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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富春楼二楼。

“玉疏”雅阁里核桃木的雕花八仙桌上,碗盘森列,摆放着各色美食,足有十几样。这二楼的雅阁,每间的隔断足比平常人家的厢房隔断厚了三倍,因为如密室一般隔音极好。

唯一的窗户拉上了竹帘,趁着这屋内幽暗烟障,兰麝香与烟土的气味袅袅回旋,带着缭绕的烟气。

这屋内的三人,正是富春楼的宁掌柜。郑荣记的郑歆。和地头蛇薛二娘。

宁掌柜穿着绿锻锦衣,腰间系着攒珠的腰绦,坐姿不端,高抬着一条腿踩在木椅的横梁上,手中持着一个翡翠嘴儿的烟枪,吊着个烟土呆子。这屋里因竹帘蔽日,烛火稀薄,看不清她面目,只瞧见她略显苍老的唇齿间缓缓溢出一丝丝的白烟。

她那一口烟气吐尽了,半阖着的眼才缓缓睁开,似笑非笑的用低沉的口气说道:“要我说郑掌柜你也太沉不住气了,郑荣记是平安镇有名的老店,招牌不知道比她一个小小的赵家酒坊响亮多少倍,不就是被她盖过了几天风头,你就是耐着性子容她再猖狂几日又如何,还能反了天不成?这急慌慌的把竹叶青酒的仿品亮出来,却只学了人家七分像,就算舍了利润用低价压她,也不过打个平手,还打草惊蛇,以后想知道她全部的酿酒工艺恐怕就难了。”

被唤作郑掌柜的人,正是郑荣记的大东家郑歆,她正闷闷的嚼着几粒花生。她听宁掌柜话里的意思,似是对自己有些不满,放下筷子说到:“宁掌柜的意思我明白,但薛二娘派去的那个小姑娘也忒不值事儿了,大半个月也就送过一次消息出来。”

薛二娘听郑歆把责任全推到她身上也不乐意了,酒杯子“咣当”一声撂在桌上,斜眼睨着郑歆说道:“郑掌柜这话说的可有失公道,这十来年在我手里可出过什么岔子,你那些勾当可全是老娘帮你摆平的。再说那酒方可是半个月前就送到郑掌柜你手里,郑掌柜是酿酒世家的出身,精通酿酒之术,这各式各样的酒方还不是触类旁通,稍微推算也能学个九成像。可你如今,不仅材料比苏二丫贵一倍,所费时日比苏二丫多一倍,就连味道也比人家……。”

薛二娘这话说的一阵见血,半点颜面都不给郑歆留,气的郑歆一张脸憋得通红。

“都给我住嘴!”宁掌柜冷声呵斥道。

薛二娘和郑歆这才面色一凛,屋子里也顿时静了下来。

“咱们都是几十年的交情了,谁有几斤几两,互相还能不清楚,不过就是个区区苏二丫就叫你们慌了阵脚,先窝里反起来了。”

薛二娘是个油滑的性子,是个有手段的人物,就是出身低微,所以对面子尤其看重,只要多夸上她几句,倒也是个好办事儿的人。

郑歆表面看上去是个有城府的,其实最是沉不住气,喜与人争斗,但却对宁掌柜唯命是从,马首是瞻。

“老郑,你也该收收心了,薛二娘拿来那方子你再多找几个信得过的酒师一起研究研究,必须要尽快出效果。”

“薛二娘,老郑是个直肠子你也别跟她一般见识,我先敬你一杯。”宁掌柜举杯一笑,将杯中酒饮尽了,又缓缓说道:“你派去那个小姑娘,这几日可要多费点心盯着。”

“这个自然。”薛二娘扯着嘴角冷笑道:“她的宝贝弟弟还在我手里,她是翻不出什么花样来的。停两日,若是那苏二丫还没疑心到她身上,我就再好好伺候伺候她弟弟,让他画几幅带血的给他姐姐送过去,这小丫头没点压迫感就不会办事儿。”

宁掌柜微微颔首,又吸了一口土烟。

薛二娘看了一眼面色仍有些阴郁的郑歆,示好般的夹了一块蜜汁鹅肉放入她的碗里,笑着说道:“郑掌柜,方才我也有不当的地方,多包涵了。那苏二丫摆过我一道,费了我大半天的功夫竟只得了十两银子,我可是憋着一口气想整治整治她呢,这不还得靠你多费点心思把她给收拾了。”

敲门声响起,雅阁的外面宁掌柜的亲信小声的问道:“掌柜的,苏小姐就在楼下一楼等着您呢,看样子是想问问续约的事儿。”

郑歆一听到是苏二丫来了,立刻冷哼了一声说道:“宁掌柜正忙着,哪儿有功夫见她!”

宁掌柜扶着烟枪的手一动,似是不经意的看了郑歆一眼,说道:“不跟她续约,我难道跟你续约。怎么,你觉得你那七分像的仿品上得了台面?若是大东家回来了,知道我自作主张,停了苏二丫的酒约,怪罪下来,你帮我担着?”

一提到宋瑾言,郑歆立刻噤声了。

倒是薛二娘哈哈大笑了一声,奉承道:“宁掌柜你也别瞒着我们了,据我所知宁远城的苏三小姐可是巴巴的盼着您呢,您是尊大佛,还能缺了供奉的庙不成?何必怕她宋瑾言。”

宁远城的苏家是与宋家齐名的商贾大户,若是被苏三小姐看中,宁掌柜还真是有恃无恐。

“薛二娘还真是消息灵通。”宁掌柜略略扫了她一眼,语气低沉,是嫌她多嘴了。

薛二娘惯会看人眼色,哪儿有不明白的道理,干笑两声。

宁掌柜本就打定主意不想跟苏二丫续约,故意言语带刺儿的说郑歆,那是要让郑歆多几分紧迫感,加紧酒方的研制。虽说苏三小姐有意让她跟着苏家干,但宁掌柜毕竟在平安镇多年,心腹众多,日子过得舒坦无比,若非必要,还真不想离开这个窝。这薛二娘多嘴说了一句,郑歆那股紧张劲儿也散了七七八八。

“没听见两位爷的话吗?就跟苏小姐说我这会忙的走不开,让她先回去吧,不必等了。”宁掌柜吐了一口烟气,扬声说道。

门外的人应了一声。

宁掌柜忽又开口问道:“等等,你们可给她奉茶了?”

门外那人说道:“照惯例,泡了一壶碧螺春。”

苏二丫因为是宋瑾言看中的酒娘,每次前来,宁掌柜都特别关照店小二泡上一壶上好的碧螺春,如今既然已经决定不再续约,这一份情面也不必留了。

宁掌柜眉毛一挑,说到道:“管她要四两银子,一分都不能少。”

苏二丫去了富春楼已经有一个时辰了。赵瑜也先行回了酒坊。家里便只剩下满香,司朗月,容珩三人。

满香在院子里走来走去,时不时的跑到门口张望。

容珩的目光在满香的身上停留许久,等她回过头来的时候,又将目光移开。

容珩自那日曲宁来提醒他屋外有可疑的人频繁逗留,他就怀疑起满香来,酿酒的工序都没让她再沾手,只对苏二丫说是体恤满香年龄小,不想让她太操劳。

满香倒也乖巧,不让她参与酿酒,也没见她抱怨什么,只是更勤奋的打扫院子,生火做饭,打水洗衣。而且苏二丫待满香如亲妹,满香也与她亲厚,平日里相处的亲密无间,好的仿佛一个人似得。容珩甚至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多心了,满香看上去质朴纯真,不像是有心有城府的忘恩负义之辈。

他甚至考虑下次富春楼续了订单,若是忙不过来,让满香搭把手。

可却突然出了这种事儿。

酒方被泄露,苏家安身立命的竹叶青酒被仿造。更巧的是郑荣记的仿品竹叶香酒,只在酒香酒味上相似,口感的细腻程度和后味余韵却差了几分,就好像是只研究出了配酒的材料,却没研究出置酒的全部工艺似得。

而配酒的材料,正是苏二丫吩咐满香去购买的。

会是满香吗?若真是她,二丫肯定会很难过的。

“容老爷,要不,我去富春楼看看吧,苏小姐怎么还未回来。”满香惴惴不安的问道。

一个时辰而已,若是有什么需要商议的,就是呆上一个下午也是常事,满香何故如此慌张。容珩的目光闪烁着看了满香许久,才淡淡的说到:“也好,你去看看吧,回来的时候买些饼子晚上吃。”

满香点点头就出门去了。

容珩见她出了门,便起身推了司朗月一把:“帮我办件事儿。”

“杀人放火一百两,劫财劫色不收钱。”

司朗月正拿着一根小木棍和一窝蚂蚁激烈的厮杀,全然没有理会容珩。

“既不杀人也不放火,你去帮我盯着点满香,看看她往哪儿去,要是再半个时辰内回来了,你就帮我拦着点她。”

“拦着她?她一个大活人我怎么拦着她。”司朗月坐在地上,嘴里叼着一根稻草,一副痞样的斜眼瞧着容珩:“怎么,你怀疑她?男人就是生性多疑。麻烦,麻烦。”

容珩嘴角一抽,司朗月,你忘了自己如今还穿着男装吧!

“我管你怎么拦着她,易容成一个小乞丐,缠着她一路要钱也好,扮成老爷爷晕倒在她身上,让她背着你回家也好,扮成小相公假装被她吃豆腐占便宜哭哭啼啼不许她走也好,这不正是你擅长的吗!”

“容珩,你真是记仇啊!”司朗月一脸苦相,摊开手无奈的说道。

容珩推开了西偏房的房门,这里是满香是住处。

屋里的一应陈设都是最简单的,左手边是旧的柏木小床,上面被子褥子都是洗旧的杏黄色,小圆桌上摆着一套简陋的茶具,土胚粗料的质地。

容珩在她的床铺上翻找了一下,出了几件女式的换洗衣物,就剩下基本苏二丫拿来给满香启蒙的小儿书。

苏二丫说满香是个女孩儿,与男子不同,若是不能识文断字,以后无论做什么,恐怕都会大受局限。因而很早以前就买来了几本字帖和小儿书连环画什么的,若得了空就督促满香学上一会。

但满香似乎因为资质有限,学的极慢,所以往往从旁偏听的容珩都会背了,满香还不会读。

平时看她学的不情不愿的,没想到这摞书倒是放到枕下,尤为珍藏似得。

容珩略略翻动了几下,掉出一张纸来。上面写着:

山高水长有尽时,此恩此情难再报。

这张纸似乎被反复的揉团又反复的压平整,字迹有些模糊了,但簪花小楷的笔锋极为俊秀,苏二丫拿起毛笔像是拿筷子,虽然认字多但写字少,断然是写不出这么好看的字儿的。满香平时学的不专心,会写的字儿不超过一百个,应该也写不出这样的字儿。

除非,除非她本来就会写字儿,往日的样子全是装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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