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幕再次沉下来时,宁观云还在那个屋子里面,这已经是他在浮生殿停留的第三个夜晚了,也是在这个屋子呆的第三夜,期间除了准时准点有送饭的人来过,其余就很少见着其他人了。当下四处极静,倒也不知是否是因为身处在这里的某个偏僻屋子才会显得如此。但这并不会影响宁观云考虑心中所思。
他向来能够安生,所以不管是在逆境中挣扎还是在顺境中成长,他都会有着属于自己的生活习惯。
白日里来,慕容姑娘已经向他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因为她救过自己一命,自己便需要象征意义上表达出对她的恩情。
“在圣耀峰下,从你第一次进入众人的视线开始,或许你就已经注定会得到一些不难而知所谓不公平的对待。比如那些达官贵族对你的仇念太深以至于他们无时无刻不在想让你死去。不管最后是以什么样的方式结束,只要是同样的结果,他们便会满足,至少近段时日会是这样。终究只能怪你自己出现的时机太不随缘,一切都显得太过于突然,一瞬间便斩断了那些人的念想。”
宁观云在旁侧静静听着,并未作出什么言论,却是鲜有地微微皱了眉。他原本不会因为任何小事情去皱眉,惹得内心不平静。但眼前这位救过自己一命的人却再次谈起了那天的事情,而且还向着自己不愿去想的那些问题上去,更何况话语之后,他并没有听出她想要自己如何去表达这份恩情。于是内心开始有一丝的不悦,更是没有把控好这份情绪一下便表露在脸上。
总感觉她在威胁自己。
随之他深觉自己的这种不悦不该表露太明显,而在慕容看来这都是正常的事情,毕竟宁观云也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孩子而已。
“我就只是好奇你是怎么就突然出现在那里。”
慕容所言指圣耀峰下宁观云初次出现在众人视线里。之后她慢慢走到窗前,那双精致纤纤素手轻轻在窗台上抚过,抚过上面那雕刻的普罗草,顿时那生动的叶子纹路像注入了某种新鲜的活力,忽地亮出了一道绿。不过这种感觉仅仅是停留了半息时分,便又变回到最初的状态。
“还是去神翼学院吧,那里才是更适合你的地方。”因为宁观云没有说话,慕容终于还是说出了自己潜藏心中的本意,但面对自始至终没说过一句话的宁观云,她又添了一句,“我想与你同龄之人没人会拒绝我的这个要求吧。”
最后那句,饶是傲气。
她又很自然地收回了手,那双很好看的手,却没有收回那双比手更好看的眸子望向窗外散发出来明净的光芒。
因为没人会拒绝这句话。
这就像一个昂贵的筹码。
只是等来依旧是一阵沉默。
所以这并不代表宁观云对眼前这个说法表示赞同,他只是觉得好奇,自己灵力洗礼未果,便是这两日如那人所言成功洗礼,也只是存在的一个侥幸,也就不会没来由去吸引一个人对自己这般重视。就算那所谓的学院尽管是真正意义上的厉害,也不一定自己就得去往那里。
想要依靠修炼改变自己只是生活的一部分,而顺心顺意便是生活的另一部分。
既然去神翼学院并不是自己所想,想必也没人能左右自己。
宁观云心里想的很简单,也很纯粹:过了这个夜晚,到了次日凌晨,自己便离开这里。
这种想法拥有神秘的信念作支撑,否则如果有人欲要拦之,自己这身功法也只能是被拦下来的份。
夜色更加的深沉,但还是能够让人感受得到窗外上空那若隐若现的月光,穿过枝桠的间隙在屋子里留下了斑驳的摇曳。那种白芒给人很幽静的感觉,是一种毫无生气的景象。
忽地,这种毫无生气的景象开始变得生气起来——月影晃动着树枝开始充满活力。
宁观云也注意到了这种景象,于是稍稍抬头便通过那扇窗看了一眼外面。
恰巧有一道模糊的影子快速掠过。
紧接着几片残枯的叶子开始悠悠荡荡飘落。
很快那个影子来到并停在了窗前。
“一个即将行死之人还要表现如此平静,到底是故意伪装出来还是原本就很愚笨,想想就这样让你死去真是太可惜了。”
影子停下说完这句,便握住了手中的佩剑,“嗤嗤”的沙哑拔剑声响,旋即再一个转身,腾的直直向宁观云刺去。
这一动作完成得很迅速,很明显这人的境界是在宁观云之上,所以真的很快!
“铿!”
寒意伴着皎白月光就这样刺出了一道凌厉的剑意,但是却不知这一剑最终停留在何处,直到那道有些尖锐的金属碰撞声打开了两人的视线。
那原本是极其有把握的一剑,所以彼时,他并没有睁开眼。
然而此时只是一柄寒剑抵在宁观云的胸前,便没再刺进分毫,那被划破的衣裳露出了抵挡这一剑的神秘器物的一角。
只是屋子里依旧很暗。
“没想到你身竟还有这等宝物。”影子的声音显得有些惊讶,至少这消磨掉了自己最初那份自信。黑夜里他背对着光,所以宁观云并不能看清这人的模样,尽管之间靠得很近。
宁观云也未曾想到会是如此,这原本不过是老师在临行前留下的小东西,让自己每天带在身上,督促自己每天的修行。
尽管如此,宁观云的气息依旧很平静,他感受到了这位影子已然收回那抵在自己胸前的剑,随之而去的还有那剑刃带来的寒意与幽光。
“原以为你会再动一次手,至少就能达到今晚你前来此地的目的,现在你却收手了。”宁观云问了一句,不,他只是处于一种陈述的状态,但这种话却那么像只求一死的豪言。
“既然不成功,那便没有必要再继续下去。”
这人是要打算离去,于是转身。
“看来浮生殿的杀手与我意识存在的也会有不同的地方。”
原本很流畅的身法刚要穿过窗离去,却被宁观云的这句话硬生生的停了下来。
剑入鞘,影却难了。
于是他干脆也留下一句话。
“你比别人所言还要不怕死。”
“那只是因为他们还不打算让我就这样死去。”屋子里,宁观云站在原地动也未动,此时他终于明白了一些很关键的东西,所以才能如此安静的看着那人的身影,“但是,我可能还是不能达成她的心意,还有,天亮我便会离开这里。”
之后屋子里终于亮了一点,这句话也会随着那人很快地被带到另一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