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刚才我有点事儿。我想问问你,你男朋友是不是,呃,他是不是变心了,是不是因为这个?”“……”“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跟我说说吧。”“我跟他是大学同学,我们认识有几年了……后来说是在网上认识了一个……”好像又勾起她的伤心事,说着话又噎住了。别又哭了啊,麻烦。看女人在那儿哭,自己又束手无策,D就感觉自己像白痴。“好了,都过去了,不过他干吗又来电话了,什么意思?”“不知道,他说他还是喜欢我,他也不知道怎么办。”不知道怎么办!妈的,又想到里面的那小子。“好,我知道了。时间也不早了,你明天还要上班呢。这样,告诉我你男朋友在哪儿,我有时间找他聊聊。”“怎么了?”这个要求确实唐突了一些。“就是找他聊聊吧,也许你们之间还有误会啥的,这也没准。把事情搞清楚了就好了,你也不能总这样。”“……”“毕竟我也是过来人,有些事情看得明白,你也知道这种事儿就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不会说我是你同事,就说是一大哥就行。再说,有些话男人之间是好说的,当事者之间就说不清楚了。”
男人间有什么好说的,其实就是想找这小子好好算账。这当然不能直白地跟小白说了。看小白没反应,接着说:“别担心,我就是有时间随便聊聊而已,我明天正好休假,可能还有些时间吧。”
“哦,好吧。”
小白说了他的电话号码,D又坚持要到了他的地址。
“行,知道了——对了,他叫什么?”
“他,他叫刘洪。”
“好。我找时间去看看他,我想他会明白你的心情的。”嘿嘿,他当然会明白的。D想象着那小子遇到自己后的表情,冷笑了一下。
在吧台结完账后向城西区开去。
第十九章凌晨两点零五分流涧小区5号楼412,好,离得不算远,D很快找到了这地方。找了个地方停下了车。周边都是公寓楼,抬起头,这天空可不像早先在郊区那里那么明亮而清澈。这个叫“流涧”的公寓楼有些房间还亮着灯。不管其中有没有这家伙,这家伙现在是睡着了,还是在干别的什么勾当,无论如何都得让他明白一个道理:他他妈的差点害死了一个人。
进去,发现这些公寓可能都有十几年了吧,里面非常脏乱。楼道墙壁上表面的白色漆都已脱落,裸露着沙土,有些地方都要露出里面红色的砖头来。墙壁上到处是鞋印,还有各种胡乱涂写的脏话。这里真够脏的。电梯也不开,好在楼层不高,爬到了四层。
吸口气,咚咚咚,敲门。没什么反应,睡着了?咚咚咚,再一次敲门,还是没有应答。当当当,拳头加重了力气,敲得更厉害。
“谁?”
“我找刘洪!”
“找谁?”
“刘洪,我是刘洪的朋友,有点事儿。”
“你是谁?”一边说着,有人好像出来开门。
“你是刘洪吧?”
“我是,怎么了,你是谁啊?”出来一个家伙,个儿不低,上身印着切格瓦拉头像的短袖,牛仔裤长长的,直拖到地上。脸比较白,还戴副眼镜,有那么点意思。这个刘洪看见一个陌生的男子站在门口,表情很惊讶。俩人根本就不认识。
“哥们儿,我能不能进去坐坐?”“你是干吗的?”“是因为一个朋友的事儿,来找你聊聊。”“……”上下打量着D。“小白你应该认识吧?”“你干吗,这跟小白有什么关系,你到底是谁?”“有些事儿你做得不地道,我作为朋友觉得不舒服,想来沟通一下。”感觉像黑社会。“你是什么人,你怎么认识小白?”“这跟你没关系吧,我就说几句话就走。”“有话在这儿说吧。”“呵呵,行,在这儿也行。”“艾伦,是谁呀?”里面还有个女的的声音。呵,还真是有故事啊,今天算是碰上我了。“哦,里面还有人啊,是不是打扰了?”“有话快说,我没时间!”“出来说吧,这么站在门口也不大合适吧,还打扰人家休息。”“……”这小子也不知道D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看起来有点紧张,但看D,要不答应就根本不打算离开的架势,只好跟着D走了出来。俩人走到了楼道口。“新女朋友?看来你泡妞本事还不错啊。”“我跟她已经结束了,是她让你找我的?切——”很是不屑一顾的口气。“今天是你打的电话?”“是我打的……怎么了?”底气明显不足。怒气涌上来,D却用平和的口气说道。“哥们儿,打过架没有?”“……”“来,我教你,你先给我来一拳——”看对方没反应,D接着说,“你不来,那就我来了,啊?”这家伙却向后退却。
“来吧,这样——”D伸出右手,本来想抚摸一下这位年轻人的胳膊,但是很明显,给了对方一个错误的信号。他看D的手伸过来,右手很仓促地举起来抡向D。
D向左一侧仰,接着整个身体倒向对方,顺势举起右拳,结结实实地打在他的脸部。这家伙踉跄了一下,晃晃悠悠地再次向D扑过来。D早已站好了有利地形,左脚再向前跨一步,然后是一记右勾拳,紧接着又是一脚,直接命中胸口处。这家伙干脆瘫倒在地上,窝在那儿,挣扎一会儿,再也没爬起来。
好久没动过手了,还跟一个小孩动手,呵,D才不在乎,20岁以上都算是成人了,有些家伙是需要一些教训才懂得做人的道理的。D不知道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过节,发生了什么,但他不需要对每个细节都要了解清楚,然后评判到底谁错谁对。这里本没有谁对谁错的问题。争吵,分手,失恋都很正常。只是小白,她想到了自杀。那么好的孩子,怎么可能。一个男人不管你现在还爱不爱对方,但办事儿一定要利索。做人要遵守最起码的游戏规则,这边还装着无辜搞暧昧,那边已经跟另一个上了床,这就足够了,这种家伙当然是欠揍型。
“哥们儿,记住了,做男人就做得干脆点,别他妈磨磨叽叽的,你小子差点杀了人,知道吗?”
小毛孩抬起头,脸上都是血,痛苦的表情看着D。D见那情景不是很爽,下楼跳上了车,离开了那里。一边开着车,一边还在回想刚才的情景,又想到了高中时打架的那情景。是不是过分了?臭小子,该给个教训。不知道小白知道了会怎么想。
接下来,老李的事儿也想个办法帮一下。这就是他从那个干草垛处爬了起来重新回到城市的时候想到的美妙计划。D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好人,只是凭着直觉做事儿。现在哪有什么道德,哪有什么好人。他也讨厌做好人,为了做好人而做好人,那确实很没劲。做人都是做给别人看的,自己活得不是自己的人生。现在这个社会,还是先顾着自己吧,自己觉得不爽的事儿,他是绝不会做的。
而D做什么所谓的别人眼中的好事儿,也从来没想过什么回报。他是为了救小白,因为他觉得她很可爱,值得他这么做。他也想帮一下老李,因为他觉得他是好人,负责任的人,能帮就帮。但从没想过要他们对他感激什么,或者一直记着他的好。他做这些都是凭着直觉,凭着一种本能。他觉得他应该这么做,他就是想这么做,所以才这么做的。
现在该干吗,家也回不了,公司也去不了,车也不是自己的。D漫无边际地开着车,看见胡同里有个二十四小时营业的酒吧,叫什么“巴蒂”,就把车开了过去。进去里面灯光昏暗得很,感觉让人昏昏欲睡。
找个地方坐了下来,跟服务生要了杯啤酒。已经很晚了,人不是很多,零零散散的。这一晚,真想找个人好好聊聊。旁边也有个跟自己年龄相仿的中年男子,也是一个人在那儿喝酒,D凑过去。
“一个人?”
“一个人,呵呵,你也是?”
“嗯。这么晚没回去,跟家里吵架了?”D调侃道。
“哦,没有没有,随便来坐会儿,您呢?这么晚怎么也一个人?”
那男的笑呵呵的,说话倒是很客气。“我,呵,我今晚事情比较多一些。”是多了一些。“呵呵,应该是,而且还动刀动枪的,是吧?”这小子干吗的,盯了一眼,他倒是拿着酒杯,哼哼着,一副悠然的表情。“什么动刀动枪的,什么意思?”他不慌不忙,用下巴指了指D的前面。D坐在椅子上,那把别进腰带的枪正好往外漏了一点,不由得伸手上去护住。“你想干吗?”“不用紧张,都是朋友,呵呵,这把枪我知道,Five‐seveN,勃朗宁,比利时最新一款制式手枪,装弹量15发,射速650米每秒,可以穿透防弹衣……”靠,这是谁?公司,警察,还是特工?“你是谁?”“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谁?”这不是那小子吗!一模一样的口气!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他怎么会在这里?D一下子懵了。这到底怎么回事儿?就是那小子,早上给他打电话的时候第一句也是这句话,把他卷入了这一场梦魇般的死亡游戏当中。这幽灵般的家伙,怎么又出现在这里,这到底怎么回事儿?
“你,你就是郭?”“不,我不姓郭,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不是那个家伙,不过他是我的同事,我知道他的事情。”“同事,你们是同事?”“难道你不知道吗,公司的事儿,你应该也有所了解。”“了解什么?”D不由得握紧了手中的枪。“我跟您说吧,公司是绝不会放过您的。公司的势力很庞大,这您也知道,它在全世界网络雇员,到处开展业务,是一个巨大无比的系统。一旦被公司盯上了,没有人能逃脱它。”“……”“我在公司干了有几年了,我认识郭,他也算是老资历了,他干得还凑合。”招呼服务生又要了杯酒,继续说:“这么说吧,这几年里我就没见过有一个能逃过公司追查的。每一项公司要求执行的任务都要得到彻底执行,不管付出什么代价,一定是这样。你可以偷懒,你也可以变通,这都是你自己的选择,但是最终任务一定要完成,不管你是加班加点还是拿家继续干,时间一到就一定要交出答卷来。否则就被追究到底,绝不放过。”
“我见过一个家伙,很聪明,简直是聪明绝顶的家伙,一开始也是有点懵了,后来慢慢找出门道来,想耍公司。他也确实很聪明,也蒙骗过了公司,但是最终他还是失败了,最后死得很惨。我说他聪明,他不仅蒙骗了公司,离开了自己的那个办公大楼,而且干脆离开了他原来生活的城市。他觉得自己毫无牵挂,觉得再也没有什么东西能束缚他。他干脆跑到了山上,在上面自己盖房子,自己种菜,自力更生,觉得这样公司就会找不到他。但是有一天,他还是自己下山来了。公司很清楚这一点,没有人能真正离开人群,人都需要别人的关注,名和利实质上不都是为了跟人比吗,让别人羡慕的吗。可山上没有这些,呵呵。但是那个家伙没搞明白这个道理……”
“什么?”
“他始终没搞明白的是,其实这是人自己的本性,是人的欲望,谁也没办法回避。所以他一回到城里,又被公司抓住了。他不懂得一件事情是,不是公司在找他,是他在找公司。因为一个人被公司折磨得太厉害的时候,他就反而习惯了这种折磨。所以即便他逃出了那个地方,也终究还是要失败。他已经习惯于那种受虐方式,习惯于那种折磨人的系统运作,变成系统的一部分,机械般地活着。靠着一时狡猾和聪明是成不了事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