地面。
也许，人生便是如此了，无论曾经飞得多高，都会在轮回之前，被无情撕裂，重新做回凡人。
对于这一切，他还是似懂非懂的。
好像，在他第二次用出借力术的时候，那好像源源不绝的冥力，并没有伤害到他的灵魂。而在这其中，他感受到了生死。
是的，是生死，不是轮回。
到底，什么才是轮回？
亦或是，确实不存在轮回？
苦笑摇头……他伸出食指，在略微冰冷的地面上轻划：
怅语穹下问苍天：
几时冰冷几时欢？
轮回无情人有道，
生死之间忆容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