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江湖第一课
蛐蛐儿高高低低的欢快叫着，葱郁的草儿把铺地的青花砖都给遮掩了大半，也遮住了来人的脚。
明远的月光下，上官莫寞乖乖的站起。
“寞姐姐？”
如一股清风一样看着让人舒服的男子负手站立在那里，吃惊的看着讪讪的上官莫寞，好一会儿不敢自己眼前所见。而一直站在他背后的另一个少年，也似乎被惊吓的不轻，此刻更是圆睁着眼睛，嘴型夸张的张着。
“逸弟。”上官莫寞不好意思的挠挠后脑勺，觉得时间再没有什么事，比在自己弟弟面前丢脸更加矮一截。可是她是谁？没脸没皮到堪称一绝的上官莫寞！只是一个瞬间，她就已经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脑袋迅速的转动了起来。
“我看到今晚的月亮蛮漂亮的，就带着美美出来散步了。走到这的时候，又想起前几天跟洛儿那丫头约好了斗蛐蛐来着，就蹲这来抓了。”上官莫寞使劲掰着，也不管别人信不信，反正是使劲往圆里说。
“哦，这么回事啊！”
“小主，您不会是想要翘家吧？”跟在清风一样的男子身后的少年顿时脸黑黑，一副不愿意相信的模样。
散步还带着行李？半夜三经的找蛐蛐儿？公子好糊弄，他可不会被含糊。
“瑞简帧！你这是怀疑我？”
被拆台的人恼羞成怒。
“快去那边看看，好像有对话声！”
侍卫的声音不远不近的传来，一阵窸窣急促的脚步随即冲这边走来。
唤作瑞简帧的少年正要扬声高喊的时候，清风一样的男子已当机立断的朝他的脖颈砍了一手刀，他应声软倒。
男子一手抱住他，一手飞快的拨着上官莫寞躲进浓黑的树荫里。
侍卫们匆匆赶到。
“公子？属下给公子请安！”
“虚礼免了！你们快快去追小主去吧！她把简帧打晕往西苑去了。”
“属下遵命！”跪倒一地的侍卫领命退去。
“逸弟，谢谢你。”上官莫寞略略歉疚的看了昏睡的瑞简帧一眼，真诚无比的向她的弟弟道着谢。
金丝冠发，风度翩跹的云逸展唇而笑，和熙如三四月的暖阳。“寞姐姐莫要道谢了，只需记得回来时给弟弟带一两件稀奇的玩意便可。”
两人匆匆惜别，上官莫寞轻车熟路的跃上墙头，最后与云逸道了声“保重。”
一人一猴匆忙的赶离了礼王府，加快脚程一口气赶到了城里的繁华地段都不敢怠慢。心想瑞总管是个细心考虑周全的人，必定会仔细搜查城里的每一个客栈。她若是想要躲过王府的搜索，就一定要找一户平常人家寄居，才不至于被找到。
瑞叔就算再怎么紧张她的出逃都好，他都绝不会笨到大张旗鼓的挨家挨户搜。而她，势必要等到天亮才敢启程赴往抒剑山庄所在的鹿山。
她甫定心神，被四面民居围绕着的她正要转身拐进一个胡同，一个黑色的身影却带着一股子凌历劲迎面撞向她。避不了两两向撞的时候，那个人及时的搂住了她，改撞为抱，把险势快速化为缓和的柔势。
夜风中，蓝色的裙带与酷黑的衣角交错重叠，衣袂翻飞，头上的树叶间有虫子嘤嘤泣泣。在那个瞬间，上官莫寞望见的就只有那个人的一双眼睛。
那双眼睛里，好像连绵的山峰，平稳、深沉、隽永。看久了，又觉得那好像是一泓湖水，幽深里闪着光。
上官莫寞看愣了。
两个人轻擦过灰蓝色的墙壁，刚稳住步伐，一根带着黑色翎羽的冷箭就盛势而来，嗖的一下刺进他们背后的墙壁里。银色箭身上，在月色的照耀下幽幽的闪着寒光。上官莫寞忍不住打起寒颤，寒气过后，又是杀气腾腾的怒气。
指上忽然有黏黏凉凉的感觉，让她急转心神。
顾不得思考很多，她从怀里随便掏出一抹丝帕，快速的把那人的手臂包扎了起来。
“萧湘子！快快束手就擒！”
一道威慑力极强的声音破空而来，一个灰衣灰袍的男人手持一尺长剑飞步踏来，眼看着就要向面对面站着的上官莫寞和戴着乌铁面具的人发动攻势。
一团黑乎乎的东西，以千钧一发之势跃起，从上空占据男人的脸一阵胡搅，又以收刀入鞘之势跃回上官莫寞的身旁。
原来，不知什么时候被上官莫寞驮着睡着了的美美，竟在上官莫寞与面具男人撞向墙壁的时候醒了来，精锐的阻挡了灰袍男人的攻击。
而这个时候，上官莫寞早已挺身挡在了那人的身前，右手持剑，左手牵着美美，霸气的等待来人再一袭的攻击。“来者是谁？为何竟持剑伤人？”
这时，灰袍男人身后赶来大批人马。
他们个个手持刀剑，脸色呈现急促的神色。见到上官莫寞身后的人时，明显的露出松一口气的神情。但看见上官莫寞盛气凌人的姿态，又拉紧了神经，一双双眼睛虎视眈眈的盯着她。
人群为首的两个人，样貌出众，貌比潘岳。再仔细比对之下，两人虽都样貌无双，却有着很容易区分的特征：褐色衣袍的男子气度闲散，眉宇间带着倨傲。他腰佩着玲珑剔透的玉佩，一派贵公子的气宇轩昂。而身穿蓝色衣袍的男子，虽衣着华贵，却明显没有丝毫柔弱公子的模样，眉宇间皆是大度之气。身上除了样式别致的腰带，再无它物。他看着上官莫寞的时候，连眉眼都带着浅浅的笑意。
“你又是谁？竟然敢阻挡我们北川派的行动？”灰袍男人见救兵到，讲话毫不客气，粗声粗气的带着明显的敌意。
“你······”第一次被人喝的上官莫寞好不生气，瞪着眼就想大骂，却被一把清朗如风的男音阻断。
蓝袍男子拾步向前，抬手阻止了他的手下对她亮起的刀剑。“姑娘莫误会，我们为追窃贼而来，并无半分伤害你的意思。”他含着笑，负着单手的动作看起来如行云流水般自在舒逸，更显风度翩翩。
“只是盼望姑娘切勿被贼人利用才好。”说着，他意有所指的把视线抬向她的身后，目光里却并无肃杀之气，似乎他并不在乎此行能不能够抓住他。
上官莫寞闻言转头，正要开口询问，想说无论他们说什么，她都不会轻易相信，只要他保证自己是个好人时，她的身后已扬起一股清风，那人纵身一跃，已经施展漂亮矫健的轻功飞驰而去。
灰袍众多的人马慌乱了，发出不大不小的喧嚣声。一开始对上官莫寞发动攻势的灰袍男人不由的怒火中烧的瞪住了她。
怒火炽盛的眼睛里，满是控诉讨伐。
上官莫寞委屈之极。
看来······她出入江湖要学的第一课，便是辨人善恶，看相三分，识人五分吧？不然这江湖，还真不是她所能踏足的了。
她又是羞又是恼，恨不得时间回到刚才，让她狠狠捏死面具男。
然而时下让她恼的，却是如何应付举着刀剑将她团团围住的灰袍男人。
不知道如果此刻说她只是个路过的，他们会不会相信？
天啊！她是造孽还是怎么的？居然碰上了这么有理说不清的窘迫境况？她禁不住仰天无语。片刻后，却还是为着自己的性命，赔上了上官莫寞式笑脸。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看那两个公子风度翩翩的样子，也不是个计较的主儿。
“呵呵呵，误会误会······纯属误会！小女子孤身闯荡江湖，实在是辨识不清善恶，得罪之处，还望各位爷海涵。”站在重重人影里，她讪讪的打着哈哈，那股子谄媚劲，害的美美再次对她鄙视不已，冷眼观看。
然而，包围着她的人马不为所动，一个比一个更冷漠的盯着她。
就在这时，站在三四人中的蓝袍男子缓步步向了人群之外独独一人的褐袍贵公子，先是给他抱了一拳，随即援口：“完颜兄，恐怕这位姑娘实在是为萧湘子所利用，不知人心险恶。我们就不要为难她了吧？”话说着，笑容款款的望着她。
褐袍贵公子一双清眸望向上官莫寞，不冷不热的视线之中带着审视。片刻后，才收回目光，把视线投向站在他面前的人，咧开嘴角笑了。那看似毫无心机的笑容里，阴晦难测。“确实确实！以她这样的身手，绝不可能当得了天下第一大盗萧湘子的手下。”
一时间，上官莫寞苦笑不得。
“今日与南宫少主联手对敌实为在下之荣幸。盗贼还未擒到，日后还有多仰仗南宫少主的地方，望南宫少主助上一臂之力才好。”
“在下自当尽力。”
两人拱拳客气，皆是仪态万千。
“走！”末了，褐袍男子挥袖唤走团团围住上官莫寞的人马。
几十人浩浩荡荡的结队而去，原本寂寥的大街，越发显得空荡荡。
“我叫南宫漠优，不知姑娘怎么称呼？”蓝袍男子走向上官莫寞，仍旧是笑笑的模样。
“我姓云，名叫······”既然是翘家的，没理由用真名吧？
上官莫寞眼珠鬼精灵的绕了一圈，随即扬起一笑：“单名寞！”全付心神都放在了整理自己的行李上。该死的！美美怎么睡个觉都能把她的东西翻的乱七八糟的？
名唤南宫漠优的男子见她低头专心致志的模样，眉宇间顿时蒙上了一股淡淡的失落。“姑娘不记得在下了？”
显然没把心放在两人交谈中的上官莫寞乱答一通：“哦，刚才谢谢······”嘎？记得？他问记不记得？他们应该认识吗？上官莫寞忍不住将眼前生的玉树临风的男子全身上下都打量了一遍。
英气的剑眉、翘而浓密的睫毛、俊挺的鼻翼、透着红润的唇，刀刻般俊俏的五官，柔和的面部轮廓······上官莫寞承认，他有比她的逸弟俊朗几分，却对这张样貌无双的脸全无印象。
她不由的把头摇的像拨浪鼓。“我不认识你啊。”
心头滑过一抹失落，南宫漠优再次扯出微笑。只是那抹笑意，怎么看都是勉强。他伸手指着她身旁的狐猴，轻言点醒：“那天，姑娘仍是带的这只狐猴，在京城长安街上看街头卖艺，你的狐猴不肯走，你又不肯退。”
他至今可还记得她说的那句“领情了！但是我好像不太习惯接受有付出无能回报的慷慨。”时，那漠视冷静、倨傲的模样。以至于第一眼看到她，他就莫名的欢喜了起来。
上官莫寞回忆了好一会，才想起那个片段。怪不得她认不得呢，原来是根本没有看到他的脸吗！那时候的她一门心思都在美美身上呢，哪有闲心注视到美男子？不过他这回好歹是救了她的小命，她也不好瞎搞无视之术了，看着他的目光里多了几分亲切，说的话也多了份热情和恍然大悟，拖长着尾音：“哦，是你啊！”
“谢谢你救了我。”
“只是顺水人情罢了，云姑娘不要客气。”南宫漠优说着，很快又想到她孤身一人，差点被萧湘子所骗，于是又问：“咦？云姑娘怎么会深夜出现在街头？难道姑娘不怕家里人担心吗？”
“我······”上官莫寞心虚不已。
南宫漠优睁着明亮的眼睛，等待她的回答。
“我要办一件很重要的事，所以······”呃，寻找她的意中人，应该蛮重要的吧？
“不惜星夜赶路？”南宫漠优体贴的接下去。
上官莫寞慎重点头。
“这太危险了。”南宫漠优颦起眉头。“这深夜漫漫的，江湖多窃盗之徒，姑娘还是寻个住处住下，明天再赶路也无妨。”深思了一下，他又道：“不如这样吧！正好在下时间宽裕，如若云姑娘不嫌弃，请让在下送你一程？”
上官莫寞忙点头答应：“当然！当然！”
的碎发，掠过他那两道好看的剑眉。
阳光投射下来，使得他的长发布上一层若无若有的蓝色光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