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你说了也没用，婉月，听姑姑一句，你只管照着你自己的方式生活，待需要你的时候，我自然会主动找到你。”百里清苑暂时还不需要让婉月帮忙，在一切正式开始之前，她宁愿孤军奋战，也不要拿着一堆人的性命去做一场豪赌。
寒风瑟瑟，百里婉月忽然打了一个寒噤，忽而想起百里清苑的身子状况，不由得感慨：“回想姑姑初入瑶宫之时，身子健朗，如今却是被小人蒙害至此，也不见陛下派人彻查此事，婉月当真替姑姑感到伤心。外边儿风大，不如姑姑现行回房罢。”
闻言，百里清苑四处看了看，忽然仰头盯着乌云滚滚的天空看得入神，显然一副悠闲模样，并不想进屋待着，摆手道：“你倒是担忧得躲，经过苏太医的调整，我的身子倒是没什么大碍了，看这天儿，快要入冬了吧。秦昭仪肚子里的孩子也快足月了，你代我时常走动一番，那颗棋子还不能丢，可咱们呢，也不能跟她太亲近。”
自己养的狗指不定哪天还会伤了自己，这种事儿，得提前做好准备，百里清苑一直都如此，设想出最好的结果和最坏的结果，再一一分别对应方案。
婉月点点头：“这倒不是难事儿，只是宫里走动多有不便，若是秦昭仪这时候出点什么事儿，可不好担。陛下近来也时常抽空去看她，虽然嘴上未说明想来心里对这个孩子还是分外在意的。”
毕竟是第一个孩子，只要是个人就会在意，何况宇文天佑这般地位的男人。
“你平常注意些，若是有异常的地方及时阻止，秦锦绣的孩子，咱们得保住，很多事情以后都能够用得上她。”
“是。”婉月完全遵从于百里清苑的吩咐，微微颔首，又给对方添新茶，二人之间的相处倒完全看不出身份差距一般，随意许多。
待一起闲聊片刻之后，婉月站起来：“姑姑，今日天寒，您还是回屋罢，切莫再次病倒，婉月可受不得这般惊吓了。若是无其他要紧事，婉月先行告辞。”
“罢了罢了，你且回去吧。”百里清苑摆手，又叫人将自己平日里用的裘衣给婉月披上才放心让其离去。
四下风起，将她浑身刺激起鸡皮疙瘩，叫她忍不住烫头感慨，如今这天儿是当真凉了，再过一月，京都怕是要下雪了。
下雪，下雪可好了，将那些罪恶的不干净的东西统统掩盖住，将京都每一处街道清洗干净，最好还可以将她的心思沉静一番。冬天，之于往年的百里清苑来说是不耐的，今年她对其却怀着少有的期待心情。
这边风中饮茶理思绪，那边秦锦绣却是趾高气昂享清福，只见她半卧于床榻之间，身上盖着衾被因着房间中的暖炉被烤红了脸颊，平白多了几分韵味。
“小屈子，将昨日陛下赏赐的琼瑶玉浆给本嫔拿来。”秦锦绣缓缓说出口，指尖对着屋内的一位內侍。
那內侍很快领命：“是。”便转身踩着小碎步离开，只是再转身回来，却是另外一人。
秦锦绣闭着眼在享受着宫女的服侍，因着越发明显的肚子，她已经许久不想下床，偶尔下来走上两步也是因为太医的嘱咐，这样对胎儿有好处。此时她仍旧闭眼，听见有人进来的动静，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那奴才。
“怎么，还不快给本嫔倒好，本嫔现在就要喝。”秦锦绣抬手，语气中略有些不耐，叫地上跪着的人儿顿时僵住了身子，不敢应话只是按照吩咐默默地给秦锦绣倒好，复而继续站好。
屋内安静了许久，秦锦绣从奴才手里接过玉樽，这才睁开眼，准备缓缓品尝这宫中可遇不可求的美味。却不想，眼前之人却不是方才领命出去的小屈子，而是另有其人。
“碰！”玉樽掉落在地，里面的白色液体也撒了一地，秦锦绣动作定格在原地，不可置信地盯着眼前之人。
两个人许久没有说一句话，但那奴才不敢像对方一样直视眼睛，只是动作僵硬拘谨地站在原地，低着头，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
“你怎么在这儿？”秦锦绣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可是听到的人都能够听出她言语之中的不可置信还有那么一点点兴奋。
谁能想到她曾经要私奔的对象一转眼已经成了她的內侍，谁不知道要进入后宫的男人，除了那些个侍卫之外，都是阉人。可是……秦锦绣忽然想起自己曾经见过他一次了，那时候是商云颐故意为之，一定时商云颐将他抓进来的！
思及此，秦锦绣露出痛恨的神色，继续对那奴才说道：“现在应该怎么叫你？”
幸好，她及时找回理智，声音也较之刚才平静了许多，又说：“先将地上地东西收拾了吧，待会儿同本嫔好好谈谈。”
所谓物是人非，她如今算是深刻地体会到一把了，再见面，他们之间还剩下什么？原以为商云颐是万万不可能让他们再次见面，不想他竟成了承荣殿里面的奴才，还服侍于她。
是天意吧，秦锦绣宁愿相信这一点，嘴角忽而露出轻松神色，在一旁淡淡地看着那人将地面浓干净，再慢慢坐起来。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不知不觉间，秦锦绣忘了自称本嫔，用了平语，一个小小的变化就让那人受宠若惊，立即应道：“回娘娘，奴才现在唤作小卓子。”
“好，我就问你一句话，你本是富家公子，如今被迫要服侍我，心里可有怨气？”
那人沉默乐许久，才终于鼓起勇气抬起头来，看着秦锦绣，一字一句地说：“奴才不曾有过怨气，反之，能够回到娘娘身边时奴才的荣幸，奴才想要服侍娘娘。”然后尽我之力，护你周全。
最后一句话，他没有说出来，因为知道这句话看起来有多么不自量力，可在他心中从不曾消散。
若不是因为这个信念，在成为阉人的那天，他便早已经自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