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这个女子的声音，又联想到叶姿之前的种种反应，对与男朋友吵架之事也没有否认，楚濂心念一转，眸色逐渐变得有点冷峻，随即话也不说地就利落地挂断了电话，强行截止了那个女子的话茬，面上划过一丝冷然。
他虽然本不准备插手她的事，然而这类男人，不值得让叶姿这样烦恼才是。
恰逢叶姿出来，见他手中拿着自己的手机，倒也没有想得太多，只顺口问道，“刚才是有电话过来吗？是谁？说了什么？”
楚濂望了一眼她疑惑而单纯的面容，手指微动，平静地删除了通话记录，一边对她温和地笑起来，全然没有一点心虚的模样，很是坦然自若地将手机交还给他，风轻云淡地说道，“广告电话而已，我就顺手帮你删了。”
“哦……”经过这些事之后，叶姿倒是很是信任他口中的话，便也没有怀疑，只是点了点头，表面平静，却只有她知道心里微微泛起的失望。
到底还是企盼他能解释的。虽然是亲眼所见，亲耳所闻，然而她依旧还是幻想着，能有什么回旋的余地，如今看来，怕是不容易了。
另一边的医院里，楚溪莫名其妙地看着被挂断的电话，转过头去对阖闭着眼睛假寐的白绍宸惊道，“她开机了，刚才还接了我电话！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又突然挂断了，一个字都没有说……”
白绍宸始终没有睁开眼睛，只是眉头微不可见的轻轻一蹙，隐约透露出些许苦涩的意味来。
这大概也算是……恨极了他吧。
楚溪觑着他的神色，颇有些捉摸不定，看了看手中熄屏了的手机，问道，“那现在……怎么办？”
“过会再打吧。”白绍宸缓缓地睁开眼睛来，仰着头看着外头的无边夜色，低哑的声音沾染上了些许疲倦，令人心疼。
楚溪虽是有些不甘心，然而对上他的眼眸的那一刻，只能乖乖应允，“好。”
全然不知道医院那里发生了什么状况，叶姿没再去管一边的手机，只是端了杯热水给楚濂，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一边自嘲道，“你看我刚才的样子，很狼狈吧？”
“不会，你无论什么时候都很好看。”楚濂唇边弯起浅浅的一笑来，指腹微微摩挲着玻璃杯光滑的表面，一边盯着她的眼睛轻声试探道，“今天是为什么呢？怎么会闹成这样？”
叶姿摇了摇头，依旧有些失神，“没有闹，只是尊重他新的选择而已……只是明明已经有了这样的想法了，情感上一时间还是没办法接受，所以把自己弄得不好看了点，让你见笑话了。”
想起刚才那通意味不明的电话，纵使温和如楚濂，此时也很是恨铁不成钢，不自觉已经劝慰道，“你这样又是何必，那个男人不值得你这样付出。”
她坐在地毯上抱着双膝，跟他保持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抬起下颔一口一口地啜饮着热水，半晌才轻轻淡淡地憋出一句，“我知道。”
大道理她都懂，根本无需他话语点醒。然而感情这种东西，如何是说断就能断得了的呢？只有打断筋伤了骨，把自己重新剥离出来，才算得上终于看清。
楚濂看着她失神的面容，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语气也随之放重了一些，“你知道就不会再干大半夜出来乱晃的傻事，你在难过的时候他又在干什么，结识新欢？还是重逢旧爱？……你以后也应该好好擦亮眼睛，不要再……让我担心了。”
听着他抱有怒气的劝慰，叶姿似乎反应了些许过来，仰头看向他时，面色逐渐染上些许怀疑的情绪，紧接着犹豫着问道，“你……都知道些什么？”楚濂平日里说话绝不会这样带上个人情绪的，今天却仿佛有些异常。
“刚才那通电话……不是广告电话，是用你男朋友的手机打过来的。”楚濂深吸了一口气，才尽力温和地跟一脸茫然的她缓缓道来，“现在在医院，跟一个女孩子在一起。”
他此前只下意识地想保护她不让她直面受到打击，然而也正如她话中说的那样，他也应该尊重她选择的权利。
女孩子？离了她以后白绍宸难不成就去交了别的女伴么，大半夜的打电话过来，是要解释，还是要示威呢？她不知道，只知道无论是哪一种，她如今都不想面对。
闻言，叶姿苍白的面上逐渐浮上一层笑来，却比哭还要难看，看着就知道口不对心，“不用管他，反正我们之间……”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已经有些哽咽，微微发颤，缓了好一会才重新平静下来。
正在此时，放置在桌上的手机恰在此时又响了起来。
她瞥了一眼来电显示，在楚濂凝重的神色中接起，电话中一个噼里啪啦的陌生女声霎时传来，听起来很是不耐泼辣，却像是仍顾及着音量一般，硬生生压低了好几个声调，“姑奶奶你可算是接电话了，他出了车祸现在还在医院躺着生死未卜，最后时候心心念念的还是你，你又是在闹什么大小姐脾气关机不接电话！？”
“车祸？！”未曾理会她后半句的责问，她只注意到了前面的那句，霎时似是被当头淋下了一盆冰水，叶姿惊讶地叫出声来，有些不可思议，正想问得更清楚些，那边的女子却已经极有脾气地“啪”的一声，自行挂断了电话。
她握着手机怔怔地转过身来，望向同样满脸讶异的楚濂，很快就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沉了声气儿快速地问道，“她刚才有没有跟你说，他现在在哪个医院？”
……
医院的走廊里散发着消毒水的刺鼻味道，天光破晓时分，全医院更是静谧无声，只余留她的脚步声清晰可闻。
楚濂把她送到这里后便极绅士地离去了，而电话里的那个陌生女子并没有告及到底是哪件病房，叶姿只能顺着病房一间间摸索过去，终于在最后一间病房找到了白绍宸的身影。
还未进门，她的目光就已经疑惑地投在了那个迎面而来，看似正要出门的女子身上。若不是两人穿着打扮各不相同，一瞬间她都差点错觉自己是在照镜子。然而……除了相像之外，还有些别的什么，总让她觉得似乎有几分熟悉。
不用说叶姿，纵是已经做好准备的楚溪，看到她的容貌时也不免惊了一下，继而一下子便认出了她来，心中一下子也不难理解为何白绍宸会将她认作自己，却又有些恼。
既然她们模样这样相像，为何又要讨好她，反而给自己这个热情的冷脸色，未免也太不公平。
思及于此，楚溪站定了身子，风情万种地挥手，向尚处在一脸懵懂的叶姿打了个招呼，全身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后，红艳艳的唇边勾起一抹不明其意的笑容，自我介绍道，“是林小姐吧？我是楚溪，也就是刚才给你打电话的人。”
叶姿点了点头，一边下意识地趁她挥手时看了看她的臂弯是否有红痣，心中的怀疑只一闪而过，便没再纠结她们面目的相似，只向她急急问道，“绍……我说白绍宸他……怎么样了？”
“你自己进去看吧。”楚溪半分好脸色都没有给她看，穿上踢在门外的高跟鞋，只给她留下这么模糊的一句后，便挎着包利落地走了，一边嘴中还嘟囔着，“要不是他救了我的命，我才懒得守到现在……”
叶姿听着有些丈二摸不着头脑，只小心翼翼地扒着门框，向里头张望去。
外头虽已接近破晓，但天色却依旧暗淡，阴沉沉的乌云密布在天空中，正如她压抑的心情。他的床位正倚着窗，淡青的熹微晨光均匀地透过蓝色的玻璃窗，均匀地洒落在他的身上，将他线条流畅的挺拔身形勾勒得更加亦真亦幻，落入他人的眼中，竟也如梦境般恍惚了起来。
叶姿咬了咬唇，踮着脚尖走近了几步，看向侧着身子半倚在病床上的他，声音有些犹疑，“你……”
看起来……似乎没有她想象中的那样严重，腿脚都好，神智也清晰，手上虽带了伤，却没有打上石膏，说明是皮肉伤。叶姿扫了一眼，面上没有表现出来，心里却已经放下了一块大石，转而却又升腾起几分被欺骗的恼怒来。
那个楚溪刚才分明还在电话里说什么“生死未卜”的鬼话！
直到听到声响，白绍宸似乎这才发现她走近，只向她随意举了举绑着厚厚绷带的手臂，“你来了。”简简单单的短句，内里包含的万千无奈不舍入到耳里却是那样清晰，差些让她哭出来，却仍想到他们之间的关系，到底是绷住了脸色，脚步却定定着，如何也不舍得往病房外走。
见她愣在原地不说话，他颜色极淡的唇边缓缓勾起一抹自嘲的淡笑来，打破了僵凝着的气氛，“不过是一场小车祸，就闹得这样狼狈，不知道还要休息几天才算好，我从不知道自己已虚弱成这样。”
声音虽然略显低哑虚弱，但仍旧清晰，听起来似乎一夜都没怎么睡好。
“我知道了。”叶姿哑着嗓子，尽力平静地回答道，继而转身便要走。
然而下一刻，她的袖口便被不轻不重地扯住，他的声音低沉，却又带有些许撒娇的意味，倒像是难得的示弱，“怎么刚来就又要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