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还是到了启程的日子,这几日瑞王恨不得把所有的东西都塞进车里,看着门口停着整整三大车行李,朱轩姌只觉得心口满满的,有些疼,有些酸,“父王……”本不想落泪,可看见仿佛老了十岁的父亲,朱轩姌的眼泪还是不受控制的掉了下来。
在孙芳庭面前,瑞王不愿多说,也不能多说什么,只是摆着惯常的笑容,但眼中的苦涩心疼是那样的明显,乐呵呵的说道:“到了京城,可别光顾玩,把父王忘了!”一副被人抛弃的怨妇样。
朱轩姌想笑又笑不出来,最后只剩下眼中点点的不舍。
孙芳庭朗声说道:“王爷请放心,在下定会护送郡主安全到达京城!”
瑞王懒得理他,拉着朱轩姌手,扶她上车,那双手已经是少女的手了,那个粉嫩嫩的小女孩已经变成大姑娘了,一时间朱轩姌从小到大各个时期的样子,一股脑的都涌进了脑海里去,万般不舍,还是一句:“上车吧!万事小心!”终还是欲言又止,终还是离别。
在车上昏昏沉沉两日后,朱轩姌才有些精神,此次入京,并不允许带上侍卫,随行的守卫都是孙大人带来的锦衣卫。
主子没精神,做奴婢的也是如此,映雪现在最害怕的就是坐马车,明雪却因杨浩宇也十分郁郁,整个车厢,尽管舒适,但也让人不快。
“郡主,到驿站了,请下车休息!”
“知道了!”映雪答道,便扶着朱轩姌下车。
孙芳庭对于朱轩姌十分的欣赏,但对于瑞王府这样奢侈的生活,还是颇多意见。不过是一辆马车而已,竟然也如此的豪华,黑楠木的车身上面雕刻着各色吉祥的图案,但观之却不失简明大方,但是里面却别有洞天,铺满了进贡的长毯,小桌子都是固定的,上面还刻着棋盘,马车的四角都有铜炉,既可放冰,又可放碳,连靠垫都是名家所制。
见孙芳庭的神色,朱轩姌便知他所想,知他是一酸儒,迂腐又古板,他那里知道,若不是如此,皇上更容不下瑞王府了。
沐浴,更衣,传膳,一番折腾下来,朱轩姌有些筋疲力尽,明雪服侍她刚睡下,映雪便毫无形象的趴在了桌子上,“好累啊!”
明雪瞥了她一眼,并没有说话,独自收拾明天需要的各样物品。
映雪只觉不好意思,别扭的站起身来,讨好的说道:“姐姐,我来吧,你去休息一下!”
“你现在比郡主还要金贵,我那里敢使唤你呀!”
“姐姐!”映雪急了,央求道:“我可担不起这样的话,我……”
明雪正色的说道:“我如何不知?你与我虽是奴才,但是比那些大户小姐还要教养,这些年,郡主可让你受半点罪,吃过一分的苦?”
“郡主对咱们那是极好的,能跟在郡主身边,那是我三生修来的福气呢!”
“你也知道啊?”明雪点点她的额头,“郡主再怎么宽容,咱们也不能忘了自己身份!”
“我就是太累了,现在看见马车我就想吐!”
明雪被她委屈的样子逗笑,终于卸下了满脸的寒霜,笑骂道:“没见过比你更金贵的丫头!”
映雪不好意思的吐吐舌头,好一个俏皮的丫头。
“无论怎样,都要把主子放在最前面,累了就想歇着,那不是奴才应该办的事情!”
映雪点点头,想着这几日的懒散,心里更加惶恐,急道:“姐姐,郡主不会怪罪下来吧?”
“郡主那里还有这份心情啊!”明雪颇为担忧,“还是机灵点吧,郡主心里更加的难过!”
“我知道了,姐姐,我来帮你吧!”
“你去准备下明天路上吃的糕点茶水,千万别出岔子!”
“好!”
明雪看她蹦蹦跳跳的离开,不知是该笑还是该骂。
天未明,孙芳庭便命人来催促了,在瑞王府已经耽搁了太长的时间,路上可不能再出岔子了。
“孙大人!”明雪急急忙忙的赶了出来,“郡主有些发烧,还请孙大人去找大夫来!”
孙芳庭一愣,虽是时间紧迫,但也他无论如何也敢因此就害了郡主的身体,连忙派人请来的大夫。
朱轩姌是郁结于胸,又是连日的赶路,有些累,又着了些凉,才会受了风寒,本无大事。
听了大夫的话,孙芳庭便放心了。
“既然郡主病了,那就多休息几日再赶路吧!”
明雪拜谢,道:“多谢大人体谅,刚刚郡主还说给大人添了许多的麻烦,心里十分的过意不去!”
“郡主多虑了!”孙芳庭面上不显,其实心里已经着急万分,思量着要写份奏章汇报此事,否则皇上怪罪下来,可真不是自己能够承担的。
“这些是郡主的一片心意,无他,只是耽误这几的时间,请这些守卫喝茶!”说着便在桌上放了张银票。
孙芳庭的脸色一变,道:“都道这玉清郡主乃是一位奇女子,胸怀天下,善名远扬,难道都是以讹传讹,还是你们搏的便是这虚名!”
明雪的脸色几变,自己虽是一个丫头,但那里受过这些话,孙芳庭果然就是一个老古板。
“大人严重了,不过是几两银子,聊表了郡主的一番心意……”
“谬论!我乃朝廷官员,食朝廷俸禄,为朝廷办事,难道没有你家郡主的这些心意,我便不会尽心尽力吗?”
“奴婢……”明雪刚要解释,就被孙芳庭打断,“回去告诉你家郡主,大明的官员不是银子就可以买通的!”
“也只怕不能买通的只有你孙芳庭而已!”李如松迈步进来。
“李将军?!”明雪惊喜的说道。
孙芳庭更是诧异,这李如松从何而来?
“孙大人还是收下的好,你不要没关系,那些兄弟就不一定不要了,本就是一趟没有油水的差事,难道郡主的体谅,你也拒绝的话,让下面的人如何想郡主呢?难道为了你一个人虚伪的清白,就让兄弟们白忙吗?”李如松风尘仆仆,一看便知道是连续赶路,但是立体分明的五官,似笑非笑的表情,让人倍感压力。
“你,你简直是胡说八道?我虚伪……”
“你若不是虚伪,又何必怕了这几两银子,郡主的一片好意,让你说成庸俗不堪,难道你的良心被狗吃吗?”李如松无视孙芳庭气愤通红的脸,一点也不客气。
“李如松,你太放肆了!”孙芳庭气的浑身抖索,手颤抖的指着李如松。
“少在本将军面前倚老卖老,你可承受不起本将军的放肆!”李如松厉色的说道,他最讨厌每天咬文嚼字的文人了!
“将军,此事是奴婢没有说清楚,与孙大人并有关系!”明雪连忙插了话进来,“是奴婢拙嘴笨舌,才让孙大人误会的!”
李如松并不在意这些,连眼神都没有给孙芳庭,只急急问道:“郡主如何了?”
“不过是偶感风寒!”明雪有些哀怨,又有些担忧的说道。
“是不是有人难为你们?”李如松满脸寒霜,冷冷的问道,眼睛还瞪着孙芳庭,如果明雪要是说了一个是字,只怕他会立即扑上去厮杀一番。
面对这样杀气的眼神,孙芳庭的心哆嗦的几下,但还是很有骨气的板着脸。孙芳庭是进士出身,现是礼部侍郎,平时所接触的饱学之士,就算与几名将军相识甚深,但那些将军可不会在他的面前释放杀气,也都是客客气气,现在的李如松,真让人不寒而栗,难怪能够横扫千军,看来也不是浪得虚名。
“将军!”明雪轻声说道,“将军日夜兼程,让奴婢伺候将军沐浴更衣吧!”不着痕迹的化解了孙芳庭尴尬的处境。
李如松冷哼一声,毫不掩饰对孙芳庭的蔑视,大步流星的走向房外。
待朱轩姌醒来时,就发现李如松坐在床边,一眼担忧,两鬓风霜。
“你怎么在这?”朱轩姌的嗓子略哑,说完就咳嗽起来,还挣扎的要坐起来。
“别动!”李如松立刻扶住了她,“怎么生病的?”
朱轩姌没有回答,反问道:“你不是再宁夏吗?为什么来这里?”嗓子还真疼。
“仗已经打完了,剩下安置等等繁琐事情,我可不耐烦去做,便回来了!”李如松说的轻松,但是朱轩姌却皱起了眉头,“你该不会是无诏就回来了吧?”
李如松眉一挑,满不在乎,道:“你先把自己的病顾好!”
“如松!……”朱轩姌想要劝几句,却被李如松打断,“我累了,见你没事,我也就放心了,我先去休息,你乖乖的吃药!”
见他一身的风尘,朱轩姌怎么不知,定是他接到了消息,不放心自己才赶来的,压下心中的感动,道:“嗯!”
走到门口,李如松突然回身,非常严肃认真的说道:“是有人欺负你吗?”
朱轩姌先是一愣,然后嫣然一笑:“有你在,什么人敢欺负我呢?”
李如松满意了,笑着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