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倾颜在拿到荷包那一刻的神情,离珏到现在还记得非常清晰。阴险的笑容挂在脸上带着一副小人得志的嚣张和得意像,在墨倾颜绝色的脸庞上让离珏实在不忍直视。想着估计是哪位要遭殃了,当然那人必得比墨倾颜这样的小白还要来的小白些。想着想着不觉的脸上便露出了笑容。
“王公子,何事如此好笑,不知可否与研儿分享一二?”
离珏猛然回神,自己现在是在京都莺语楼里。而刚刚自称研儿姑娘所喊的王公子便是离珏易容后来莺语楼说给妈妈听的身份。离珏侧着头拿笑眼看着坐在自己旁边的研儿姑娘,顿了顿说道:“研儿姑娘说笑了,无事令我好笑。若有,也只是觉得第一次来莺语楼就有研儿这样温柔可人、貌赛西施的解语花作伴,实在是我今晚最值得开心的事情了。”
研儿抿唇一笑,“得王公子如此盛赞,研儿不胜荣幸。”
“研儿姑娘,别怪我唐突。”
“哪里,公子严重了。”
“我瞧着研儿姑娘举手投足颇有一般闺阁小姐们的娇贵与矜持,可以说比之她们还要略胜一筹,不知是何故?”
心中顿时一愣,随后淡笑道:“公子果然是贵人。只是与研儿来说那些已是前尘往事,望公子体谅一二,切勿怪责。”
“研儿姑娘严重了,原本也是我唐突了。”
“公子真是折煞研儿了。”随后胡乱地扯开,却也更使自己窘迫,“实不相瞒,今日还是研儿第一次出来待客,若有不妥之处也望公子海涵。”
“哦...。!那真正算是在下到临城来最最容幸之事了。”
尴尬一笑,为自己适才为扯开话题找的笨拙的话语,只好又道:“公子,长夜漫漫,研儿献丑为公子弹奏一曲可好?”
“甚为荣幸。”
远离了大堂的纷扰吵杂,离珏随研儿姑娘来到了二楼她所住的屋子。房间在二楼的最左边,要路经中间与左边所有姑娘的房间,离珏会不动声色地打量那些打开房门的屋子。当研儿姑娘推开她的房门时,离珏忽然有种误入深闺小姐的屋子的错觉,实在是研儿姑娘的屋子与离珏之前路经的姑娘的房间有所不同,不似路经的那些姑娘的屋子那样的花红柳绿,屋子素净简单却不又失雅致,茶几书案一应俱全。离珏很喜欢这样的环境,在这样的环境下听琴也是极有兴致的。所以离珏很诚实的说着夸赞的话语。
“如若不是今晚我确信自己确实是来到莺语楼,我都怕我自己是转了性去与哪家名媛深夜相会了。”
“公子这是取笑研儿还是赞美研儿的屋子呢?我且当公子赞我屋子吧!研儿谢过公子赞语。”
“研儿姑娘何必如此谦逊。研儿姑娘的品位怕是这京都里也没几个官宦之女所可以企及了。”
在离珏说话的时间研儿已经在侍女巧慧的伺候下净手并走到了她房中摆琴的案后坐好了。巧慧为离珏斟了茶便退到了一边立着。
“公子,若研儿弹的不好可切勿取笑奴家啊!”
说完便调起琴来,不多时一曲《阳春白雪》缓缓从她指尖下流泻而出,指法娴熟,琴音流畅,一气呵成,形神俱存。离珏看得出她在琴艺上所付出的努力,若不是真正的有一定的修习与专研怕弹不出这般的琴曲,哪怕弹出来必定也弹不出琴曲本身的意境来,也便落得有形无神,空有琴音而已。一曲罢,研儿姑娘见离珏依旧闭着眼好似还沉浸在自己所弹的琴曲中,便有些抑制不住的紧张。一来因为这是第一次在外人面前弹奏,二来心中怦然的心动是因为心中有种感觉——这位王公子似乎能懂得欣赏自己的琴音,便如伯牙遇见知音子期。
其实这研儿姑娘在未入莺语楼前也是实实在在的官宦之女。研儿姑娘全名叫“向研”,其父向魏民乃是当朝户部侍郎,正四品的职,掌天下土地、百姓、钱谷之政、贡赋之差。这实在也算是朝中美差之一了,想来这向侍郎估计也不会有太多的想法,毕竟他在朝中并非活跃爱出风头爱招风之人,这从他在这位置上一干便是近十年,政绩不突出也没出现什么大纰漏可以看出。但朝堂之上的风云总是变幻莫测的,并不是说你不活跃、不出风头、不招风、政绩不突出、不出纰漏就能避免的。所以这位不活跃、不出风头、不招风的四品侍郎被人举证贪污舞弊之事实而入狱,因这事着实让他活跃、风头了一把,虽然不见得这是他想要的。这就说生活虐你千百遍,你也只得接着它的虐。说来也幸而现在临世国皇帝甚为开明,不会一罪连坐,只是抄家而已。然而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官宦之家的本性并未因为侍郎大人的入狱的落差而改变,虽然这落差还不小,习惯性的使然总会带着些以前的习性。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因为生活中的一些困顿、艰难使得向研流落到了莺语楼。
在以前她父亲还是四品侍郎的时候向研便对琴艺展现了别样的热衷、喜爱并着极高的悟性与天赋,而且她也爱有事无事都会练练琴曲看看琴谱。她总说的一句话便是‘去筵席作甚,去筵席还不如在家多看看琴谱习习琴艺来的自在愉快’,这便是在上流的茶会、花会或其他会上很少见到甚至不曾见到过她本人的缘由,故此也很少人识得这位向小姐。也可见她对琴艺的痴迷已经到了一定的境界,恐怕在这位小姐心里琴艺之外的事情都可归结为浪费时间、虚度光阴罢!
许久离珏才缓缓睁眼看着对面弹琴的姑娘,一眼便望见了她眼中那复杂的心绪,有紧张、有不安。不安来自哪里?离珏不大懂,倒是紧张怕是希望自己能认同她的琴艺吧!离珏也大方地说着赞美的话语。
“研儿姑娘的琴艺造诣颇高,琴音流畅,指法娴熟;且弹出了琴曲本身的意境,而这正是区分琴艺与琴音的标杆。不过也还有些微欠缺,便是衔接之处..,自然也有琴本身之故。不过若姑娘不止于此,我想假以时日姑娘必定成为京都乃至当世都数一数二的琴艺高手。”
听着离珏的评价向研的喜悦之情真是遮也遮不住,但说话却并不如流入在外的神情那样显得及其平静和缓:“既然公子愿意听,那研儿再为公子弹奏一曲,可好?”眼神是藏不住的渴望,就像小孩子总爱听爹娘的夸赞那样单纯、直接。
看着这样的眼神,离珏拒绝不了也没有拒绝的必要。便也点头答应了。
这一夜离珏放下心中执念,就那么静静地听着这位身在莺语楼却独守自己梦境的姑娘弹着她为之倾心的琴曲,聊着姑娘为之沉醉的琴事。
离去前,离珏问她:“姑娘可有想过成为琴师?”
向研先是因为她的这句话而感到震惊后是呆愣,随后神情明亮热烈起来,却也在一瞬间又黯然神伤起来,淡淡地轻如蚊呐地应着,“公子说笑了。”
听她这样说,离珏默了默,然后朝她点点头什么也没说起身便走出了房门。在她走后,向研却望着他的背影陷入沉思。
她弹琴只为自己心里欢喜,却并未想过她说的那样。刚刚听到她这样说她先是震惊于她怎会有这样的想法?然后恍然明白,是呀!以前没想过不代表现在不能想,以后不能想啊!可是,想到自己现下的处境,她不敢奢望啊!公子可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