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露水打湿了衣襟.张小三和瘦子还在熟睡,昨晚紧张的战斗让他俩精神疲惫.
张小三睡梦里觉得脸上痒痒的,睁开眼就看见巴虎正在舔自己的脸.....
张小三坐起身形,翻着白眼儿看着巴虎,从包裹里扯出一条麻布擦了擦脸上巴虎的口水.巴虎后腿的伤口早就停止了流血,借助药物的作用看起来已经结疤了.想起那只狼王,张小三看过去不由得有些后怕,它竟然没死!胸部明显的有起伏的痕迹!这要是半夜照自己的脖子来一口......想到这儿张小三哆嗦了下.
但是看看巴虎他又自嘲的笑了下,有这犬王在,重伤的狼王不足虑.
张小三看着正淌哈喇子的瘦子,偷笑了一下拍了拍巴虎的脑袋,然后指了指瘦子的脸.巴虎扭过头去假装没看见,对于瘦子昨天的举动,它依然愤愤不平.张小三不禁有些哑然.....这狗还记仇呢!
张小三拔了根草棍儿,轻轻爬到瘦子的跟前,伸出草棍儿去捅瘦子的鼻子.
瘦子鼻子发痒,脸部抽搐了几下,"阿嚏"打了个喷嚏,这一个喷嚏不要紧,左脸的长发滑落到一边儿,颜色鲜艳且波澜起伏的半张脸就近在咫尺,张小三不由得浑身一哆嗦......
瘦子哼哼了俩声,竟然侧身又睡了过去.....
张小三觉得无聊,轻声走向远处的土坡,看起草原日出来.
在那蔚蓝与碧绿之间,慢慢出现了一片橘红,像被压迫在水里的皮球一般,太阳突然露出了它的半边脸,阳光温和的照射在张小三的脸上,使他眯起了眼睛.
深呼吸了一口,有点淡淡的青草味道,张小三会心的微笑了起来.
受到张小三情绪的感染,巴虎也摇头尾巴晃,围着张小三转个不停.
远处跑出一只浑身火红色皮毛的狐狸,张小三立刻被它吸引了,它以优美的姿势慢跑着,偶尔低头去嗅草地里野兔留下的气息.
巴虎绷紧了身子,想要去追赶,但是刚刚跑了几步,牵动了后腿的伤口,又悻悻的小跑了回来.
火狐狸也察觉到了远处的动静,警惕的向天边跑去,偶尔还回头望向张小三的方向.
张小三伸开手臂感受着这天这地,他突然有一种感悟,这天地间只存在着自己,自己无牵无挂,也没人牵挂自己,他有种想要对天长啸的感觉,自由!这便是自由的感觉么?
多年后,奉天女子学校一个年轻的女学生在张小三面前念了一首诗: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俩者皆可抛.张小三听后想起了这个早晨,后来这首不知道是谁写的诗一直围绕在张小三的脑海里,影响了他的一生,其中还有那个女学生......
这些事他现在当然不知道,他只知道他现在感受到了自由,也许给他俩个选择:一是叱咤风云,二是像现在这般平淡生活,他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后者.
然而平淡的生活只是希望而已,哈勒毛特镇的生活不可谓不平淡,突然而来的瘟疫却打碎了那个平淡的梦.自己失去了所有的亲人,还包括俩个从小光屁股撒尿和泥玩儿的朋友－－－－王启和杨靖.
还有屠镇的仇恨,那些所谓的军队,如果张老大知道那伙人的底细,自己肯定会去报仇,报仇之后呢?还继续当个土匪?既然对二叔的恨是个误会,那报仇之后呢?
张小三迷惑了......
"好麻烦啊......"张小三如是想.
"老大我饿了!"一声不协调的干嚎传来,打破了这一大清早的清静.....
从黑河带出来的干粮,都是风干了的棒子面窝头,这样的窝头不容易变质发霉,白面的馒头飞虎山上也有,但是容易变质,而且风干了的话硬得能打死人.....还有一些肉干儿和咸菜疙瘩,在哈勒毛特俩个多月的生活,这些东西都差不多吃没了.也怪不得瘦子喊饿.
"那你说你想吃啥?"张小三边下坡边笑着说.
"我想吃狗肉!"瘦子不怀好意的看向巴虎.
不知道巴虎能不能听懂瘦子的话,但是它这个时候却适时的呲着牙向瘦子示起威来.....张小三不由得捧腹大笑.....
"要不咱烤狼肉吃?"张小三提议.
"你可拉倒吧,记得咱小时候生吃熊肉么?"瘦子心有余悸的说.
"又没人让你生吃,咱是烤着吃好么?"张小三翻了翻白眼儿.
"柴禾呢?你看这连棵树都没有,去哪弄柴禾?"瘦子说到了实质性的问题.
"额....这个还真没有啊!"张小三无语.
"要不你把剩下的那点肉干吃了吧,垫吧垫吧先,咱往前面赶赶,看有没有牧民啥的."张小三提议到.
"好吧!"瘦子那委屈的表情活像一个受了气的小媳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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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巴虎的后腿不利于行走,张小三别出心裁的和瘦子合力将巴虎抬上了枣红马的马背,令二人吃惊的是巴虎竟然没有反抗,还有些悠哉的横趴在马鞍上.....俩人一阵无语.巴虎的体重也让俩人吃惊,这家伙不知道吃什么长大的,能有如此的身材!
张小三和瘦子同骑一马,并没有把枣红马的纲绳拴在大青马的笼头上,因为它肯定会紧紧跟来的.
二人刚要打马向前,巴虎却冲着还没死利索的狼王吠了起来.张小三一阵挠头,巴虎的意思是干掉它呢还是带着它?瘦子也一头雾水.
最后张小三把狼王的嘴用绳子捆起来,和巴虎并排放在马背上.虽然俩个家伙的体格放在马鞍上很挤,出奇的是巴虎并没反对.狼王已经奄奄一息,根本就没反驳的权利.....
走了几个小时,俩人跨过了一个土坡,眼前出现的事物让俩人兴奋异常,一群羊,还有俩个骑马的蒙古族女子!
有人就有人家了!可以补充食物了!俩人对望了一眼,都微笑了起来,当然瘦子的笑在张小三眼里依然是呲了呲牙而已.....
二人打马下了土坡,慢慢靠了过去.
俩个女人警惕的看着张小三和瘦子,握紧了手里的马鞭.
张小三赶忙笑着说:"别紧张,我们没有恶意,我们只是路过,想找点吃的东西而已!"
一个女子打马上前,上下打量这张小三和瘦子,厌恶的说到:"当兵的?"
这女子皮肤白净,身穿蒙古族的传统服饰,随着马儿的走动,身上的饰品叮当作响.再往脸上看,小姑娘绝对是美人坯子,乌黑发亮的眼睛,小巧的鼻子,鹅蛋脸型,微翘的嘴唇表示了她对自己和瘦子的厌恶.....
"看什么看?!"小美妞不乐意了.
"额.....我们是好兵!"张小三解释的有点儿荒唐.
小美妞后面的女子也打马走上前来,接着张小三的话说到:"没人说自己是坏人的!"
这个女子也是传统的服饰,不过身上的饰品少了一些,面貌也算清秀.在张小三的印象里,蒙古族并不是个出美女的民族,不过今天所见改变了他以往的想法.
"我们真的是好人!"张小三有点儿手足无措:"我们就是迷路了,想找点吃的!对了我们可以给钱!"
"谁稀罕你的臭钱!"小美妞厌恶的表情显露无疑:"你们快点离开这,要不我哥哥来了没你们的好处!"小美妞开始了恐吓!
后面的女子立刻附和道:"他哥哥可是号称猛虎的巴尔斯,你俩快点儿离开!"
其实张小三早看出来对方是害怕了,不过他还真不忍心吓唬这样俩个小美妞,无奈的看了瘦子一眼,瘦子也摊了下手说:"那咱走吧,反正实在不行咱生吃肉吧,又不是没干过!"瘦子说完捂了一下嘴,看来是想起熊肉的味道,差点呕了出来.....
二人绕过羊群,策马向远方走去.
"老大,可惜没问问那小美妞的名字哈?!"瘦子有点儿贼心不死.
"看来你还是不饿啊!"张小三扭过头去,假装不认识他.
俩人没走出多远,隐约中听见了一声枪响!二人同时一愣,都听出枪声是从刚才小美妞那里传来的!
那俩个女子身上根本没有枪,那这枪声.....?
"回去!"张小三拍了下瘦子的屁股说.
"回去就回去呗,你摸人家屁股嘎哈!"瘦子扭了扭身子,假装恶心的说到.
"我是拍好么?谁稀罕摸你的屁股?!"张小三照着瘦子的屁股狠狠拍了一巴掌.
"这才是拍,你开始就是摸!"瘦子反抗着说.
不一会儿俩人上了土坡,看到了眼前发生的事情.
俩个小美妞前面站着一个背对着她们的年轻男子,应该是在保护她们,难道是号称猛虎的巴尔斯?体格也不咋地么!张小三想到.
巴尔斯的前面站了十几个人,也是蒙古族的打扮,那伙人最前面的一个矮个子,大约30左右的年纪,剃了个光头,头的正中间却留了一撮儿,梳了个小辫子耷拉在脑后......张小三差点笑出来,这头型可真另类啊.
开枪的好像是巴尔斯,他拿的枪是一把传统的猎枪,属于散弹的类型,攻击力并不高,但是杀伤范围比较大,长长的枪筒,火药助推,高粱米粒儿大小的枪沙.打完一枪要上火药,用铁条怼实,灌上枪沙,麻烦的很.....
小辫子迈开八字步,歪着个嘴,一说话就能发现上面的门牙少了一颗.....张小三强忍住笑意.
二人慢慢靠近,这才听清小辫子说些什么.
"这所有的地方都是我的,谁让你们在这放羊的?!"小辫子气势汹汹.
"呼伦贝尔草原咋就成了你的了?你不让我们放羊让我们怎么生活?!"巴尔斯怒吼道.
"哼哼,你怎么生活我不管,但是.....后面那俩位.....嘿嘿,只要跟了我,保准风吹不着雨淋不着!哈哈!"小辫子色眼直往小美妞身上瞄.
后面的无赖都一起哄笑了起来.
巴尔斯和俩个女子都气的说不出话来,他们互相看了一眼,想逃跑,但是舍不得这群羊......而且对方手里有枪,还不是打一枪就要灌枪沙的**.....
"咋样啊萨仁妹妹,跟了哥哥我吧!其其格也来,好吃好穿的多了去了!"小辫子诱导着俩个女子.
瘦子突然回头问到:"老大,他们乌勒哇啦的说些个啥啊?"
哈勒毛特镇本就是靠近蒙古族一个边境的小镇,来往的蒙古族很多,而且镇子里就有蒙族的居民,张小三对蒙语还是能听明白的,瘦子听不懂也不奇怪,张小三就对瘦子解释了他们说的话.
瘦子听完立刻暴怒!其实瘦子绝对是个没有正义感的人,否则也不会乱杀无辜,但是看到美女被人欺负,这小子的正义感首次冒出了点儿头......
张小三没来得及阻止,瘦子打马奔了过去,边跑还边吆喝:"他妈的,竟敢欺负....美女!要娶也是我娶,哪里轮得到你这个一撮毛!"
张小三一阵冷汗!心想有你这么说话的么?还要娶也是你娶......张小三就差没找个地缝钻进去......心里突然冒出一句话:没文化,真可怕......
看到过来的俩人,一撮毛及手下都紧张了起来,俩个女子和巴尔斯也以为他们是当兵的,并没有松懈警惕,而且听到瘦子喊的话,俩个女子和巴尔斯都愤怒了起来!
一撮毛看清俩人身上的军服,忙走上前笑着说到:"俩位军爷啊,不知道光临此地有何贵干啊?!"
"军你妈的爷!"瘦子抬手给了他一马鞭,一撮毛脸上立刻出现了一条血痕.
一撮毛手下都拔枪出来对准了瘦子,张小三也掏出枪,暗道瘦子太冲动,这样近距离的枪击根本没人能躲开.....他却不知道瘦子的想法,这些恶霸最怕的就是当兵的,让他们吃点苦头他们也得咽下去.对于人情世故而言,张小三还没有瘦子明白的多.....
"军爷,您这是?"一撮毛捂着脸上的伤痕疑惑的问,眼睛里还带着苦笑.
"这个小子真能隐忍.....这样的人才可怕,如果被他反咬了一口,必然要遭受致命的打击."张小三看着一撮毛的表情心里说.
"妈的,你不知道这俩妞儿是我和我老大相中的么?!还敢来打主意!"瘦子叫嚣着吼道.
张小三又出了一身冷汗......一撮毛也是一愣,他并没有听说过附近有军队啊,而且萨仁一家咋就和军人有了关联?
不过瘦子想的对,这些个恶霸是绝对不会轻易招惹当兵的,一撮毛说了一大堆好话,甚至还偷偷塞给了瘦子一把大洋.....瘦子低下头对着一撮毛吹了口气,一撮毛浑身一哆嗦......张小三知道一撮毛肯定看到瘦子那半张脸了......
一撮毛带人撤退了,俩个美女和巴尔斯却没有放松警惕,在他们的印象里当兵的没几个好东西,而且瘦子刚才喊的话确实也容易让人误解.....巴尔斯甚至已经上好了**的枪沙,枪口对准了张小三二人.....
"额.....巴尔斯大哥,你别误会,我们就是路过的,刚才我兄弟说的话也是吓唬吓唬对方,你们千万别多想....!"张小三看到三人痛恨的眼神赶忙解释.
端枪的男子用汉话说了起来:"我不是巴尔斯,我是哈森!"
"哦哦,我还以为你是萨仁的哥哥巴尔斯呢,原来是哈森大哥啊!"张小三立刻套近乎.
"你咋知道她叫萨仁呢?"哈森警惕的看着张小三.
"额.....刚才我们路过这问路了,刚刚才知道!"张小三看到哈森紧张的神色,心想这小子肯定是与这俩个女子其中的一个是恋人.
瘦子下了马,毕竟和张小三坐在一个马鞍上有点儿别扭,也解释到:"哈森大哥,我们是迷路了,吃的喝的都没有了,而且....我们也是好兵,并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对对,我们是好兵,到现在我们还没上过战场呢!这次真是路过!"张小三趁热打铁.
几个人渐渐消除了敌意,毕竟张小三俩人帮他们赶走了一撮毛,后来经过互相介绍,张小三等人才互相认识了.
最美的蒙古族女孩儿叫萨仁,蒙语里是月亮的意思,她还有个外号－－－草原上的百灵鸟.另外那个叫其其格.一撮毛的名字叫哈巴.听到这儿张小三实在没忍住终于笑了出来,连名字都这么霸道!哈巴....哈巴狗?
最后在张小三和瘦子的强烈要求下,萨仁开始唱起了蒙古族的民歌.
悠扬的歌声飘荡在草原,几个人都被萨仁的歌声所感染,慢慢陶醉在其中.....
许多年后张小三回忆起萨仁的歌声,他都对别人说那是他这辈子听过最美妙的歌声.
虽然张小三一辈子也没听过多少歌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