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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跻身“三大亨”(1)

(第一节)再入黄浦

张啸林斗倒了“金狮狗”,却留了他一条活命,想到“金狮狗”肯定会伺机报复,与其在这里躲避这帮稽征吏,不如就此打道回府,等过了风头再说。于是,张啸林便返回了杭州。

张啸林返回杭州拱宸桥的“张记茶馆”。张啸林走后,“张记茶馆”一直由陈效岐接管,生意依然红火,张啸林已有二儿一女,娄丽琴又收养了另外一双儿女。

张啸林回到拱宸桥“张记茶馆”后,这一带的流氓混混天天聚在“张记茶馆”里,听张啸林大侃特侃闯荡上海滩的故事。然后,张啸林重操旧业,先是接过茶馆里的赌场,同时做起串赌、勾嫖、贩卖人口的勾当。但,张啸林怀念上海的一切,渴望重返上海滩。

经过反复思考,他决定把茶馆盘出去,到上海去干一番大事。他先说服了陈效岐,又说服了翁左青。翁左青是绍兴人公认的文武全才,有勇有谋有情有义之人。

于是,时隔三年,于1919年初,张啸林举家迁往上海,同行的除陈效岐与翁左青外,还有一直跟在他鞍前马后打天下的李弥子。

这时上海码头上早已物是人非,原先追随他的那帮弟兄也早已作鸟兽散,而当年的“水果月生”如今已然成了气候,成为法租界巡捕房探长大名鼎鼎的大亨黄金荣身边的红人。

张啸林决定在上海滩大干一场,闯出一番天下。

从哪里着手呢?当时中国毒品泛滥,上海是全国鸦片贸易的中心。鸦片贵如黄金,自然也是上海滩流氓们的垂涎之物,他们不惜生命危险,哄抢鸦片或为抢夺鸦片贩运权打得你死我活。张啸林决定进入这一行,抢烟土风险是很大的,但利润却是惊人的,可以说是无本生意,一旦抢到一袋或一箱烟土,便是光洋巨万!张啸林决定冒险干这一行,正好“吊眼阿定”也有此意,于是二人决定联手。

张啸林便扩充了人马,分工停当之后,人们便各自去活动。几天后,就有了消息:有一麻袋烟土要移到洋径浜南的英租界收藏,晚上8点从县城出发。

张啸林与“吊眼阿定”一商量,断定货必将通过浜北的法租界,便带着一帮人埋伏在小河沟附近,都手持匕首。很快,一辆黄包车缓缓而来,张啸林一声口哨,全部人马围住了黄包车,一大麻袋的货抢下,得光洋8000元。

张啸林抢烟土首战告捷,手下按其功劳大小,各有所得。其后,张啸林抢烟土连连得手。他的钱财越来越多,他在码头上混得也日渐风生水起,地盘越来越大,手下弟兄越来越多,各帮派头目纷纷与他结交。

张啸林在码头上有些起色之后,那些地头霸们便开始登门拜访。终于有一天,曾经不共戴天的乌木开泰,也放下身段,登门拜访。

乌木开泰看重的是张啸林不要命的拼搏精神和日益强大的势力,而他自己却为此事与其他帮派打得头破血流,力量逐渐不支,眼看就要失败。他来,是邀请张啸林参与他的鸦片贩运事业。

乌木开泰跨进张啸林的家,说了自己的意思,张啸林不想失去这个机会,立即答应与乌木开泰合伙。乌木开泰如愿以偿,高兴之下,送给张啸林一个如花似玉的未开苞的女子,算是见面礼。张啸林自然很是高兴。

乌木开泰在一家名叫“老正兴”的酒楼宴请张啸林时,说明他入伙主要是参与抢夺鸦片贩运权。这当然是一桩赚钱的买卖,可是抢的人却非同小可,他是金廷荪。

金廷荪,小名阿三,生于1884年。祖居浙江宁波城里镇明里哑子弄。他也是苦出身,兄弟五人,他老三,没上过学,靠父亲金殿林在湖桥头地方摆货摊过活。十四岁时他从家乡宁波到上海某钉鞋作坊做学徒,一次洗碗抹桌,偶一不慎,将一叠碗盏打得粉碎,师傅对他大骂大打,他不堪忍受,一气之下从后门逃跑了。他在上海没什么亲戚可以投靠,又不愿两手空空回宁波,就流落街头,一边打零工,一边干着偷鸡摸狗的营生,成为“马路浪荡”。

上海滩的“马路浪荡”生活,使金廷荪渐渐染上了城市小流氓的习气,由于其胆大心细,长于为人处世,渐渐地身边聚集了不少小混混,有了点小名气。

金廷荪生活渐渐好起来,就开始住进了小客栈。日子住久了,他发现小客栈主人的女儿张宝林常常起得很迟,于是在一个早晨,他悄悄地摸进张宝林的闺房,在床上把她强暴了。不久,张宝林的肚子就大了。店主虽气得七窍冒烟,可也只好把女儿嫁给了金廷荪。

金廷荪生活有了定处,经济状况也自然好起来,他所结交的大多是法租界里的白相人,白相人都要拜“老头子”的,他便拜了青帮“大”字辈王德龄为师,王德龄见孺子可教,把他介绍给了黄金荣。金廷荪进了黄公馆,黄金荣已是法租界巡捕督察长,金廷荪凭着天生的精明干练以及不知从哪儿学来的理财心得,很快成为了黄金荣的心腹,提拔他做了探目,即包打听,实际上是集黑白两道势力于一身。人们对他畏之如鬼神。

黄金荣在鸦片贩运方面最重要的两块地盘,太古、招商局金利源码头交给了得意弟子杭州阿发打理,十六铺一带则委托给了金廷荪。这个地盘上的鸦片提货装运,全由他俩独享,黄金荣为他们撑腰,坐地分赃。

乌木开泰要对付的就是这样一个人,所以他不惜金钱美女去拉拢张啸林。等搞明白了金廷荪的背景,张啸林才真正吓了一跳,可是,开弓没有回头箭,张啸林就这样被乌木开泰引诱,与金廷荪斗上了。

金廷荪并不太善于打斗,不过他很会用人,手下的团队很有些战斗力,加上头顶黄公馆的光环,十六铺各路豪杰对他倒也服服帖帖,这个乌木开泰本来也不难收拾,可是张啸林带领手下一伙亡命之徒悍然加入,形势眼看已经开始逆转。

乌木开泰与张啸林抢走了金廷荪的生意,无疑断了黄金荣一条财路,黄金荣看在眼里,急在心头。可是以自己的身份,如果亲自出面,固然可以摆平,但因此招来麻烦实在不值得。于是,他找来了杜月笙,让他去摆平这事。

杜月笙先去见了张啸林,对他直言不讳:“不要跟乌木开泰合伙,他是利用你来斗金廷荪的。黄金荣准备对你下手。”

张啸林口气软了下来:“你得帮我。”

“我自然要帮你,其实也是帮我自己。依我看,啸林哥你跟乌木开泰合作,不如跟着黄老板干。”杜月笙直接亮出了底牌。

“天地良心,我是想跟着黄老板干啊,可是,得要黄老板看得上我才行吧。”张啸林说的也是真心话。

杜月笙想了想,很沉稳地说:“啸林哥,眼下这件事,黄老板就要借重你,赶走乌木开泰,就是最好的投名状。”然后附在他耳边说如此如此。张啸林连声说好。

有一天傍晚,黄金荣在赌桌边正玩在兴头上,金廷荪来报,说有两箱鸦片被乌木开泰的人截住,双方正在混战,金廷荪又添油加醋,说乌木开泰如何骂了黄金荣。黄金荣大怒,命马祥生手下的队伍,踏平乌木开泰的地盘之后,统统捉来抽筋剥皮!

马祥生带领一帮打手,在金廷荪的指点下来到北站南大门外的天目路时,却上当了,乌木开泰抢鸦片是假,抢商州会馆是真。这是一个浙江口音的人来报的信。

黄金荣带人来到商州会馆时,那里已被砸得一塌糊涂,幸好赶来及时,保险柜虽被砸得坑坑洼洼,但锁没被砸开。这得感谢那个浙江口音的人来报的信,一查,原来是他的冤家对头张啸林。张啸林这样做正是按杜月笙那天在他耳边吩咐的。

黄金荣一听报信人是张啸林,心生疑虑:这抢也是他,救也是他,张啸林究竟玩什么把戏?于是,张啸林被抓入了黄公馆。

黄金荣傲慢无比地问:“是你抢我们货的?又是你给我报的信?”

张啸林回答道:“小人迫于乌木开泰的压力,确实抢了金先生的地盘,可小人知道金先生是黄老板的人后,非常后悔害怕,一直打算立功赎罪。那天正好是个机会,所以,舍命向您报告。”

经过一番询问后,张啸林跪在黄金荣面前:“黄老板,小的不才,但愿为您效犬马之劳,在您的门下做一名奴仆。”

马祥生帮着说了话,杜月笙也发话了,都认为张啸林此人可用,原本张啸林的坦诚使黄金荣对他产生了兴趣,现在一看手下的几个心腹都看好此人,便决定暂时接纳张啸林,不过,他需要有投名状。

张啸林二话不说,立刻回去,准备投名状。几天后,张啸林悄悄地做好了部署,神不知鬼不觉地居然就把这个十六铺的大人物乌木开泰给暗杀了。这事儿干得干净利落,很少有人知道。杜月笙再一次向黄金荣大力推荐自己的这位患难之交,黄金荣这才勉强同意了张啸林进入黄门。

张啸林摇身一变,成了黄公馆的人。

(第二节)花园旅馆

张啸林虽然成了黄公馆的人,然而令张啸林不满的是,黄金荣推脱说黄公馆人太多,房子不够住,不让他住进来。这让张啸林喜出望外之余,内心不免惆怅。这显然是黄金荣对他心存顾虑,还没有拿他当自己人,他知道杜月笙、金廷荪、马祥生等亲信最初都住在黄公馆,自己却享受不到这个待遇,心中能不遗憾?

黄金荣自有黄金荣的打算。他接纳张啸林是为了减少敌对势力,谈不上任何的信任。张啸林虽然立了大功,但正是因为他背叛自己的搭档,这种墙头草的风格,很让黄金荣看不起,觉得这家伙有奶便是娘,不值得信任。尤其张啸林手底下已经有了不少弟兄,个个对他死心塌地,他仗着这种力量必将跋扈嚣张,难得对自己有忠心可言,一旦羽翼丰满,天知道他干得出什么事来?不能不防,于是,敬而远之为好。这就是黄金荣不让张啸林住进黄公馆的原因。

因为有此参照物,黄金荣对杜月笙倒一天天欣赏起来。精明强干、智勇双全自不必说,尤其杜月笙是孤身一人投他而来,在黄公馆里练就了一切,对双方来说都更有感情基础,施恩于他,必将得到回报,确实值得信赖。

于是,黄金荣把十六铺鸦片贩运的生意完全交给了杜月笙。至于张啸林,黄老板让他去英租界发展事业。

张啸林公开转入黄门之后,奉黄金荣旨意,在英租界地区内发展事业。英租界,学名叫公共租界,包括英、美两个租界。因为美国一直委托英国人代管,典章制度等一律英国化,时间长了,两个租界干脆合二为一,因此俗称英租界。相对于法租界10平方公里的实际控制面积,英租界的控制面积高达53平方公里,市面更加繁荣,既是上海的心脏,又是上海的商业中心,闻名于世的英大马路和四大游乐公司都在英租界内。黄金荣的势力范围仅限于法租界,在英租界没有根基。凭张啸林一己之力,在英租界完全是一筹莫展。

黄金荣给了他一个无本万利的生意:有家旅馆的老板新近死了,剩下一个年轻的老板娘在应付门面,让他先去帮她一把,插进去之后再慢慢把店捞过来。

这是飞来一笔横财,张啸林自然愿意干了。

几天之后,三马路上一家旅馆门口,几个流氓正拉住旅馆账房先生闹事,张啸林出来一下就给摆平了。然后,他正准备走,一个二十五六岁的风流少妇请他到店里用茶。张啸林慢腾腾地回过身来,不禁眼前一亮:她瓜子脸,柳叶眉,一对亮晶晶水灵灵的大眼睛摄人心魄。账房先生忙过来满脸堆笑地向张啸林介绍说:“这是小店的老板娘,老板姓万,过世不久。请张先生赏脸,在小店里用茶。”

张啸林不好再推辞,一行人坐在了账房间,老板娘先是感谢张啸林出手相救,又说起硬撑着这爿店的艰难。说来说去,老板娘的娘家也是杭州人,两人是同乡,老板娘就认了张啸林为表哥,以后常到店里来坐坐,吃杯酒,来照顾一下她的小店。张啸林欣然同意。

从此,张啸林成了这家旅馆的常客,作为答谢,万家老板娘把身子献给了张啸林。张啸林乐不思蜀,不久,张啸林干脆搬进店里睡在了老板娘的闺房里。又过了半年,张啸林打发万家老板娘回了杭州老家,据这家旅馆为己有,改名为“小花园旅馆”。又半年,这个小旅馆改建成一个房间精致,设备齐全,集餐厅、舞厅、烟室、赌室、弹子房、酒吧间为一体的高档大饭店,无论在设备,还是接待客人方面,都要比普通旅馆高档得多,成为有钱有势的人寻欢作乐的一个极好场所。

大饭店集当时上海所有娱乐享受为一体,为了取得超过正当营业收入数倍的暴利,不惜为嫖客妓女们提供场所,夜深的时候,这些旅馆成了纵情声色的天堂,也是瘾君子们可以一榻横陈的烟馆,各种档次的烟土烟枪无不俱全,赌博、跳艳舞也堂而皇之。

张啸林让李弥子做了小花园旅馆的助理老板,下决心要做出功绩,好让黄金荣刮目相看。结果,小花园旅馆经营得有声有色,财源滚滚。

这时,杜月笙在十六铺却遇到了麻烦,那就是他被三鑫公司弄得一筹莫展。

(第三节)三鑫始计

罂粟花开时姹紫嫣红,灿烂如锦。但若将它汲浆抟块,制成鸦片,就成了祸国殃民的毒物。

自鸦片战争以来,鸦片循海运入中国,而以印度红土为大宗,烟毒开始祸害中国。民国初年,国内战乱不断,上海受“租界”洋人之所“赐”,居然成为一片“静”土,鸦片进口基地便从广州、澳门移往上海。租界和上海码头近在咫尺,交通发达,烟土生意因而火暴异常,惹得地方有势力者眼热。上海贩卖鸦片生意的主要是广东帮,不少人大发其财。那时,码头上的流氓众多,其中有些流氓专靠在水中偷盗为生,起先是什么货物都偷,后来渐渐瞄准了贵如黄金的鸦片。偷烟土事件愈演愈烈,杀人越货也时有所闻。以英租界巡捕房沈杏山为首的“八股党”最有势力,从抢烟土到收取保护费,大有垄断上海烟土交易之势。

黄金荣看着非常眼红,就让杜月笙也去抢,可杜月笙不方便硬抢,那就偷。杜月笙手底下不乏专业人士,偷起来更是得心应手,少的时候一两箱,多的时候五六箱,胆子越来越大,以至于有一次,法国兵从军舰上卸下150箱鸦片,等运到长浜路法国兵营时,一检点,竟然被他们偷走10箱,价值万金。损失太大,法国军方不干了,要求租界当局给个说法。这时黄金荣升为法租界巡捕探长,这事儿又落到了黄金荣头上。巡捕房头目沙利限黄金荣三天内要将窃去的10箱鸦片完璧归赵,否则撤职处分。

黄金荣自然知道这些事都是他的徒子徒孙干的,法国人现在动真格的了,不敢再拖延敷衍,只得忍痛割爱,召来他的手下上门报赃,把这10箱鸦片带回巡捕房。同时,对沙利提出质问说:“军队武装押运居然也被偷,按说这事儿不归我们管。这次江湖上的朋友给我面子,如今被盗窃的10箱鸦片完璧归赵,以后如再发生类似的事件,我可负不起这个责任!”沙利觉得黄金荣说得有理,就向军方提出:“以后如再发生,由军方自己去处理。”

黄金荣让杜月笙不要停手,接着偷。明枪易挡,暗盗难防,就这么偷来偷去,法国人受不了了。法国军方只好采纳了沙利的计策:何不把军队走私来的鸦片交给中国人包销?由黄金荣负责联系中国商号包销,安全事宜完全由商号方面自行负责,每箱鸦片给军方提取现银100两,一来法国驻军的饷银有了着落,二来再无鸦片被盗的后顾之忧。法国人一分钱不少挣,还少了运输的折腾和被偷的损失,可以说是坐收渔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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