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一转眼,便到了金秋十月。京都的十月,天高云淡,正是赏秋狩猎的好时节。玥国京都郊外有山如屏,绵延数百里。山中物产丰富,野兽成群,是京都人们最爱去的狩猎场所。每到此时,京都上至贵族,下至平民,但凡身强力壮者,无不呼朋唤友,磨刀擦枪,去过上一把狩猎的瘾。
前人曾有一阙词,倒也颇可以形容京都的狩猎的盛景。
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冈。为报倾城随太守,亲射虎,看孙郎。
酒酣胸胆尚开张。鬓微霜,又何妨。持节云中,何日遣冯唐。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
展眉自赵华一事后,除了偶尔去看看肖淑芸,多半时间都是呆在家中。或同霍烈推演沙盘为戏,或同小蛮霍惊羽玩笑一回,或去老太君处闲话一二。霍烈虽有些奇怪,却也乐得她如此。
只是,这日,展眉忽然静极思动起来。禀明了霍烈,携了小蛮霍惊羽一同去东山狩猎。却不知,这一去,居然会遇上一场狩猎,一场比试,一个令日后的展眉切齿不忘的人!
这是一处山岗,坡缓林深,人迹罕至,正是一处狩猎的好地方。山岗下,是一块平整开阔的草地。此刻,一群少男少女们站在草地中央,瑟瑟不安的看向四周。他们不论男女,均被绳子缚了双手,五个一串的绑在一起,仿若奴隶。
一群士兵排成两列,手执斧钺,冷冷望着中间的奴隶,隐隐的透露出一丝嗜血的意味。
奴隶们不约而同的感觉到了浓浓的杀气。不少人眼中渐渐流露出惊恐与绝望的神色。莫非,今日便是他们的死期了?只是谁也没有逃跑的念头。因为在不远处,还有数十个骑兵静静策马而立。人人身着玄色衣甲,腰悬佩刀,沉默冷峻的面孔彷如花岗石雕刻而成。他们漠然冷酷的目光落在草地中央的奴隶身上,仿佛在看着一群死人。
骑兵散成一圈,中间则簇拥着一乘宽大的肩舆。紫檀为座,象牙做栏,刻金镂花的帷顶垂下密密的金色流苏,低垂的白色帷幕则是百金一丈的流云纱,在日光中泛着柔和的光芒,仿若月光静静倾泻而下。
能拥有如此华丽的肩舆,定然是顶尖的富贵人家。奴隶们望着那乘肩舆,不少人眼中闪过惊惧憎恶之色。却又在士兵们的逼视下静静垂下头,麻木而绝望的等待着即将到来的命运。
他们并没有等得太久。只见一个首领模样的人策马上前,围着他们绕了一圈,仔细的打量着每一个人,眼中流露出满意的神色。他一挥手,便有几个士兵跳下马,拔出腰刀。冷锐的刀光令奴隶们心头一寒,情不自禁的往后缩。
士兵们却只是一一割断他们手上的绳子。奴隶们迟疑地活动着发麻的手脚,不解的看向首领。带他们来到此处,是要放了他们么?
却听得那首领开口道:“你们均是罪奴。按着你们所犯的罪,当场打死也不为过!但是,主人却有意放你们一条生路。”他抬手一指前方约两百步左右的树林,微微一笑,“在我下令后,若你们能跑进前面的树林,那么,你们就自由了。”
奴隶们心中本已绝望,听他如此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们虽然被关了有一段时日,然年轻人手脚麻利,这两百步的距离,也不过片刻即到。顿时,一个个的脸上抑制不住的闪现出喜色。眼巴巴的望着首领,纷纷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恨不得他马上就下令。
首领却策马小跑到肩舆前。此刻,帷帐如水般波动着,更有细细的声音断断续续自里面传出。
首领下马,也静静垂首站在一旁。约莫过了一刻钟左右,肩舆里传出一个低沉的男声:“倪天,猎物都准备好了?”
倪天忙抱拳道:“回殿下,都准备好了。”
“唔。”那声音漫不经心的轻轻哼了声。
肩舆里突然伸出一只纤纤素手,皓白如雪的玉腕上笼着一只镶翠镂花,精美绝伦的金钏。玲珑秀美的指甲上涂着鲜红如血的丹寇,愈发衬得指若春葱,肤如白玉。单看手,便已令人心驰神往,更令人生起一睹素手主人面容之心。
素手殷勤的挽起帷帐,一个青年男子昂首自肩舆中跨出。他身着宝蓝色织金锦袍,修眉狭目,五官虽稍嫌阴柔,却也颇为俊美。只是神情淡淡,眸光冷冷仿似没有丝毫温度。青年回身握住素手,嘴角轻勾出一丝凉薄的笑:“素素,你不想看狩猎么?”
素素轻轻一笑,柔声道:“血淋淋怪可怕的,奴家看了,晚上怕做噩梦呢。”她的声音略微有些暗哑,却柔媚蚀骨,听在耳中,便仿佛能勾起人心底最深的欲。
“看把你矫情的,大不了晚上多陪陪你也就是了。”青年含笑说完,一用力,便听得一声惊呼,一个女子跌落在青年怀中。
众人只觉眼前一亮。那女子身姿玲珑饱满,一举手,一投足,无不充满了撩人的风韵,婉媚无比。然而,她却有着一张宛如冰雪般素净的面容,纤眉如烟,一双眸子澄澈明净,兀自带着几分不解世事的童真。纯真的面容,成熟的体态,糅合在一起,充满了令人无法抗拒的引诱。令人一见便想将她压在身下。
“呀,殿下,你好坏!”素素吃吃笑道,捏起粉拳,轻轻叩在青年胸前,灿然的面容在阳光下娇艳不可方物。然而周围的兵士们却都低下了头,不敢再看第二眼。
只因这殿下不是旁人,而是玥国当今的太子殿下宇文昊。宇文昊精于骑射,也颇爱狩猎。因为今年他父皇身子不适,此次的狩猎大会便是由他主持的。只是,他对于兔狐麂鹿之类的猎物兴趣不大。不得已才在猎场上露了下脸后,然后便不管不顾的来到此处。他的寵姬素素早已领着侍卫们在此等候多时了。
宇文昊在素素吹弹可破的清水脸上啄了一口,早有侍卫牵了马匹过来。那匹马高大神骏,通体雪白,没有一丝杂色。长长的马鬃被编成了一根根小辫,马身上饰着金色的鞍鞯辔头,优美的马脖下缀着两个金铃,随着步伐叮呤作响。宇文昊将素素抱上马,自己也翻身坐在素素身后。身旁亲随又双手递过一壶箭,一张装饰华丽的雕弓。
宇文昊轻轻弹了弹,弓弦翁然作响。他满意的点了点头。
倪天来到奴隶跟前。奴隶们早已按捺不住,只是惧于周围侍卫们手中的利刀长弓,才不敢轻举妄动。此刻,见倪天过来,一个个都眼巴巴的望着他,目中满是急迫之色。倪天暗暗冷笑一声,挥手令士兵们散开,大声喝道:“全体罪奴听令,跑!”
众奴隶早巴不得这一声,顿时撒开脚丫子,飞快的往树林跑去。也有几个心思通透的暗暗觉得蹊跷,然到了此时,却也由不得他们,只得随着众人一起奋力往前跑去。
二十步、五十步,一百步,希望越来越沸腾,自由,就在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