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耀安澜，一个月了。整整一个月了。怎么办？怎么办？”耀文石紧紧抓着耀安澜的肩膀，因用力过猛，他的指尖变得惨白。
耀安澜木然地看着面前那个狼狈的老头，看着他浑浊的眼珠旁布满的可怖血丝，低头不语。
耀辉在不远处，倚靠着一棵大树，侧着头看着耀安澜那边。
那边站着的，都是原本耀院的高层。哦！不，现在已经没有耀院了。他们现在，只属于这支队伍，是这支队伍的灵魂，掌舵者。
自半个月前，他就再也没有参与进那个圈子里。他变成了旁观者，看着他们从最初激烈的讨论方案下达决策到现在，看着他们眼底属于希冀的芒渐渐逝去。这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就好像，心被揪住了，连呼吸都是那般困难？
很无力，真的很难受啊。
他用手搓了搓脸颊，狠狠的搓了一下，又一下。
就连当初决定弃院的他，也没有想到，事态，会变得如此糟糕。
……
“弃院第三十天，呃，我们还是没有得到关于耀族的任何消息，哪怕已经尽可能派出人去收集情报了。整支队伍的精神状态依旧是那么低沉，从弃院第二十三天开始。于今日太阳落山，又有七十三个人体内的子体源泯灭。没错，这支队伍又多了七十三个普通人。不过，准确的说，只多了五十一个。希望我没算错。十六人力竭而亡，三人穿越迷心湖泽丧失神志，另三人，以方便为由脱离队伍，便再也没有回来过。他们的名字分别是，耀意，耀五，耀道稀……剩余人数六百，六百，六百几？”
笔在六这个数字后停住了，下意识戳了戳，似乎在思索。六这个数字后面多了几个不易觉察的小黑点。
“六百一十三。”冰冷薄凉的声音从耀辉的口中脱出。
耀辉看着耀夜着笔在那本不知道哪里找来的书上，写下了这个冷冰冰的数字。
大概是从弃院第八天开始吧，耀辉便注意到了。每到这个时候，耀夜就会抱着这本书，在其上记录下这一天的一切，麻木的记录着这一串串死亡数字。
也不知道他是从什么时候，就像变了一个人。有可能就是第八天，也有可能更早。他变得沉默寡言，哪怕你主动搭理他，得到的回应也是一个惨淡无神的目光。
“给我看看可以吗？”耀辉半蹲下，伸出手，让自己的语气尽可能的和善。
耀夜依旧低头写着什么。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嗬？”耀辉的手伸向了耀夜腿上的书。
耀辉的手碰到了书角。耀夜还是丝毫没有反应。
轻扯。并没有扯下来。耀辉下意识加大了力气。
就在耀辉加大力气的一瞬间，耀夜一声怪叫，然后耀辉感觉自己手上的触感蓦然一空。
耀夜紧紧缩成一团，他的怀中，书，被他紧紧抱着。
借着夜色，耀辉看到，耀夜深埋在金发的阴暗里的眼睛充满了警惕，就如同野兽被侵犯了领土那般凶残欲噬人。
“呵。疯了吗？”
谁又能想到，耀安澜最得意的门生。一个月前参与决策并提供宝贵意见的天才，如今堕落成那般。造化，可真是弄人的很啊。
耀辉慢慢起身。在起身前，他拍了拍耀夜的肩膀，不知道是怜悯他还是安慰自己，他自己也说不清，或者两者都有。
耀夜，将怀中的书抱得更紧了。
耀辉深深看了耀夜一眼，然后缩回了目光，朝着队伍的中心走去。
耀夜体内的子体源泯灭是最早的一批，但只有他独自一人坚持到了现在。或许，正是这股疯劲，支持着他，让他目睹完这支队伍最后的命运吧。耀辉这样想。
……
“耀安澜真的是不管我们死活，这样走下去什么，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见鬼，我体内的源能不到一成了。到时候，连源士都不是了，难道真得过普通人的生活？”
“不行，我得跟那些迂腐的老家伙们说清楚，再这样走下去，迟早走向消亡。”
“耀星海，你确定？院长的脾气可是……”
“院长什么院长，耀院早就名存实亡了。别拦我，我要去找那老家伙。”
“你想去哪？”耀辉路过正好看到了这一幕，伸手将这位名叫耀星海的青年拦了下来。
“啊！是谁？辉……辉少？”看清来人，耀星海嚣张的气势瞬间一弱。
“听我的，别去找他们好吗？你一口一个的那些老家伙们，现在焦头烂额的比你想的要脆弱的多的多的多。”
月光倾下，耀辉俊秀的脸庞线条柔和，他的蓝眸，纯净似湖，没有荡着半点涟漪。
“辉少……这。”耀星海何曾听过耀辉如此饱含商量口气的温柔之语。在耀院那段岁月，耀辉蛮横霸道的形象早已深入人心。对于耀辉丝毫不娇作的建议，此时的他，纵然心中有千句万句的不满，都卡在喉咙之处，久久无法吐出。
“呃。好吧。我听你的。”
耀星海看着耀族最尊贵的小皇子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从他的身边走了过去。
看着耀辉远去的身影，耀星海感觉这道背影似乎充满了不可名状之感，他感觉这道身影像极了他们的族长，哪怕他一眼都没见过耀荣，他就是感觉像。
好似，这道身影，哪怕再怎么黑暗，都无法将其吞噬。
“耀”这一字，从大家诞生一来，便已成了羁绊，成了心中的烙印了啊。
耀星海攥紧了拳头，洒然一笑，“一切都让这些老家伙去折腾好了。哪怕死了。”
“哪怕死了，那也是耀族的英魂啊，不是吗？”
……
“呵。我究竟在做什么啊。竟然会干这种振奋他人的事，明明自己都自顾不暇了。”耀辉看着自己的手，不停的握合，展开，苦笑道。
耀辉闭上眼，感觉着体内的子体源。和其他人一样，丝毫感应不到母体源的呼唤。
但是，和别人不同的是，他子体源中的源能很充沛，充沛的快要溢出来了。
无法使用。也不会衰减。无论怎么折腾，子体源就好像被弃用封印了一样，自己明明能感受到，却根本无法……
真的是窝囊啊！
耀苍松。是你对我做了什么吗？
还是其他不知道的谁？
……
天边，蓦地亮起了一道朦胧的光。不知道什么时候，月亮已经落下去了。
“又是新的一天了吗？呵，看来又失眠了。”
“合新城，不知道有多少目光注视着这里，见证着耀族的兴败衰荣。”
耀辉站在山坡上，眺望远方，他的眸中，依稀倒映着一团黑影。
那是一座城市的轮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