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守卫带着我和将军逃离到军营外的一辆小马车,才脱下他的头盔。竟是刘辉!
按理说他早死了,怎么还会活着。面对着他,我不禁看呆了,莫非这世界有鬼魂。传说鬼魂七天归来,完成自己未完成的事。难道是刘辉不甘心这样死了,于是从阴间归来?
我不由得脱口而出:“魂归来兮,魂归来兮。”
刘辉听不清,问我说了什么。我想告诉他,突然马车前传来一道娇而不柔的声音:“还不上车,想要被他们发现吗?”
我们急急忙忙上了车,刘辉还有一只脚没上去呢,那娇滴滴的声音便喊道“驾”的一声,差点没让刘辉摔下去了,幸好我握着他的手。好生危急!
车轮辘辘,飞快离去。
我放下将军,让刘辉为他擦拭身子。又往前望去,驭马这女子的身影也是熟悉。碰碰她肩膀,她侧头过来,是将军夫人的侍女——潭姑娘。
潭姑娘瞥我一眼,“嗯?”了一句,刹那红了容颜,扭开头,怒道,“还不快点擦干身子,换一件衣服!”
刘辉笑道:“平时大大咧咧的,现在却害羞了。”
我也忍不住笑话潭姑娘:“之前我湿屁股时你也没怎么样啊,嗯?”
“那不一样,”潭姑娘着急,险些让马撞向陡坡,一个急转弯,害我们的头冲向车的右侧,“总之,你,你爱换不换。哼!”
刘辉将毛巾和干衣服递给我。我接了过去,一边换衣服,一边问刘辉是怎么回事。因为我刚刚看刘辉是有影子,不像是鬼。
刘辉解释:“我被国师掳走的那些日子,在里面认识了些好友。轮到我砍头,恰好是我的一位好友来当刽子手,前一晚上让死囚代我上刑,我就混在军中。”
我换好衣服,刘辉便把湿衣服都收拾在一个包裹里。
“那我师父怎么没在,还有刘恩和其他人呢?”
“尊师找不到了,我哥哥和其他人……”刘辉说不下去,缓缓摇头。
马车中沉默片刻,唯有车轮辘辘作响。
我不知能说些什么来安慰刘辉,人生来都会化为尘土。生人死,活人痛。却是都要经历的。就像将军在昏迷中总是喊着他夫人,他夫人却已经死了,死在那片呐喊声里。
马车走过几个日月,路遇一座小城。这里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热闹非凡。潭姑娘停下马车,找了一家清静茶馆,要了一个隔间歇脚。刘辉体力好,歇了不到半天,就去补充一些干粮和水。我和潭姑娘便坐在隔间休息。
隔间是用屏风相隔,茶馆其他角落说的话也能听得清清楚楚。我和潭姑娘怕人发现身份,不敢多言。
这时茶馆进来了一卖艺的,听众人说,此人以弹琵琶为生。为客人弹奏了一曲。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
琵琶声停,才觉外面清寂。我往屏风外窥探,看那手握琵琶之人仍抚弦。此时无声胜有声!琵琶男忽而又一拨弦,惊如万伏天雷,手转弦动,落弦分明。曲终人未散,反而越来越多人聚集在这个小茶馆。窗外也颇多人成了听客。
掌声起初稀稀拉拉,到后来掌声如潮,经久不息。观众们给了赏钱,又喊再来一次。琵琶男却要告辞了。
门外有个头带丝巾的秀才叹道:“甄公子每天都这个时辰来,我也每天这个时辰到。今天老母突病,要照顾她吃药,就来晚了,可惜可惜。”
旁边有人安慰那秀才,“洪孝子,大不了明天再来,甄公子每日来此一曲,也不怕他溜去。”
“只怕老母一时半会也好不了。”洪孝子叹气,“唯有把药分成几堆来喂老母。咦,那边是出了什么事?”
“是出新告示了,我们快去看看吧。”
我也跟着去凑热闹了。告示上面写着祭天事项,又写有一人从天宫来,姓高,佛道双修,见此盛事,愿为陛下祭天。
“据说这姓高的人曾经是个和尚,后来却去了叛军那里当参谋。但国师神机妙算,把他捉住了。”
“说不定是想趁机除掉他呢。”
“嘘——”
“谁不知那国师是出卖了王上,才令王爷成了……”那人被一手捂住嘴。
“你想死吗?当街当巷来说,也不惧有人告密,让你也祭天了。”
这样听来,要祭天的是师父无疑。
看告示的人很快散开了,剩下我还在那推敲算命师的意图。
“喂,这位仁兄,你钱袋掉了。”身旁一个赤壁壮汉拍了拍我肩膀。
什么钱袋?我下意识看向他指去的方向,只有石板和石板缝,哪有东西。
“抓贼。”这声音清淡无比,却吓得赤臂壮汉脸色煞白,原来他一直在摸索我腰间刘辉给我的荷包,但我系得太紧,他抽不出来。壮汉要走,但被我抓住手,动弹不得。他慌忙跪下求我。
赤臂壮汉求饶着,说自己叫张孤儿,他父母死得早,便真成了孤儿。亏是一个好心人常照顾他,他才能在些坏心肠的亲戚手上存活下来。近日,那好心人死了,张孤儿想去送点帛金,但他的钱财都被亲戚骗去。才在我这个外乡人打主意。
“放了他吧,他的确是无奈之举。”那清淡声音又响起,为张孤儿求情。
我顺着声音寻去,原来是甄公子帮的我。既然是甄公子求情,那我也不能不给面子。我瞟了张孤儿一眼,放开了手。他哈腰答谢,快速跑开了。
甄公子说一个外乡人始终是不方便的,如果需要,他能为我带路。
我谢过了他,表示自己有要事在身,还不需要在这座城到处走。
辞别了甄公子,我赶紧跑回茶馆,刘辉已经回来了。于是我要潭姑娘立刻倒转马头,快马加鞭回去救师父。刘辉和潭姑娘自然是不同意的。
他们说,我师父的藏身之所不知道不说,再况且对方人多势众,我们根本打不过。
潭姑娘和刘辉一人接一句。
我气得走出茶馆,仰望云天,风吹拂过我的脸颊,让我渐渐冷静下来。仔细想想,我们几个人的确救不了师父。我又能气什么呢?气的是自己的无能为力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