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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宝根在镇文化站一干就是四个年头。这四年期间,他一边抽空回家种庄稼,把他和妈两口人的责任田照顾好。每年地里夏粮还能收三千斤小麦,秋季的花生、玉米、棉花卖了,也能收人一千来块钱,加上镇政府每月一百来块钱的工资,这样的日子在农村还过得下去。对于宝根来说,自己虽然辛苦点,但只要以后能转为正式干部,干起工作来还是有奔头的。

在文化站,宝根是如鱼得水,干起工作来蛮拼的,除了自天参加镇上安排的催粮筹款、刮宫引产等中心工作外,晚上经常在自己宿办合一的房间里写稿子。在三大的指点下,他新闻、通讯、小说、散文、诗歌等各种体裁的文章都写,经常给市委党报、本省农民报、县广播站写一些反映镇上重点工作的消息、农村致富奔小康的先进人物通讯、自己耳闻目睹的新闻特写和评论之类的稿件,他的新闻稿也逐渐在省市报纸、县广播站被频频刊登和播出,成为全县小有名气的土记者,从第二年起就连续三年被县委宣传部评为全县优秀通讯员,也被省农民报、市委党报聘请为特约通讯员。

其实,宝根最爱的还是文学,他一直都在梦想着自己能有朝一日出版一本小说,编写一个电影剧本,成为像路遥那样的黄土地里走出来的作家。在高中上学期间,路遥的一部《人生》就让他如醉如痴,高加林就好像是他现在的影子,他多么希望自己也能像路遥那样写出一部反映西北黄土地人们生活的长篇佳作。可是,现实却一次次击碎着他的梦想,改革开放后的经济浪潮开始冲击着人们的思想,八十年代初期的那场文学热开始慢慢退潮,人们的目光都盯着金钱和物质利益,文学开始********,一些搞文学的人也浮躁起来。特别是进人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后,一些文学作品开始迎合一部分人低俗的口味,向市场和金钱低了头,有的渲染性描写,有的热衷于猎奇,却很少有真实反映老百姓当下真实生活现状、触摸社会底层人物痛苦灵魂的震撼人心的佳作。一次,他想和文化站长探讨文学,不料站长却有点儿不耐烦了,说:“都什么年代了,谁还谈论文学呀?要我说,进人九十年代,文学已经死了,被拜金主义思潮淹没了。我的宝根小弟呀,有时间还是回家种种地,挣点现钱比啥都好!”他回到村里给昔日的一位老同学说,自己想写一部长篇小说,就是怕发表不了,也没有钱出版。那位以前在学校曾和他喜欢谈论路遥的《人生》、李存葆的《高山下的花环》的文学好友也对他摆了摆手说:“你现在还做梦呀,傻帽一个,想想咋样挣钱过日子吧!实话跟你说吧,我早已经不看文学书籍了,家里全是果树栽培、家庭养殖、怎样发家致富的书,看这些书才是正经事。”

宝根虽然不断有“豆腐块”登上各级报刊,有的还是一两千字的通讯稿,但是他认为那些都是小儿科,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他追求的是内心世界里真实的东西,要用文字触摸沙苑人当下现实的生存状态和挣扎在痛苦中的灵魂,他已厌烦了新闻稿件中那些歌功颂德、蓄意拔高的东西,写那些东西完全不是发自他内心意愿的。他也写了一些反映农村生活和农民新的精神面貌的小小说、散文、诗歌,有几篇也在省农民报、市委党报上发表了,可那些东西在他眼里只能算作是文学路上的奠基石,是起步前的练笔,他的目标是在省级和国家级文学期刊上发表中短篇小说,如果自己的水平达到一定程度,最好能出版或者发表几个长篇小说。他虽然身处黄沙窝窝里,但他的目光已经瞄向了全国文坛的高地。为了提高自己的文学创作水平,他近来经常阅读文化站订阅的《群众文艺》《故事会》刊物,还自费订阅了《人民文学》《小说选刊》《延河》等文学杂志,一有空就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埋头苦读,一边阅读,一边记文学笔记。

一九九〇年的六月,县纪检委和县文化局准备在国庆节前联合举办一台反腐倡廉文艺晚会,开始向全县征集这方面的作品,各乡镇文化站至少必须上报一个作品,小品、相声、快板、小戏、诗歌、歌曲等体裁都行。接到这个通知后,宝根先是跟三大看了一下文件,三大提示他最好在小品和小戏上考虑创作,这两种形式在舞台上最能反映现实生活,群众也最爱看。文件送到书记那里后,书记在上面直接批示——由文化站杨宝根同志负责完成。

宝根最近手头上正好写了一个反映乡镇干部工作作风问题的短篇小说,准备给《延河》杂志投稿。小说写了一个乡长用县上划拨下来的救济款清了在饭店公款吃喝的欠账。而一个在洛河涨水后家里受到水灾的老大娘却为孙子上学的学费发愁,只好到镇上找镇长要救济款,在饭店被镇长赶了出来。给镇长开车的司机看到这一情景后,司机从自己微薄的工资里给了老大娘一笔救济款。老大娘对着镇长司机下跪磕头,说着谢天谢地的话,让镇长脸上发烧,无地自容。可是,他对自己这篇小说还是没有足够的把握,三大的提醒让他茅塞顿开,何不把这篇小说改为一个小戏剧本呢?主题正吻合,故事情节真实生动,人物都很典型,改好了,一定会是一个优秀剧本。他兴奋过后,就开始着手写起了剧本,用了三个晚上,一个名为《饭店风波》的小戏终于写成了,唱词也写得韵味十足,情感饱满。看着自己辛辛苦苦写成的剧本,他有了一种意想不到的收获。

《饭店风波》交到晚会组委会后,立刻得到了晚会导演的青睐,连夸这个本子写得好。在对个别唱词和情节做了细微改动后,导演就开始找县剧团排练起来。导演对宝根说:“你这个小戏肯定会在晚会上火一把的,小伙子,好好写吧,将来一定会有出息的!”

《饭店风波》果然在全县反腐倡廉文艺晚会上一炮走红,成为整个晚会的高潮和看点。晚会的录像后来反复在县电视台和市电视台上播放了几次,感动了无数观众,观众反响都特别好。国庆节前,市委党报还专门刊登了一篇宝根创作《饭店风波》的新闻报道,让杨宝根一时间成了全县乃是全市的知名人物。

国庆节过后,宝根突然收到一封来信。他捧起信封,仔细一看,信是从县城城关初级中学寄来的,觉得信封上的字迹好熟悉。他迫不及待地拆开信封,关上门细细读了起来——

宝根:

你好!

还记得我吗?你可能早就把我忘了。高考结束后,我曾给你写过一封信,我等了几年也没有等到你的回信。我心里很难受,知道你已经把我忘记了。

我怎么也没有想到你竟然没有考上大学,这是我后来从别的同学那里打听到的,也知道你的家庭经济状况不太好,你也没有补习。我真的很替你惋惜,如果你再补习一年,我相信你一定能考上一所很好的大学。不过,我也很佩服你的精神,你虽然落榜了,但你没有落志,你靠自己的努力为自己打开了一条新的出路。我是最近看了全县反腐倡廉文艺晚会后,才知道你已经在沙苑镇文化站工作,虽然是一名临时的社办干部,但是你很有才华,你写的小戏《饭店风波》让很多人看了都很感动,我看完后,也流泪了。看着你站在舞台上领奖,我真替你感到高兴!我真想对你说,是金子总会发光的,好样的,老同学!

宝根,还记得我们那个雪夜里手牵手、肩并肩在校园操场和野外的田地里散步的情景吗?那时我说过,我爱你。我现在还要说,我爱你!

我从新疆师范学院毕业后就被分配到当地一所市级中学教书,在那里我度过了自己两年的教师生涯。在这远离家乡、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我内心感到很孤独,我想家乡,想我的亲人,更想你啊!因为我的家在陕西,我的亲人在陕西,我心中的爱在陕西,所以,我就想办法托人往回调动。几经努力,我终于成功了,今年七月份就从新疆调回到县城城关初级中学教学,代初一(一)班的语文兼班主任。

离家近了,离亲人和同学们近了,离你也近了,我心里好高兴啊!宝根,我真的很想你,希望我们能继续我们之间的那段感情,好吗?有机会进城开会或出公差的话,记得来我学校找我。

好了,就写到这里,以后再叙。祝贺你的文艺创作获得巨大成功!

宋洁云

一九九〇年十月十二日

宝根看完后,把信纸折叠起来放进了信封。读着宋洁云热情洋溢的来信,宝根内心却怎么也激动不起来。宋洁云说得对,他早已经把她忘了,他真的都不想回首那段往事,那段感情,那段难忘的日子。他的心已经凉了,过去的那段情感已经远离他的心里了,他已经想不出她长的什么模样了。毕业八年了,这八年来自己尝遍了在农村的酸甜苦辣,烈日下的劳作,寒风里的孤独,深夜时的写作,忙碌中的疲惫,都是人生中一段苦难的经历。这八年期间,父亲为自己一气之下身赴黄泉,母亲为自己整天牵心操劳,要不是三大在他宝根最困难的时候伸手拉他一把,他说不定还在痛苦的泥潭中挣扎。宝根心中的苦闷是说不完道不尽的。可是,他又能怨谁呢?怨宋洁云吗?不能,人家没有为他前行的道路上设置障碍,自己考不上大学,关人家什么事?怨自己?是的,一切的苦果都是自己种的,最终都还要自己吞咽下去。

这就叫自食其果!宝根能有今天,除了三大牵线引路、搭桥外,一切都是靠自己努力得来的,他为自己这八年来的奋斗而庆幸,为自己跌倒了能爬起来而叫好!

他在心里问自己:还爱她吗?其实他也说不清楚。爱吧,可他心里早已把那段情淡忘了,内心那股燃烧的激情已经平息了。不爱吧,可是看到她的信,还是激起了他对那段情感美好的回忆,让他心中感受到了一份温暖。今年,自己已经二十五岁了,在农村同龄人早已经是孩子的爸爸了,可是他还是迟迟难以定下自己的终身大事。虽然母亲再三催着他,二姨和二姐也给他介绍了几个对象,可他怎么也看不上眼,一点儿也没有感觉。他不得不相信,宋洁云仍占据着他的心,虽然她是悄无声息地隐藏在他的心里。他也不得不相信,他看到她那句“我现在还要说,我爱你”,心里还是激动了一下,仿佛一下子又回到了九年前的那个飘着雪花的夜晚,回到了田地头小房间里两个人热情拥抱亲吻的时刻。爱情啊,你真是个魔法师,想你的时候你却不在,不想你的时候你却突然降临在我面前,让我一时不知该怎么办。

最终,爱情的冲动还是驱使着宝根专程去县城与宋洁云见了一面。然而,这一面不是让他俩的爱情之火燃烧更旺,而是被一盆冷水一下子直接浇灭了。

那天,宝根向站长请了假,骑着自行车专程去县城找宋洁云。前一天晚上,他竟然激动得一夜没有睡好,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头脑里想象着见到宋洁云的情景。八年了,她变样了吗?还是那样青春洋溢吗?还是那样激情四射吗?他得换一件像样的衣服,可别穿得土里土气的。他见了她,该和她说什么呢?直接谈爱情,还是旁敲侧击?或是不说爱情,只谈八年来的学习、工作和感受?他想象了无数种情况,都被一一否定了。最后,他决定还是按兵不动,等着她挑起话头儿吧!

那一天是星期六,下午学校一般就放假了,宋洁云也没有课,她可以到学校外面转转。宝根吃过早饭,就从家里出发,十点多来到县城,在街上转悠到十一点多,来到城关初级中学的时候,正好赶上学生放学。他推着自行车走进学校,按照教师办公室的门牌上的姓名找到宋洁云的办公室。他在宋洁云的办公室门前徘徊了半天,终于鼓足勇气敲响了门。门打开一条缝,露出一张十四五岁的女学生红扑扑的脸,里面传来几个女孩子叽叽喳喳的说话声。宝根只好在外面等着,等里面的女学生一个一个出来之后,宋洁云才拉开门走了出来,与站在门口的宝根碰了个面。宋洁云先是一惊,然后马上满脸春风地说:“宝根,是你呀?咋不早说声,快进来吧!”

“你还挺忙的啊,学生都放学了,还不回家?”宝根说。

“学校下周要举办作文竞赛,我刚才给几个参赛女学生专门辅导了一下。你从镇上来?开会还是公事?”

“公事,已经办完了,顺便来见见老同学。”

“你还没吃午饭吧?走,跟我一起回家吃午饭吧,我妈今天给我包的羊肉饺子,可好吃了。”宋洁云一边迅速收拾着桌子上的课本、作业本,一边说,“我妈可能会算卦,算出你今天要来,专门包了羊肉馅饺子,你可要多吃点儿,给我撑个面子啊!”

宝根笑了一下,有点为难地推辞道:“我们农村人平时吃两顿饭,我现在还不饿,要不你自己回去吃吧,我就不去了。”

“你客气啥呀,好些年不见了,我们该好好叙叙,你大老远来了,我能让你空着肚子回去?再说了,我爸今天刚好加班办案子不回家,我弟弟住校,明天才回家,就剩我和我妈,做了那么多饺子吃不完,正好请你帮忙消灭掉。走吧,别再假客气了!”宋洁云从床上拿起一件银灰色外套穿在身上,推出一辆崭新的凤凰牌自行车,然后拉上门,两人就骑着自行车出了校门。

宋洁云的家在一条小胡同里,是一座有些年头的老房子。宋洁云骑在前面领路,两人进了一个低矮的老式门楼,把自行车停在院子里。院子靠墙处有一个三米来长,一米来宽的花池,里面栽了几株月季和菊花,还有两棵一人多高的球状的冬青,粉红色的月季、黄色的菊花、苍翠的冬青树给院子里带来一派生机。进了一间带有客厅的老式屋子,宝根看见宋洁云的妈妈正把篦子上包好的饺子往蜂窝煤炉子上的铝锅里下。铝锅里冒出的白色的蒸气直向屋顶冲去,屋子里顿时云雾缭绕,如同仙境。

宋洁云一进门就给妈妈介绍说:“妈,这是我高中时的同学,叫杨宝根,现在沙苑镇政府工作,他的文章写得可好了,前几天他编的一个小戏在县上的文艺晚会上演出了,观众看了都很感动。”

宋洁云的妈妈用余光瞥了宝根一眼,嘴里“哼”了一下,表示她听见了。宋洁云见妈妈一副不在乎的样子,她有点儿不高兴了,噘着嘴巴,说:“妈,我和杨同学可是八年都没见面了,我好不容易把人家请到咱家,你看你,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让人家还以为你不欢迎人家似的。”

宋洁云的妈妈这才抬起头,仔细打量了一下宝根,笑着说:“你看我,只顾忙着下饺子,也没顾得上招呼你,小伙子请坐吧,饺子马上就好,一会儿一块吃吧。”

宝根刚才还有点备受冷落的感觉,听宋洁云的妈妈这么一说,马上有点受宠若惊了,他笑着点了点头,说:“婶子,你忙吧,不用招呼我。”

“到底是农村人,称呼人都土里土气的,叫阿姨,叫婶子可把我叫老了,城里人听不惯的。”宋洁云的妈妈依然笑着说,可是让宝根感觉那笑容有点僵硬,像是挤牙膏挤出来的一样。

宝根的脸“唰”的一下红了,他听着宋洁云妈妈的话有点儿不顺耳。她把城里人和乡下人分得很清,让宝根立马觉得自己矮人三分,跟她说话,也要昂起头才行。

宋洁云也嫌妈妈说的话不好听,训斥道:“妈,哪有你这样说话的,乡下人咋了?人家叫婶子也是习惯,你得尊重人家才是啊!”

宋洁云的妈妈不高兴了,说:“去去去,臭丫头,还学会教训起你妈来,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打的什么主意?”说着,揭开锅盖,拿起饭勺,给两人分别盛了一碗饺子,放在靠墙的一张八仙桌上,继续说道,“小伙子,阿姨做的饭口味不好,可别嫌弃啊!对了,小伙子,你上的是什么大学?咋就分到了乡镇去了呢?我们家小云可是在城里长大的,对乡里那地方可是待不惯的。”

宝根低下了头,“嘿嘿”笑了一下,说:“我没考上大学,现在还是临时在镇上干。我家就在沙苑那地方,我们那地方虽说比不上城里好,可土特产多,沙地里的水甜,长出来的花生、西瓜、洋芋、红萝卜可是全县有名气的!”

“哦,我明白了,就是说你现在还是农民身份,在镇上干临时工?”宋洁云的妈妈既像是对宝根说,又像是自言自语。

宝根低下头,低声说:“是。”

吃完饭,宋洁云的妈妈把宋洁云叫到外面院子里悄悄说着什么,留下宝根一人在屋子里。宝根起初一点儿胃口也没有,可是人家给自己把饺子端在了眼前,总不能一口也不吃吧?他硬是把一碗饺子连汤一块儿吃净喝完,觉得自己应该走了。他感到屋子里有点儿憋气,就来到外面喘口气。宋洁云的妈妈还在给女儿叮咛着什么,宋洁云却不想听。她看到宝根出来了,就走上前问:“宝根,你吃饱了没有?不够再来一碗?我妈就是那样的人,说话不给人留面子,你可别往心里去啊!”

宝根笑了一下,说:“没什么,阿姨做的饺子很好吃,我已经吃饱了。洁云,镇上最近很忙,我这就得赶回去,以后再见吧!”说着,推起自行车就要走,宋洁云拦着,要让宝根再坐一会儿,宋洁云的妈妈有点不耐烦了,说:“洁云,你不知道乡政府的事情多啊?误了人家的事咋办?”然后冲着走到大门口的宝根喊了一句:“小伙子,阿姨就不送了,你慢点走啊!”

宝根走出宋洁云的家时,才长长出了一口气。

这一年年底时,有两件天大的好事掉在了金祥和宝根的头上,叔侄俩做梦都没有想到会好事成双,双喜临门。

宝根的好运气先来到。刚进人十一月,县人劳局就下发了一个通知,全县将招录一批乡镇合同制干部,条件是高中毕业,三十周岁以下,在乡镇连续干过三年临时工作的,分别是计生、文化、财税、农技口的。十一月中旬前报名,十二月上旬统一考试,年底前招录到位。宝根的各项条件都符合,最后宝根以全县第一名的考试成绩顺利被招录为合同制干部,享受国家干部的一切待遇。其实,说是合同制干部,考上了,跟正式国家干部是一样的,成了名正言顺的体制内的公家人员。

金祥的喜讯则来得有点儿突然,事先他一点儿也没有预兆。县委组织部年底检查乡镇党建工作时,突然召开了全镇机关干部和各村支部书记、村委会主任会议,会上对一名正科级和两名副科级后备干部进行民主测评。让每个人对测评表上的三名干部进行测评,实质上就是给这三名干部投赞成票。元旦刚过,县委组织部就下发了关于部分乡镇干部人事任免的通知,其中杨金祥被组织任命为石桥乡党委副书记,代乡长。春节过后,经过各乡镇人代会选举,代乡长、代镇长都名正言顺成了乡长和镇长,开始掌控起一个乡镇的财政大权。

阳春三月,宝根迎着早晨煦暖的阳光,骑着自行车来到县文化馆参加一九九一年全县文化工作总结表彰大会。他的心情就像这三月的春光一样靓丽而明媚,他不仅成了正式乡镇干部,还被评为上年度全县文化工作先进个人,镇文化站也被评为先进文化站。老站长年前就退休了,文化站就只有他一个人了,这个文化站长的位置也是给他留着的。当他胸前戴着大红花,站在主席台上,从分管文化的副县长手里接过奖牌和证书时,心里就像春天里怒放的花朵一样灿烂。

会议结束后,宝根在县城黄河宾馆的餐厅里与各乡镇文化站同行、县文化馆领导干部喝碰杯酒时,受到分管副县长和文化局长的重点照顾,领导拍着他的肩膀说:“好好干,年轻人,大有前途,干得好的话就把你调上来,争取给咱们县的文化事业做出更大成绩。”宝根心里充满了激情与干劲,他把领导的希望和吩咐暗暗藏在心底,决心在新的一年里争取干出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来。

走出黄河宾馆,宝根在街上意外地碰到了刚放学的宋洁云。他正想把自己转正和受到县上表彰的喜讯告诉她,却发现她身边多了一位西装革履、白白净净的男青年。男青年一手提着几件女式新时装,一手提着一包床上四件套,从旁边的百货商店里走出来,说:“云,我给你把这两件时装都买了。”

宋洁云看到宝根自行车后面夹着一面奖牌,前面的篮子里放着获奖证书,再看看宝根红光满面的样子,高兴地说:“宝根,祝贺你当上先进了!”这时,旁边那位戴着眼镜的小白脸男青年礼貌地对宝根点点头,说:“云,这位是你的同学吧,咱结婚时正好请你这位同学来吧!”

宋洁云脸上掠过一丝尴尬,有点儿不好意思地说:“宝根,对不起,我还是扭不过我妈。哦,忘了给你介绍,他就是我的未婚夫,在百货公司工作。这个月十六号我们结婚,到时候你一定来啊!”

宝根笑着点点头,说:“一定,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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