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谁都清楚,天花是好医治的吗?
那是这个时代,人人闻之色变的病症,就跟得了绝症一样,几乎没有活着的可能。
如此,安子诚还敢踏出那一步吗?他不敢,他也是惜命的,明明知道大姐几乎没有活路了,他还怎么可能会去搭上他自个儿一条性命呢,如此,他也只能派人送些东西过来,至于能不能送进梨香院,他也管不着。
反正在他看来,他只要送出去了,心意就到了,其他的,他有心无力,真是帮不了。
如此,安青婉的日子可想而知了,那可真是度日如年,****夜夜都在痛苦,惊怕中煎熬着过去。
至于薛府跟卫国公府,因为在安宁的推动下,卫少棠的配合下,两家势如水火,各不相让。
薛府本以为薛弘伤势过重占了上风的,因而宫中的薛贵妃一直在皇上面前哭诉,皇上呢,只好派了苏太医去两府查探薛弘跟卫少棠的伤势,等有了结果再来评判。
可没想到,最后的结果是卫少棠所受的伤比薛弘严重多了,别看薛弘双腿断裂,面容尽毁,双肩被刺穿,可他至少都是外伤啊,那卫少棠就不同了,他就跟卫国公当初所说的那般,昏迷不醒,不能自理。
苏太医得出的结论是,卫少棠受了很严重的内伤,这种内伤连他也医治不了,恐怕得请薛府的姬流觞出手,或者请得回春堂的那个鬼医出手。
苏太医的这个诊断书一出来,卫国公那可是在金銮殿上哭得老泪纵横啊,说自家可就这么一棵独苗苗啊,若是去了,国公府就后继无人了,卫家可是要断子绝孙了。
那薛太师呢,自是不信。毕竟薛弘回来告诉他的情况根本不是这样的,薛弘说过卫少棠不过是被踹了两脚,脸上被揍了几拳,根本不可能会受了内伤的。
所以薛太师干脆派了姬流觞到卫国公府给卫少棠看诊,这样一来,薛太师本以为可以揭穿卫国公跟苏太医串谋蒙骗皇上的事实,哪里想到,姬流觞回来之后,告诉薛太师,卫少棠果真是受了严重的内伤,若非他出手及时,恐怕卫少棠已经一命呜呼了。
这下子,卫国公哭得就更加有理了,他本是受害最深的,没有当殿状告薛弘仗势欺人,先行动手伤了他家的孙子,已经是宽宏大量了,没想到薛家还不依不饶的,反而咬了他们卫国公府一口,这真是恶人先告状啊,他们这满心的委屈像谁去说啊。
如此一来,就连皇上都觉得薛家做得太过分了点,因而当场判定,责罚薛太师三年俸禄,禁足府门三个月,不必上朝,就呆在府中好好地反省反省,至于薛贵妃,皇上夺了薛贵妃协理六宫之权,命其在宫中罚写经书一百篇,一个月不许踏出她的华清宫半步,以示警告。
另外,皇上为了安抚卫国公,派了身边的太监总管给卫少棠送去了一大批的补品跟药材,并令苏太医陪同姬流觞一定要治好卫少棠的伤势,若是卫少棠有个三长二短的话,那就像薛家先前大放厥词那般,一命抵一命,到时候就拿薛弘的命去抵。
但若是卫少棠内伤好转的话,那么薛太师就必须带着薛弘亲自登门,向卫国公还有卫世子郑重赔礼道歉。
皇上给了这么一个判定,倒是让本以为占理的薛府顿时焉了,就连宫中的薛贵妃一时之间也不敢再嚣张起来了,因为皇上显然对薛贵妃有了看法,冷了她一段时日,以至于薛贵妃不得不在后宫中开始低调做人了。
那薛太师呢,回到薛府,自是拍案而起,恼怒异常。
“流觞,你来说,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情?为什么你跟苏太医的诊断会是一样的?刚才在金銮殿上,你为何要说实话,这不是让我这张老脸都丢尽了吗?”
“回义父的话,流觞也是逼不得已,当时在场的并非流觞一人,还有皇上派来的众位太医,他们一个个都盯着呢,流觞若是说了假话的话,皇上那里恐怕就会起疑了。”姬流觞的意思很明显,皇上不是一个容易被人蒙蔽的昏君,他派那么多太医过去,其实就是不信他姬流觞的意思了。
如果那个时候,他的诊断跟其他众位太医都不一样的话,皇上定然会起疑的。
这一旦蒙骗的话,欺君的罪名可是更大,到时候后果不堪设想,因而姬流觞权衡利弊之下,自是说了实话。如此,反而令皇上在下处罚的时候稍稍留了情面,若不然的话,恐怕惩罚远远不止目前的这个程度。
那薛太师也并非愚笨之人,姬流觞稍稍一点拨,他就明白,当时的情况,姬流觞也只能这么做了。
“不过老夫始终不太明白,为何卫少棠的伤势忽然就加重了呢?这会不会是卫国公那个老家伙派人后来做的,根本就不是我们薛家做的?”薛太师的意思很明显,若是能够查出是卫国公后来派人故意弄出来的内伤的话,那么他也能在皇上面前扳回一局,贵妃娘娘那里也能重新得到协理六宫之权了。
这一次,他们可是损失惨重,丢了颜面不说,就连宫中的贵妃娘娘跟六皇子都跟着受到了影响。
如此,能够扳回局面那是最好了的,薛太师是这么想的。
可姬流觞摇头了。
“义父,流觞仔细查看过了,伤势绝不可能是后来伪造的,新伤跟旧伤,流觞还是辨得清楚的。那卫少棠身上所受得伤全部都是几乎同时造成的,根本没有伪造的痕迹,所以流觞只能说,卫少棠这个人比较倒霉,不过是被踹了二脚,竟然就被踹得伤了五脏六腑。”其实内心里,姬流觞也曾怀疑过,卫少棠是否被人动过手脚,可他仔仔细细地查验过伤处,确实找不出半点被人动过手脚的痕迹,因而也只能说卫少棠这个人比较倒霉,连着他们薛府也跟着一起倒霉了。
那薛太师听了姬流觞这么说,也只能叹气了,运气不好啊,能怎么办呢,也只能认了。
“流觞啊,如今也只能靠你了,希望你拿出你十二分的医术来,替老夫一定要治好卫少棠那个小子,若是他出了事,卫国公一定会找我们薛家拼命的,到时候不但薛弘要给卫少棠偿命不说,恐怕往后卫国公一定会视薛家为仇敌的,如此,对我们的大局不利。你明白吗?”
“请义父放心,流觞一定会医治好卫少棠的,绝不会让少爷给他偿命的。”薛弘虽然整日游手好闲,没什么出息,可他毕竟是薛家的嫡长孙,是薛太师唯一的儿子,他不可能会让自个儿的儿子去送死的,哪怕卫少棠出了事,薛太师恐怕也会想出法子来让薛弘不死的。
这一点,姬流觞相当明白,因而他必会尽全力医治好卫少棠的。
那薛太师呢,见姬流觞明白他所说的,便满意地点了点头。“那你去吧,如果有什么需要的,就吩咐底下的人去办。”
“是,义父,那流觞这就去了。”姬流觞退出去之后,便回到了他自个儿的院子里开始收拾行装。
收拾的时候,他的目光淡淡地扫过医药箱里的那一块令牌,这块令牌是那天晚上夜探薛府的黑衣女子留下的,令牌显然是卫国公府的令牌,可姬流觞不相信那个黑衣女子是出自卫国公府的。
他不相信,卫国公会派人在这个时候来行刺薛弘。
因而更多的,他猜测是有人故意设局,想要挑起薛府跟卫国公府的矛盾,以此将事情闹大,那个人好坐收渔翁之利。
所以当时拿到这块令牌的时候,姬流觞没有告诉薛太师这一情况,因为他担心当时盛怒之下的薛太师,很有可能就此就跟卫国公府对上了。
因而谨慎起见,他决定等到他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之后,他再将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全部都告诉义父知晓。
当然,在那种情况下,他最先怀疑的那个人就是尚书府的四小姐安宁,因为他觉得薛弘出事的时机太巧了。
那位四小姐安宁身边的丫鬟青枝刚刚被薛弘教训得凄惨,薛弘马上就出事了,而且看薛弘身上的伤势,简直就是跟那个青枝所受的伤势是一样的,除了脸上,薛弘并没有让人在青枝的脸上划过刀子,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回报的一种利息呢?
姬流觞直觉上是这么认为的,事实上他也是这么做的,因而在那天追踪黑衣女子失去踪迹之时,他第一时间就拦截了镇南王府玉容歌的马车,他觉得那个黑衣女子就在这辆马车内。
可是结果却看到了那么一幕,没看清楚是何人不说,还惹了玉世子,倒让他当时不好再追究下去了,只能放行。
不过就算这样,他也没有放弃。
他坚持他的猜测,坚持他的判断,便派人继续跟踪了过去。
他本以为派人跟踪过去,最终得到的结果会是那个女人就是四小姐安宁的判断,可没想到那个女人不过是玉世子养在京城郊外的一个歌姬。
如此,倒让他所有的推断到此已经无法进行下去了。
可这并不代表他的怀疑就会终止,他还是坚信他的直觉,不会出错的。
姬流觞始终相信,那天晚上出现在马车内的女子未必就是那个歌姬,他想着,这一点他还需要仔细地派人去查一查,也许,到时候说不定就能查出点什么来。
想着如此,姬流觞握紧了手中的令牌,此时的目光闪烁着嗜血的光芒,那是一种狩猎猎物发出的坚定光芒。
姬流觞这边是下定决心,准备着要狩猎猎物了,安宁呢,会不会那么容易就入了局,成了姬流觞手中的猎物呢?
恐怕这一切都是未定之数,谁也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就好比现在的卫少棠。
那个被苏太医跟姬流觞判定为受了极重内伤的卫少棠,压根不可能起身的卫少棠,这会儿就坐在榻上,该吃的吃,该喝得喝,他那里抱着一坛三十年的女儿红,喝得不亦乐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