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夜总会,在后院里,夏十三从车棚里拽出一辆破破烂烂的小摩托车,发动了好几次才点着。他骑上车准备走,抬头这才意识到北他解救下来的女子,她无比萧瑟的站在夏十三的前头,白色的衬衣上血迹斑斑点点,像是衣服上本来就有的图案,脸上也涂满了血液,此时看起来更像一个女刽子手,更像是方才经历了一场血腥的屠杀。他看她身体盛夏的晚风中瑟瑟发抖,想必是刚才吓坏了。
夏十三看她满脸血污,惶恐地看着自己,一副不知所然的状态,于是扭头示意那女子骑上车来。女子略略犹豫了一下,怔怔地走了过来坐上了摩托车。他把本来已经戴在自己头上的头盔解下来,伸手递给了她。
夏十三挂档启动,车子突然失去平衡歪了一下,他用脚撑住车子,回头一看,原来那女子竟然凄楚地斜坐在车上。夏十三看了一眼,脸上满是血迹,只有一双被惊吓之后惶恐灵动的眼神流转。于是他俯身粗暴地伸手抓起女子的腿一把扯了过去,摁着女子的腿,让她骑在了车上,素色的裙子下两支白晃晃的腿绽露了出来,她拘谨的掖了一下裙子,摩托车已经开了出去。摩托车驶出去的时候,女子的裙子又被风掀了一次,她只能慌忙捂住一截儿是一截儿。
城市这个时候夜不深不浅,算不得热闹,也算不得寂寞。
摩托车在城市灯火的映射下,从暗影里驶出,又进入光耀里,两个人骑在摩托车上,脸上便光暗交错了起来。夏十三眼光冷凝,好像在沉思着什么,后座的女子此时反攻迷迷瞪瞪的状态中清醒了过来,把目光从道路一侧的楼宇中收了回来,微微昂头静默地盯着夏十三的背影。
出了夜总会后院的时候,夏十三随口问了她家的地址。她见这个男人眼神里带着一股子不容置喙的冷凝,几乎是小声嗫嚅般的告诉了她家的地址。车子穿行在城市的灯火中的时候,她缓过神,好几次想让前面的男人停下来,或者送他到街头就行,她自己打车回家就可以了。想必是自己的内心的胆怯被他看了出来,她看见他掰了一下后视镜。后视镜里,夏十三侧头看了看身后女子满是血污的脸没有说话,只是加了油门,车子嗡嗡地响。她也偷偷的瞄了一眼后视镜,男人神情冷峻,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只是静默地注视着前方,这种冷凝使得她内心里便无法再拒绝。掩着被风吹动的裙子,她竟大胆的看起了后视镜里的这个男人的脸,男人的眼神里放射着奇异的光彩,似乎有一种震慑他人的神奇力量,不容辩驳,不容商量,即便是他刚从一场群殴里脱身出来,眼神里却毫无暴戾之气,显得沉默而平静。她这样看着夏十三的背影,琢磨着在盛夏的六月,这个突然闯入她生活里的男人会是怎样的人的时候,摩托车减速停了下来。
她这才发现到自己家门了。她从车上拘谨地斜移下来,低着头交还头盔给夏十三,忍不住怯生生的又看了一眼夏十三。夏十三也正看着她,她一时不知道说什么,突然有些紧张,一不小心头盔还没递还到夏十三手上便脱了手,头盔跌落到了他的脚边。她一下子紧张了起来,不知道是俯身去拾,还是该怎么办,她正犹豫间,夏十三身子微微倾斜了一下,她看着他脚尖轻挑,把头盔挑了起来,一把抓在了手里搁在了后视镜上。
夏十三沉默着看了看女子,低下头加了一把油门,准备离开。她竟然上前走了一步,低着头轻声说了一句话。车声太大,夏十三没有听清楚,于是充满疑惑地把车子灭了,扭头看着眼前这个看起来怪怪的女子。
“我不敢进去!”她垂头低声说了一句。
夏十三抬头看了一眼女子的家门,看起来是一户富足人家,独门独户的小别墅,铁闸门紧闭,有几份复古的情调。夏十三把目光移动到女子身上,又仔细打量了她一眼,身上脏兮兮的,头发凌乱,脸上有血污,看不出她本来的样子来。但她杵在铁闸门前沉默不语的看着夏十三的时候,夏十三居然有些拘谨起来,这真的是一种奇异的感觉,在盛夏的暗夜里。夏十三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在他平素的生活里充满了俗弊和卑微,突然出现这么一个看起来娴静的女子,他居然想不出该用怎样的方式来对待,这似乎超出了在他的世界里,他的接人待物的方式方法。
两个人互相看着对方,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更不知道做什么。夏十三看着女子,女子低头用手摸了摸自己衣衫上的血迹。夏十三感觉氛围有些怪异,于是又加了一把油门准备离开,那女子却又静默着跨上前一步,喃喃的说:
“我这个样子怎么进去?”她感觉自己内心里有一种惶恐的雀跃,竟然能大着胆子和一个陌生男人说话。
夏十三上下仔细打量了一眼女子,又朝着她身后的小别墅看了一眼。心想她这幅模样,的确不敢进去,于是他把头盔从后视镜上拿了下来,扬手扔了过去,女子慌忙接住。夏十三示意她再骑上来。她犹豫了一下,挪动步子骑到车上。
夏十三等着她把头盔系好,加了一下油门,女子身子后仰了一下,本能的一把抓住了夏十三的腰身,还没等她来得急赧然地松手。
车子轰鸣着驶了出去,一转眼便消失在了街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