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完这些林家耀的衣服已经湿透了。凑着那灰蒙蒙的天气和淅淅沥沥的小雨,林家耀从右侧那几乎不能让人行走的路上向下滑行。足足花了二十分钟,他才到达地面,由于雨水使泥土变得疏松,林家耀虽然有点狼狈,却少吃了不少苦头,因为从那么陡的山上滑下来也是一件极辛苦的事情。
到了路面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五点多了,天气暗了下来,林家耀整理了一下衣装,准备搭一辆计程车,但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一辆,于是灰心丧气地沿着公路往山下走。
就在他经过一棵转弯处的大树的时候,突然从树后面窜出两名便衣警察,把他摁倒在地上。林家耀情绪紧张,拼命反抗,但也无济于事,其中年轻一点的一位警察大声吼道:“别动!”并且使劲拧住他的手腕,从他背面摁着林家耀,三两下就把手铐铐在了林家耀手上。年长一点的那位警察搜了一下林家耀的身,发现并没有危险物品,便说:“把他带走!”
林家耀一听急了,心想他刚杀了于琛,不会被警察查到什么吧,但马上又一想刚才明明周围没有人啊,但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便大叫道:“警官,你们凭什么抓我啊,你们不能这样无凭无据地抓人?”
年长的警察看着林家耀说道:“是吗,到警署里再解释吧,带走!”
于是林家耀被带到了弯道后面的一辆轿车上,那轿车没有警察的标志,显然是便衣警察才用的。
年轻警官坐在前面,年长警官和林家耀则坐在后座。“好吧,开车!”年长警官说道,然后将目光转向林家耀,林家耀则望着窗外的雨水,雨水把大地冲洗得好干净。然而林家耀并没有心情去欣赏窗外的风景,而是在想警察为什么会抓他以及如何应付警察的审问。
车子徐徐从山上开下来,到警署的时候林家耀看了一眼手表,已是六点多了。
进了警署,林家耀直接被年轻警官带到了审讯室,然后年轻警官就出去了,再也没有回来。
林家耀的肚子这时已饿得咕咕叫,审讯室里光线也差,黑乎乎的一片,他平静着自己的心情,一遍又一遍地在心里默念:“没事,警察什么也没看到,他们不可能看到的,今天抓我只是因为我形迹可疑吧,明天应该就会放了我。”想到明天的事情,他又马上想到:“怎么跟兄弟们说啊,就说我逃出来了,琛哥不知道去哪儿了,我们走散了。对,就这样说。”想清楚怎样应付别人,他轻松了不少。
他一直在等警察进来,并且会给他送饭来,但事与愿违,直到第二天凌晨四点多才有一位警察进来。看到警察进来,林家耀是又饿又气,仔细一看就是昨天抓他的那位年长警察。
那警察嘴里叼着一支烟,手里拿着快餐盒,显然是给林家耀送吃的来了。
这位警察四十来岁,穿一件白衬衫,一米八左右的个子,大鼻子大眼睛,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两条又黑又浓的眉毛,非常漂亮。“吃东西!”警察说着把盒饭推到了林家耀的面前。
林家耀不好气地把盒饭拉过来,狼吞虎咽地吃起来,而那位警察则一边抽着烟,一边面无表情地看着林家耀吃饭。
“喝水吧!”等林家耀吃完警官又把水递到了林家耀手上。
“谢谢。”林家耀答道。
“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抓你吧?”警官问道。
林家耀喝了一口水,“不知道。”他答道。
“不知道?”这位警官看着林家耀笑了一下,感觉他像是在跟自己开玩笑,然后把屁股往椅子后面挪了挪。
林家耀看到警察这副表情一头雾水,他隐约觉得眼前这个警察知道他做了什么,但又不敢确定,于是继续说道:“我真的不知道啊,警官。我只不过是去山上玩飞机,后来下起雨来,我就下山,然后被你们抓来了,就这样啊。”
那警官意味深长地说:“哦,那飞机呢?”
“从山上掉下去了。”林家耀答道。
那位警官听林家耀如此回答便没有再说什么,而是掏出一支烟来递给林家耀,并给他点着了。“谢谢。”林家耀说道。看到林家耀吸了一口烟,警官又说道:“好吧,看来我们得去那悬崖下边找一找你的飞机了。”林家耀听着心里猛得一惊,手指打了一个哆嗦,他抬头看了一下警官,发现他没有看自己,便把头低了下来。其实他打哆嗦这个动作已经被这位警官全看在了眼里,他知道他的这句话起了作用,于是又说道:“其实我们已经去山下找了,但是没有找到你的飞机,而是一具尸体,于琛的尸体。”
林家耀听到这话后全身一颤,把烟灰掉在了桌子上,他紧张地不敢直视警察的眼睛。
“喂,喂。”警察叫道。
“啊?”林家耀仿佛如梦初醒,抬头看着这位警察。
“烟灰掉了。”
“哦,哦。”林家耀一边答应,一边忙用袖子把烟灰抹掉。他的心理防线已经全部崩溃,知道自己将会被指控故意杀人,于是心情瞬间便变得心灰意冷。
过了十几秒钟,等林家耀心情稍微安静下来,这位警察开口说道:“我叫康飞,O记高级督察,是这次抓捕于琛行动的总指挥。你叫林家耀,今年21岁,于琛手下,车技一流,经常给于琛当司机。”
林家耀在这段时间**心做着痛苦的挣扎,一会儿他已认命,一会儿又试图重塑自信,做选择的过程让他浑身大汗淋漓。终于他下定决心,心里想到:“不行,我还年轻,不能就这么认输,我要找律师。”于是当他听到那位警官说出自己的年龄姓名时不服气地问道:“那又怎么,你有什么证据?”
这位康警官继续说道:“昨天下午四点多,在我们抓捕于琛等犯罪团伙的过程中,击毙七人,四人逃脱。目前两人抓捕归案,一人死亡,死的这个就是于琛。在整个过程中,除了警察和犯罪嫌疑人之外,那座小山上根本没有其他人活动,而那两个的逃跑路线跟你们正好相反,而只有你和于琛在一起,所以是你杀了于琛的。”
林家耀被康警官这番话吓得面如土色,一下子不知道如何应对,直坐在那里发呆。
康警官看到林家耀这样,又说道:“即使我们不起诉你,如果被你的兄弟知道是你杀了于琛,你觉得你还有活路可走吗?”
汗珠从林家耀的头上一颗颗地冒了出来,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康飞看着神情紧张的林家耀又说道:“不过天无绝人之路,还是有一个办法可以救你的。”
林家耀抬头半信半疑地望着康飞。
康警官笑着说道:“不信啊,那我告诉你。于琛怎么死的,现在完全由我们警方说了算。我们可以说是你杀了他,当然也可以说他是从山上跌下去摔死的。对不对?”
林家耀瞪着康飞,心想:“这些死条子比黑社会还坏,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我今天将要栽在这条子身上了。”于是说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康飞说道:“其实你们这次交易的时间地点都是我的一个卧底提供的,但是很不幸,在枪战中他牺牲了,所以我想让你成为我的线人,给我提供情报。”
“不,你休想!”林家耀怒吼道:“虽然我杀了于琛,但我始终是社团的人,我绝不会把当年和我一起烧过黄纸,立过重誓的兄弟出卖的,你想都别想。”
康飞依旧面无表情,说道:“林家耀,94年加入和义盛,由于车技高超,多次参与于琛的毒品交易活动。为人低调,不参与打架斗殴,在社团中和欧健欧康兄弟关系最为亲密,喜欢参加地下赛车活动,但从来没有被警察逮捕过。”
林家耀心想:“莫非他早就瞄上我了,而这次让我杀于琛只不过是踏入他的圈套,让我不得不成为他的线人?”听到康飞不作声了,林家耀说道:“康sir,看来你很了解我嘛。不过行有行规,我既然是黑社会,就不能出卖兄弟,不然以后还怎么混啊?”
康飞说道:“其实你当初也不想加入黑社会,小时候在学校表现良好,一直是优等生,后来考上香港大学经济系,但由于不满意课程设置所以上了一年后就退学了,听从好友欧健的建议加入了和义盛。其实我挺佩服你的,跟古惑仔一起混街头竟然可以考上那么优秀的大学,看来你挺聪明的嘛。”
林家耀轻笑一声,说道:“你不用跟我费口舌,我是不会答应你的。”
康飞渐渐认识到要说服林家耀并不是那么简单,无论自己说什么,林家耀好像都不关心。但他需要马上说服林家耀,因为拖的时间越长,林家耀回去所受的怀疑就越大,所以到这时候康飞的心里也开始乱起来,他决定用这些年和义盛对社会的危害来感化林家耀,说道:“你知道这几年你们和义盛因为和号码帮争地盘,抢生意而死了多少人吗,你也是读过书的,社会应该是这个样子吗?”
“但是——。”林家耀欲言又止。
“这几年毒品生意日益猖獗,我们必须要制止,这是警署高层的决定,即使不让你做线人,我们自己也会安排警察打入你们社团内部,同样也会找你们兄弟做我们警方线人,为了香港我们不得不这样。”康飞话峰一转:“况且,你做线人不仅可以帮助我们警察破案,还会得到一笔可观的线人费,放心,比你在社团要挣得多。”
林家耀默不作声。看到林家耀想法已经有所转变,康飞准备用最后一个办法,就是尽量跟林家耀谈条件,于是开口说道:“我知道你和欧健欧康是一起玩到大的,兄弟情深,不忍心把他们送进监狱。”
林家耀听完瞪了康飞一眼,意思是你明白就好。
康飞也明白林家耀的意思,于是说:“我呢主要针对的是毒品的案子,你也清楚这几年你们从泰国进了多少货,旺角现在每天有几千人在吸毒啊,所以只要你让你的兄弟别沾毒品就好,当然如果不是主要犯罪成员也没事,我可以向上级说明你们是警方线人,打报告我最拿手了,这样都是从轻处罚的,最多判两年就出去了。”康飞满脸自信地望着林家耀。
林家耀陷入思考之中,凡事没有想周全,他是从来不会做的。他心想:“欧健平时虽然经常帮助琛哥做事,但毒品却没沾过,进过几次监狱,但都是因为伤人案,而欧康我就更放心了,他除了赛车外什么也不爱做。而我也可以得到一笔线人费,等到赚到了钱,我就离开香港,去加拿大。”
这时已是早上五点多了,黎明的晨光从百叶窗里射进来,与审讯室里的烟雾混在一起。他们两人都抽了很多烟,桌上的烟灰缸里塞满了烟头。
林家耀低头想了几分钟,说道:“可是现在于琛已死,你让我跟谁?”
康飞说:“你眼下要想的是回去以后如何消除谭坤和于琛的手下们对你的怀疑,然后看情况我再联系你。记住,自己的安危要紧。”他又补充说道:“为了打消他们对你的疑虑,你今天早上就回去吧,如果他们问,就说你是一个人跑出来的,和于琛分头走散了,于琛的生死你不知道。其他的事情交由我安排。”康飞说着站起来,记住了林家耀的电话,然后用手拍了拍林家耀的肩膀,就走出去了。走到门口的时候,他转过头来对林家耀说道:“记住,一切都要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