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不能这么做。”
米晨还想劝他,“我知道你心疼夕颜,可是现在我们也没有别的法子了啊,就算现在能把她救下来,又能怎么样呢?等你失去了南宫的家族产业,等我们变得一无所有,甚至背上巨额得债务,以后路曜辰如果还是想整我们,那才是不费出灰之力,他还是可以把夕颜从我们身边夺走,到时候我们一样没有任何的办法。”
南宫逸却仍然是坚决地摇头,“不行。我没办法在这个时候把夕颜交给他。米晨,你难道忘记当年夕颜在他身边过得是怎样非人的生活了吗?我们是一步一步看着夕颜慢慢活过来的,难道现在还要再把她推回去吗?我做不到,我没办法为了自己就牺牲夕颜以后的幸福。何况现在还有曜曜,就算路曜辰是曜曜的亲生爸爸,也不算什么,这个男人根本不懂得如何照顾他们母子俩,只会让他们伤心罢了。”
米晨听他这么说,心里也是一阵阵地不忍。她心里虽然焦急,却也知道这样贸然地让他答应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嗯。我听你的。”她默然地应承着。心里却仍然为了南宫家族的前途未卜而暗暗担心。在这种时候,她已经顾忌不了全盘了,她不能让南宫逸受到伤害,更不想让夕颜再重新回到那种痛苦的生活当中去。她头一次发现人生是如此艰难的存在体,充满了让人悲伤和难过的抉择,无论选择哪一边都有遗憾。
同一时间里,待在房间中的莫夕颜也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她穿着居家的睡衣,那是上次去超市的时候随便买来的,因为宽松方便穿着,所以干脆没外人在的时候,就在家里穿着。她坐在曜曜的床边,一面轻轻地拍着儿子的背,一面慢慢地唱一首催眠曲,哄着曜曜睡觉。
一曲催眠曲还没唱完,曜曜就沉入了酣睡当中。这孩子最近天天在外面和小朋友们玩泥巴,又不就是跑来跑去地踢足球,回来躺下总是累得很快就睡着了。莫夕颜看着孩子的睡颜,心里却在暗暗地为南宫逸和米晨而感到担心。
她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起自己之前在意大利时候的日子。那时候她身怀六甲,根本没有任何的经济来源,如果不是南宫逸和米晨照顾着她,给她又是租房子,又是雇了厨娘,也许现在她置身何处都是一桩未知数。
为了不让路曜辰找到她的下落,南宫逸动用了他所有可以动用的关系,好几次他都置身危险当中,愣是靠着自己脱离了险境。可对她却半个字都不肯提及,仿若照顾她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一般。一向在商场上以心狠手辣著称的南宫逸,在对待她和曜曜的事情上,从来都是亲力亲为,而米晨更是尽心尽力,她总是不自觉地在心里感叹上苍待他不薄,竟然会给她这样两位贴心的朋友。
还记得她在意大利的时候,虽然一个人照顾着曜曜,却从来不用担心太多事情。米晨因为担心会有人对路曜辰通风报信,每次从台北来意大利看她都小心翼翼地,生怕泄露了半点行踪。而她的父亲在台北也是全然靠着南宫逸和米晨的照顾才能平安无事。她心里充满了感激,若说这世上有她打从心眼里在意的人的话,那就是米晨和南宫逸了。她知道她欠他们俩的太多太多,虽然他们从来不求她有所回报,可如今眼看着因为她而带给他们这样的灭顶之灾,她又岂能安然地坐在一旁,袖手不理呢?
几乎是不自觉地就想起了路曜辰的面孔来。他最近简直像是无孔不入,在她的梦境里,一切可能出现的走神的状态中横冲直撞,她的脑海像是不由她控制似的,总是不自觉地就想起他拿邪魅的眼神来,每每想起这无法逃脱的目光,她耳边甚至还会响起他那令人畏惧的声音。
“你迟早都回回到我身边的。”
这句话就像是一句魔咒,像是紧箍咒,让她每每想起就觉得揪心和悲哀。她暗暗地感觉到,她这辈子大概是无法逃脱这个可怕的漩涡了,他像是一只巨大的手,总是罩住她所有的命脉,让她无从逃脱,这世上没有什么事能比这种潜移默化的认知更让人悲哀的了。
她怔怔地看着沉睡中的曜曜。孩子稚气的脸孔中总是有路曜辰的影子,他们真的是很像,甚至有时候曜曜张嘴说话的时候,她会有一瞬间的闪神,仿若那说话的不是曜曜,而是路曜辰。
该相信他呢?
她心里充满了茫然。曜曜最近总是问她要爸爸,她每次都是愣神,无助,然后就沉默不语。她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孩子和路曜辰的关系,禁止他们见面似乎并不是最好的方式。路曜辰对她虽然并不情有独钟,却无论如何都是爱这个孩子的。
她能深切地感受到他的浓烈的父爱,那不是伪装就可以伪装的出来的。
心情太过烦躁,胡思乱想久了,竟然不知不觉就在儿子的床边睡着了。莫夕颜做了一整晚的噩梦,梦中似乎看到目光悲戚的米晨,她努力地想要伸手去抓住她的胳膊,却只是徒劳。还有南宫逸,他似乎十分地悲伤,远远地看着她,却说不出一句话来。更多的画面全然是属于那个人的,有时是抓住她不放手,有时是疲于奔命地追逐,她躲不掉,即使在梦中她也是躲不掉的,无论她怎么想逃开,他总有办法让她束手就擒。没有比梦中还无法逃脱更让人悲哀的了。
她在那场梦中怎么都醒不过来,隐约听见有个熟悉的声音怯怯地叫她,“妈妈,妈妈。”她听出那是儿子曜曜的声音,于是费力地想要睁开眼来,也不知费了多大的劲儿,总算睁开了眼。
眼帘一开,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儿子圆滚滚的脑袋。
曜曜说,“妈妈,你压住我胳膊了啦。快点翻个身,好痛。”她吓了一跳,忙往旁边挪了挪,儿子果然抽出了小手臂,嘻嘻笑着在她旁边重新又躺了下来。
“对不起,妈妈不是故意的。”她喃喃地道歉。
儿子却是一翻身,笑眯眯地搂住了她的脖子,“妈妈,你刚刚睡觉的时候为什么还要皱眉头啊?是不是有人欺负你啊。”
她苦笑了下,想说欺负妈妈的人从来都只是那一个人罢了。
儿子却不识时务地说了句,“我可以叫我爸爸来帮你教训那些坏人哦,这样以后就再也没有人敢欺负妈妈了。”
莫夕颜听了这话更觉无奈,看着儿子那和路曜辰越来越相似的脸孔,心里的情绪如同倒翻了五味瓶,一时之间甜酸苦辣都涌上心头,倒不知是什么滋味了。
“曜曜,你真的那么喜欢那位叔叔吗?”她几乎是小心翼翼地在问这个问题。
曜曜眨巴眨巴他那双明亮的大眼睛,看着莫夕颜,仿若她问了一个多么理所当然的问题似的,“妈妈,那不是叔叔,那是我我爸爸。曜曜当然喜欢爸爸了。”
“如果妈妈说,爸爸才是经常会欺负我的那个人,你还喜欢他吗?”
这问题似乎让孩子犯了难,曜曜犹豫了一小会儿,有些为难地低下头来,慢慢地说,“妈妈,爸爸不会欺负你的,爸爸最喜欢曜曜了,当然也喜欢曜曜的妈妈啊,妈妈你怎么糊涂了。”
莫夕颜一阵心酸,无奈地笑了笑,搂紧了儿子,不知该从何说起。是啊,她大概真的是急糊涂了,竟然会跟这么小的孩子说这些,他能懂得什么呢?在他看来,路曜辰大概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父亲了吧,那么包容他,又那么宠溺他,虽然不如其他孩子的父亲那样尽可能地陪伴在儿子身边,却仍然让年幼的曜曜感受到了安全感。
据说儿子长大以后会跟母亲比较亲,小时候虽然惧怕父亲,心里却总归是和父亲更亲密一些的。
母子两人搂着躺在床上,莫夕颜一面轻轻地抚摸儿子柔软的头发,一面心里还在担心着南宫逸的事情。真不知人活着是为了什么啊,会有这么多不得已的事情让人为难。
她正出神地想着,能有什么解决的法子。
卧室的门突然被人大力地推开,她才一抬眼就怔住了。
这样堂而皇之登门进入的不是别人,正是高高在上的路曜辰。
他穿了一件白衬衫,熨烫齐整的西装裤,神采奕奕,这样突兀地出现竟然像是在自然不过的事情一样。
莫夕颜却是大惊失色。她不自觉地朝床头靠了一些,那种心里自然而然的躲避连掩饰都无法掩饰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