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秋水沫的到来,喧闹的船舱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乐声止,舞姬停,都将目光落向那一身清冷铅华而来的身影上。
却唯独一人。
慕离初一人抱着美人,一手随意的晃动着酒杯,目光低垂落在一侧,却始终没抬眼看。
忽扬起一声轻声,猛的抬头扫了一眼四周,喝道:“停下做甚?继续,别没得扫兴!”
话音落,又与怀中的人调戏起来,一幅你侬我侬,全然将某人冷却在一边。
看着这样的慕离初,秋水沫的心猛的一痛,面纱下的容颜已被苦涩布满。
这就是你请我来赏的景?
很好,很好,即若如此,我慢慢欣赏便是!
四下看了看,见萧煜的一旁空着,走了过去,颔首与萧煜打过招呼盈盈落坐。
萧煜一幅奇怪的表情看着她,见她只顾欣赏歌舞,满不在乎的样子,双眸平静如水。
自嘲着摇摇头,他操哪门子心?
“殿下!”
秋水沫就那般静静的坐着,全然无物,动听的乐声一点儿也没入她的耳。可是那娇滴滴的声音却清晰传来,刺痛了心。
双眼却依旧平静如初…
忽然,慕离初抬手打断了歌舞。
在场的人都望着他,猜测着接下来的事!
“本王叫你来,可不是欣赏歌舞的!”冷冷的声音使船舱的温度骤然冷了下去。
秋水沫终于将目光移向了他,语气平和:“不知殿下有何吩咐?”
对上那双清目,慕离初的心有些慌乱,害怕自己撑不下去,急忙移开眼:“平常歌舞见多了也没趣!”
话未明言,可在场的人却都听懂了。
然,第一个跳出来的便是萧煜:“你,疯了…”
慕离初冷然一笑道:“你们也曾见过她进青楼、听过她弹琴,那般琴艺,在场的乐妓有谁比得过去?”
“你怎可拿她与乐妓作比?”萧煜满是不悦。
“有何比不得?”看向那静坐沉思的人,轻蔑一笑:“只怕她如今还不如这些乐妓呢?至少这些女人让人看了赏心悦目,而不是让人眼恶!”
秋水沫彻底被他的话激怒,原来如此。
噌的一下起身,话也没说,抬步离开。
“站住!”慕离初拍桌而怒。
秋水沫的脚步却不听使唤的停住。
“何时变得这般不懂规矩,本王可同意你走?”声音依旧那般冰冷。
秋水沫嗬的一下转身,目不转睛看着那个人,打算从他眼神中看出点什么。
可是,没有…那双目除了冰冷,除了厌恶,什么都没有!
原来,他也是在意的不是吗?
在意她容颜已毁…
也是,他那般天人之姿的人,身旁怎能站一个无颜的丑女?
这就是现实,铁铮铮的现实。
忽然走到一琴妓身前,淡淡道:“借琴一用!”
琴妓点头,起身让了座,秋水沫冲她笑笑,表示感谢,随后落座。
玉手拨动琴弦,一曲伴着淡淡忧伤的琴声随即响起。
一曲《惜花吟》浅浅低唱…
枝上花,花下人,可怜颜色俱青春。
昨日看花花灼灼,今朝看花花欲落。
不如尽此花下欢,莫待春风总吹却。
莺歌蝶舞韶光长,红炉煮茗松花香。
妆成罢吟恣游后,独把芳枝归洞房
………
船舱外,红绫拉着青玄发泄心里的不满:“殿下怎么可以这么对王妃?”
青玄细细琢磨之下,隐约猜到慕离初反常的目的了,瞪了眼红绫,提醒着:“怎可指责主子的不是?”
“我…”
红绫红了眼,闷声不言!
轻声的浅唱之声犹在,那股忧伤将上空的气氛渲染,使人变的沉闷。
她是带着怎样的心情把一曲浅唱?而慕离初又是带着怎样的心情把一曲聆听?
依在他怀中的人明显感觉到腰间传来的疼痛,也能感受到那只手在微微颤抖!
一曲罢,琴声止,一双玉手按在琴弦之上,久久…
将心里的那抹痛隐去,睁开双眼,盈盈起身,微微福身:“殿下可还满意?”
慕离初依旧保持着那抹轻笑:“不过尔尔…”
秋水沫没有接话,也不擅自离去,只等待着他发话。
湖面,突然驶来一膄船,甲板上站着几人,有四、五人一身江湖之气。其中一人似乎腿脚不便,坐着不曾动过。
“琴声停了,歌声也停了!”
前方,一华服公子笑着接过话:“本公子竟不知,京城何时来了这么一个歌姬?今儿定要见见!”
后面的人相视一笑,却没有说话,谁不知这杨国公府的公子杨智的风流之名,被他惦记上的,能有几个逃得脱!
“琴声定是从前面那膄花船传来的!”一手握大刀的男子指着前面说。
杨智也点点头认同,等船慢慢靠近,便差人去打听。
过不久,小斯步履匆忙回来:“回公子,前面是万花楼的花船!”
“船内是何人?”杨智接问。
“是辰王殿下和旭世子他们!”
“辰王?”杨智眼里满是不屑。
而此时,船舱内,静的可怕。
萧煜几人也越发不自在,总觉得哪里不对?
“回去吧,以后少在人前失了礼数?”直到慕离初开口打破这方沉寂。
秋水沫只是冷冷一笑,福身而去!
今夜,原来只是为了羞辱她…
慕离初,虽然我不知你为何要这么做?
可,你不该伤了我的心…践踏我的尊严…
离开的脚步变得沉重,来到船舱外,红绫立即迎了过来,满是担心:“王妃!”
“我没事…”秋水沫只觉眼前的事物有些不清晰,脚下也渐渐不稳。
一阵风刮来,忍不住打寒颤,而面纱也被风吹了去,正伸手去抓,已是来不及…
不禁怨恨老天,如今连风也要与她作对,还嫌今夜受的屈辱还不够吗?
“王妃,您没事吧?”青玄瞧出秋水沫面色潮红,呼吸也变得沉重,有些担心。
秋水沫没有理会,只拽着红绫,借她的力站稳:“我们回吧!”
红绫点点头,扶着秋水沫小心翼翼的下了船。
而另一膄船上,当某人看清秋水沫的容貌时,顿时起了愤杀之意!
“是她…”双手不由得向那条断腿扶去。
永远也不会忘,如今变成这幅模样,是拜谁所赐?
杀意起,自是顾不得其他,手握住暗器,用内力向岸边行走的两人打去。
感受到危险逼近,秋水沫低喝了一声:“红绫小心…”
用最后的力气推开红绫,而她却没能避开射来的暗器。
“晤…”伴着一声痛呼,秋水沫捂住肩头倒在地上。
肩上传来刺痛,紧紧咬住双唇,没再出一声。
“王妃…”红绫惊恐的唤了一声,爬过去,扶起秋水沫,这才发现她的肩头流血不止,额头上汗珠连连,似在忍受极大的痛苦:“怎么办?怎么办?”
红绫眼泪不止,望着那流血的地方手足无措。
“别…动!”秋水沫艰难的开了口,她知暗器进了血肉,红绫的摇晃只会令她更痛。
“殿下,殿下…找殿下…”红绫想到了慕离初,对着远处的花船大声呼救:“青玄,青玄,救命…”
而此时,离得远的几人根本不知这里发生的事,依旧歌舞升平!
“嗖嗖”的几声,几个目光凶狠的人来到她们面前。
“臭娘们…今日就是你的死期!”一人拿刀指着秋水沫恨不得活剐了她。
“是你…”秋水沫认出了说话之人,正是前不久,为鹫风与她发生争执其中一人之一。
万万没想到,会在这儿遇见他们,还遭了暗算!
目光落在后面坐轮椅的人身上,发出一声冷笑:“我还真不应该心慈手软,为自己留下祸根!”当初,就应该杀了他们,以绝后患。
“死到临头还笑得出来!”
秋水沫让红绫扶自己起身,对峙几人:“想杀我,也没那么容易!”
话落,用力推了红绫一把,小声道:“快去唤人!”
红绫点头明白。
“想求救,休想!”其中一人,挥刀便向红绫砍去。
秋水沫见此,抽出红绡,阻断攻击,喝道:“快去!”
红绫虽习过武,可是却是花拳绣腿,哪够对付这些凶神恶煞的江湖人?
秋水沫本身体不适,如今中了暗器,没运力抵挡,肩上的痛就加重一分。
面对猛力的攻击,越来越难支撑,如今,只希望红绫尽快叫来人。
红绫匆匆返回,哭着跑上船。
“这是怎么了?”青玄一见,急忙问。
红绫急得跳脚,抹了抹泪水,哽咽道:“快救王妃,有人要杀王妃!”
“什么?”青玄大惊,对红绫道:“随我进去!”
两人神色匆匆闯进了船舱。
红绫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哭道:“殿下,快去救王妃,再晚就来不及了!”
慕离初几人一头雾水,可见红绫的样子也不像是作假。
“王妃身手不凡,何需本王救?”慕离初双手紧握着,心里担心的不行,可嘴里却还要说着无关紧要的话。
“是真的,王妃身子本就不适,我们走了不远,遭人暗算,王妃中了暗器,再不去就来不及了!”红绫来不及细说,只说个大概。
慕离初一听,一阵风似的冲了出去。
萧煜几人随后追了出来,可刚下船,却瞧见立在那儿原地不动的人。
“怎么了?”萧煜上前问:“快去救人啊!”他不明白,明明紧张得不行,现在却不动了,算怎么回事?
慕离初忽的一下转身往回走,冷冷道:“要救你们去救!”
“他这是怎么了?”慕离旭来到萧煜身旁问。
这两日,也明显感觉到慕离初的不对劲。
望着消失在帘布后的身影,萧煜也着实生气:“我哪儿知道?”
“救人要紧!”青玄小声提醒着。
几人相视点头,急忙跟着红绫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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