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如意一马前行。
路过堂庭山,他一路绕行泽川,不想再与江小白等人照面。
泽川位于漠西与西京的交界,稀稀落落的水泽和着枯黄稀疏的低等草木。时已至深秋,一片枯黄,摇曳在朝霞苍翠中,此时更觉草木凄惨。
原来花草林木,虫鱼鸟兽,都有自己的世界。
此为宿命。
莫如意此刻心中枯闷不已。此时体内气流涌动,压抑许久的真气从丹田火窜而上,伤及心肺,他酿仓下马,打坐顺气。
良久,见一队官军押一个瘦弱的年轻人,渐渐远去,那年轻人数次回头看着他,似乎在求救。
莫如意本想一跃而起,可身体重似千金,怎的也提不起来。
只得继续运气,胸中千变万化,犹似在浩瀚无垠的星空举目畅望,又似看遍人间众生。
“我不知道你的主人是谁,可他现下真气这么弱,你急什么。”
堂庭山上,周亮看着蠢蠢欲动的归忍,戏谑的对他说。
他知道这把宝剑,主人不是他。
心系方才求救的少年,莫如意猛一用劲,突然起身,他顿觉轻松许多。
那群人已然不见踪影。
莫如意纵马追赶。
黑衣人踏草如飞,早已截住行人。
“放了她!”
声音略显稚嫩,却有万般不可抗拒之力。
那行人见来者不善,还是傲慢的呵斥。
“休管闲事!”
“司徒骏文在此,你们抓一个女人,却是可笑!”
黑子少年,司徒骏文?
莫如意心下又惊又喜。
那群人面面相觑不知所以,他们抓得这个人,不正是亭长老爷作对的悍匪司徒骏文吗?
不及他们反应,司徒骏文早已出手,打的他们七零八落。
瘦弱的少年,司徒骏文口中应该是女子,背对着他们,兀自偷笑,你还是出来了。
“你别跟着我了!”
司徒骏文还是那么冷,比堂庭山相别更加壮硕,黑黑的长脸多出了几分男人气概。
那女子转过脸来,微微一笑。
仔细一看,女子脸孔美艳绝伦,肌肤胜雪,一双眼睛晶莹透亮。
这种情形,似曾相识。
莫如意只当是错觉,人生中有那么几天,有那么几次,总是感觉此情此景似曾相识,其实却是一个全然陌生的环境。
可眼下这女子,他是真的相识过,后来也是相识过。
“小女子无家可归,不跟少侠,实无去处!”
那女子故作娇态。
原来司徒骏文交桃花运了,这女子演技,堪比柳如烟,莫如意顿觉有趣。
只见司徒骏文也不搭理他,径直自己施展轻功。
女子也拉起了轻功,可她比司徒骏文差的不是一大截,很快便没了司徒踪迹。
莫如意心下懊恼,只顾了看热闹,却让司徒骏文溜了。
自己打马,悠悠然前行。心想若是有缘,自会相见。
晚饭时分,莫如意抵达泽川城脚下,泽川城门向北,背靠堂庭山,北望泽川(国中第一大河),是大寒国与北泽的咽喉。
只见泽川北岸人群骚动,不计万千。
泽川则城门紧闭。
看来今夜进不了城了,幸好在晴川多备了干粮。
找了一处隐蔽之地,靠了大榕树,渡过今夜再做打算。
莫如意正欲入眠,忽然听见斜刺里有人冲来。他一跃而起,爬上树梢一探究竟。
原来北泽人在追赶一个寒国少年,少年跟自己年纪相当,浓眉密发,额头饱满,鼻梁高耸起,唇若丹朱,面如朗月,气质不凡。
想到北泽人名声狼藉,莫如意还是出手了。
他向下一跃,才知自己驾驭轻功已是游刃有余。
他也不想与壮硕的北泽人缠斗,只是抓起少年的衣领,飘飘远遁。
那少年显然又惊又吓,面色更白了。
“多谢少侠相救!”
少年躬身作揖。
莫如意被他这一称呼,弄得啼笑皆非。少侠,数月前,我跟你一般,百无一用。
“北泽和大寒打仗了?”
莫如意并不关心谁跟谁打,反正天下不是你打我,就是我打你,他只是好奇。
“北泽掠我城池,害我百姓,一路南侵,贪婪残暴,我朝兴王者之师,驱赶虎狼。”
少年说的热血沸腾。
“有什么好打的。”
莫如意捡了一颗石头,扔进泽川,激起一圈圈水纹。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少侠怎能讲出这般话来。”
少年脸色涨红。
“何为国家?”
莫如意觉得他很有意思,柳如烟的无奈,他已经得到亲传。
他自己无家可归。
“有国有家,百姓安宁,此为国家。”
“狼烟四起,将官暴敛,百姓何来安宁。”
“未有狼烟,如何安宁?”
莫如意顿时语塞,莫啸天说过,唯有战火,才能获得一方安宁,安宁久了,也就不再安宁。
他也亲见北泽人烧杀抢夺,残害百姓。
远处火把星星点点,约莫一百来人。
“在下须回去了,少侠救命之恩,没齿难忘,如有来日,定当差遣。”
他也不知是否会有来日,这几日,便是他与北泽人决战之日,不成功,便成仁。
他乃是大寒太子寒方良。
他忽然回头。
“夜深露重,少侠若不嫌弃,可随在下入城将歇一宿?”
“如此甚好!”
几万军兵把小小的泽川城塞的满满的,除了守城的军士,都已经沉睡在夜幕中,这是决战之前宁静。
将军府几条灯火不安分的闪烁着。
寒方良方才一探敌营,对方兵多广,粮草充沛,自己孤军深入,粮草不济,兵士早已稀粥果腹。
再耗下去败局已定,他决定明日决战。
此刻他怎能入眠,独步庭院,望着一轮残月唏嘘不已。
“明月有心,佑我将士,平定北川,安宁百姓!”
“那个什么将军,明日要跟北泽人决战?”
莫如意听别人称他将军。
见背后有人,寒方良警戒回头。
“此乃机密,你如何得知寒?”
“将军半夜被敌人追赶,不是刺探敌情被发现?”
“你望月长叹,又是何意?”
寒方良见莫如意全然知道自己心思,念他有救命之恩,也不隐瞒。
把自己为国请命,孤军深入,粮草不济,敌我力量悬殊全然讲给莫如意。
不知为何,他感觉眼前这个跟自己年纪相仿的透着书生气,侠义的少年甚是亲切。
唯独没有告诉他,他是当朝太子。
“你打算如何御敌?”
“出一队兵,诱敌过河。”
寒方良那双温润如云的眸子闪过一丝淡淡的忧伤,明日之战,绝无胜算,将士们必然回尸横遍野。
“泽川北岸地势平坦,不易隐蔽,南岸背靠堂庭山,如若战败,兵士可退居逃离……”
“此战必败!”
莫如意打断了他,少年将军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