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各为其主
满殿的人都没有跟我搭话的，就连坐在我身边的那位，也是一副冷眼看人，爱答不理的模样。我也不关心这个，一直拿眼神向后扫着，生怕小丁把我的汤洒了。小丁被我看的那叫一个郁闷，偏偏还不能说什么，只得一见我斜眼过去就傻笑，顺便腾出一只手拍拍那只被他捧在胸前的捂锅。
我满意地点点头，转身收回视线，不过不到片刻，就又重复一次。等这个动作做到第二十六此的时候，孟远彦来了。
他这次倒是没像上回一样，跟着阿焱和洛公主一道来，反而是一个人过来的，身后连个小侍都没有，不过，他一人白衣胜雪，如玉的风姿，刚刚踏入殿内，就震住了所有的人。
只见他唇边半含笑，眼神温柔，整个人俊秀清雅，活像一株冷杉，不单单是地位，光是风度，他也堪称鹤立鸡群。
侍才们都起身行礼，他比我们高了****，地位当然不一般。但他只是随和地向大家一笑，道，“请起吧，今夜是除夕，大家高兴，虚礼就免了。”
瞧瞧，这话说的就非常得体，要不是他是孟氏一系的人，我倒想和他交个朋友。
唉，各为其主啊，天下英雄最大的悲哀。
想着想着就想偏了，我最近喜欢走神，还没等把思维拉回来，孟侍君已经向殿内环顾过一圈，径直向我走来。
他走到我面前，道，“沈侍才别来无恙？”
自从上次我晋位侍君，他来拜会我之后，我们就再也没有见过，更别提说上一句话，这句“别来无恙”倒是恰如其分，不过我现在身处困顿，真不知道他这样纡尊降贵，特地来给跟我说这个有什么用？
参不透归参不透，我还是要还礼的。所以我起身，先向他一礼，道，“多谢孟侍君挂念，小臣一切都好。”
孟侍君点了点头，扫了一眼我俩之间的几案，有些惋惜，“可惜现在尚未开席，还没有酒，不然我还真想和沈侍才喝上一杯。”
这句话说的我有点摸不着头脑，既然尚未开席，当然无酒，你想和我喝一杯一会有的是机会啊，你现在说这些到底是什么意思？
可我不敢问，孟侍君说完这句之后，眼神向我身后的小丁一瞟，随即告辞，到他的座位上去了。
我也回身落座，一直在思量着他刚才的那句话，越想越觉得百思不得其解。
他……莫非是话中有话？不过，这弦外之音可真是深奥，我不理解。
又坐了大概一刻钟，女帝驾到，一同前来的有孟太后和洛公主，这嫣朝最有权势的三个女人联袂而来，加上随侍的女官和宫人，殿内顿时一片衣香鬓影。
我看向阿焱，许久不见，她消瘦了些，但神采依旧，顾盼之间帝王的神韵犹存，进殿的时候我们俯身跪地，所有人都低着头，唯独我，抬起来注视着她，阿焱向我微笑，那个笑容有一种让我欣喜若狂的感觉。
就是这个笑容，令我忘却了随之而来的危机，其实空气中都已经能够嗅得出淡淡的危险的味道，这个笑容是暴风雨来临前最后的宁静。
阿焱在殿内最高的龙案后落座，孟太后和洛公主分别坐在她的左右下首，这次因为是太后亲临，非同一般，所以孟侍君没资格坐在洛公主对面了，他的位置是在洛公主的下首，而他的对面，则是空空荡荡，后宫之中除了他是侍君之外，剩下的只是一些侍才，所以无人能和他对坐。相比上次来，我现在的这个位置可是相当的不好，既偏又远，回风殿又大，看上面的人都像是隔了一层纱，模模糊糊的。
孟太后这次居然会来，我很诧异，之前听小丁说过，孟太后不喜喧哗，很少到人多的地方，上次冬至的晚宴她老人家都没来，不晓得是不是因为今天是除夕夜，所以才屈尊。洛公主则又蒙上了面纱，她这次换了一套首饰，头上身上不再是珍珠的素白，反而用上了不少金翠，又穿着一件绣彩凤的衫子，显得贵气了不少。
不过，跟我的阿焱比起来，她们谁都抢不走风头，阿焱原本就生的极美，身上又没有一般女子的那种娇弱之气，整个人明快英武，在万众瞩目之时极有万乘之尊的风范。尤其是她那一坐，不须开口，就有帝王的架势。
晚宴的头一项就是献礼，孟侍君起先，在场的诸人大多都带了包装华贵富丽的锦盒或者是漆金包玉的木匣，他却没有。
孟远彦从座位上起身，走到殿前，大礼叩拜，从袖中托出了一物放在掌中，口中道，“臣为陛下贺新春。”
一旁魏公公下来，用托盘取了那物，走上台阶放在阿焱的面前。因为隔的太远，我没看清那小小的一块到底是什么。但我身边那位显然是个目力极好的，他伸长了脖子看了一会儿轻声道，“是方印章！”
印章？
阿焱拿起了那方印章仔细看了看，笑道，“孟卿眼光极佳，朕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精美绝伦的印章，这样纯净的鸡血石，入手温润细腻；这四个字亦雕篆的不错——天下承平，果然应景。不知道这方印章出自哪位名家手笔？”
孟远彦恭恭敬敬道，“回陛下，并非名家手笔，只是臣的拙作。”
顿时底下一片惊叹声，阿焱也道，“孟卿果然博学多才，朕竟不知卿在雕篆上亦有如此之高的造诣。这份礼物，朕很喜欢。”
孟远彦再次叩首，“谢陛下褒奖。”
有了他这开头的，其他的人的礼物也纷纷献上，不过都没他这匠心独运，有人是古玩字画，有人是珍宝玉器，还有人献的是稀罕药材，这些在寻常人家自然是难能一见，但在汇集了天下珍藏的宫中，这些倒没什么出彩。
说到底，还是没人能在风头上压过孟远彦。不过，就算有人想，也不敢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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