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和亲
时移世易，韶华匆匆，已经又是一年冬去春来。
我与阿焱的关系，一直都是那么冷冷淡淡，她从不会来主动找我，久而久之，我半是顾念面子半是心中不忿，更不会去直接找她。
做夫妻做成这样，真不知道是不是报应。
过了三月，阳春过半。这一日的早朝，礼部上书道南蛮再度遣使来朝，求尚公主，欲与我朝结秦晋之好。阿焱在御座上翻着那本奏折沉吟不语，我亦在思忖，一年前孟氏作乱，借的就是这个名目，当时以洛公主出家为名打发了那些蛮子，如今又来求娶，是有什么意图，还是……真的只是为了联姻这么简单？
有必要让千波阁去查查。
正想着下朝之后要和阿焱仔细商量一下这件事，没想到她竟一语惊人，“我朝已无嫡亲公主，众卿看可册封哪位世家千金，和亲南蛮？”
这一下底下炸开了锅，大臣们议论纷纷，有说此事不可，南蛮之人虽不开化，但眼睛不揉沙子，以一世家之女和亲恐怕不妥；有说既然并无嫡亲公主，这也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不若就是某家某家的小姐，秀婉贞淑，极富我天朝风范……
他们众说纷纭，我却觉得阿焱这是别有用心，她——该不会是想……
这时，一个声音蓦地开口，昏聩老迈中却带着些不易察觉的机敏，这人正是早已无权却挂着个空名的孟左相，他道，“陛下，列位，洛公主只是带发修行，为我嫣朝祈福，并未出家，如今南蛮求尚公主，何不迎她回朝作嫁？有我朝嫡亲公主为南蛮王后，大嫣山河永固！”
这人……我大吃一惊，竟然如此言语，分明是将阿焱刚才的话和当时的孟氏之乱不放在眼里。难道他真是老糊涂了么，不怕阿焱翻出旧案将他定罪？
阿焱却仿佛意料之中一样，将手一挥，“朕竟忘了这个，也好，洛公主青春韶华，常伴青灯古佛朕心亦不忍。众卿哪位愿前去清洛观劝公主还俗？”
今天的惊讶之事真是一而再再而三啊，阿焱不但没有动怒，反而默许了这个提议？她……究竟是怎么打算的？
一年之前的孟氏之乱因要顾及皇家体面，对外并没有披露实情，被推到最前面的，只有孟远彦一人而已，但朝堂与后宫的变故令许多人都能猜测的到，大家心照不宣罢了，可这一回——分明是给洛公主一个翻身的机会。
孟氏竟要借此翻身了么？难怪孟左相敢冒大不韪，公然说出要迎洛公主回朝，和亲南蛮。
我想的聚精会神，丝毫没有注意到底下一般朝臣的视线都聚拢在了我的身上，殿内顿时鸦雀无声。
发现了这一点之后我苦笑，这已经成了习惯了，朝堂之上，事无大小，要说最后谁来决断，是阿焱，而谁来执行，却是我这个慕王了。
只是这一回，要前去清洛观，我有点不乐意，明明阿焱因为“那件事”不愿搭理我，这次我要真是去了，瓜田李下，岂不是更加令我的处境不堪？
正在腹中琢磨如此回绝，阿焱已经淡淡一语，“如此，有劳慕王了。”
心头大骇，我心说阿焱你这是有意考验我，却不得不硬着头皮上了，“是，臣必不辱命！”
口上这样说，我却根本无法确定自己是否要这样做，毕竟当初对洛公主做出承诺的人是我，我甚至以生命为誓来证明我的诚意，我也不知道褚洛是怎么想的，她明明有机会远走高飞，却自愿活在禁锢的阴影中，这样的心境我一度很难理解，但有一点我是明白的，一旦要她放弃眼前的安宁，她或许真的一如当初所说，要我付出代价。
举棋不定，左右为难，但我无法在朝堂中公然忤逆阿焱，在外人看来我确实太过春风得意了，包揽了这朝中的大小事务，看起来是大权在握，可月满而亏水满则溢的道理我是明白的，朝中乃至天下，对我的微词已经经久不消。
一直到临行之前我都没有想出一个切实的对策，想着干脆就直接去好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离开皇宫前往般若山之前，我去见了一次阿焱，这一番她并不在简心殿，而在御书房。
“陛下……”立于她面前施礼，我恭谨道。已经不能再唤她阿焱了，我的眸中蓦地闪过一阵痛色。
“皇夫？找朕有事么？”她正坐在书案之后，案头翻开一份折子，她似乎看的很入神。
“陛下——当真想要迎洛公主回朝？”我的喉咙里像塞了棉花，这句话问的令自己不安。
“是！”她的回答没有丝毫迟疑，但看得出经过了深思熟虑，每当她决定一件事的时候，眸中的光芒分外的坚毅，我对此明了在心。
“可是……为什么呢？难道你不怕……？”
“怕什么，”她轻轻拿起了那份奏折，“不是还有你么。”
我？有我在？这句话没有令我丝毫的欣喜，反而心头阵阵的复杂——不要再试图欺骗我了，阿焱，我已经不再被你所信任和依赖，你对我的误解在时间中一点点深重，你可知我心中之苦，犹甚黄连。
看来这个话题不用继续了，没有意义的，我深吸一口气，正待转身，却被她叫住。
正疑惑不解，她却扬了扬手上的那份奏折，“还记得这个吗？”
已经陈旧的折本，我接过来细看，原来是去年时礼部上书要为她庆贺寿辰时呈上的折子，记得当时阿焱断然拒绝了，此事也就再没有提起，我以为这本奏折已经被户部收回并按例焚毁，不想却在这里见到了。
我点头，轻声道，“当然记得！”
阿焱过来挽住了我的手，她望着我，“今年我要你陪我一起过生日！”
我惊讶，此时不过四月出头，距离她的生辰尚有数月有余，不知道她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提起这个，不但时间不对，而且，场合也不对啊。
明明现在该关心的，应该是洛公主的问题。
只是我当时根本没有想太多，只是被一种突如其来的喜悦占据身心，阿焱她已经很久不曾对我这样笑过了，这种笑容令我由衷的开怀。
我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好，今年我陪你一起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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