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晃眼过去了一年多,莉姿跟辰逸吵吵闹闹,过得很是热闹,忆柏却依旧平淡,做着自己份内的事情,在家里,只要公公婆婆在,不多看不多说,多动手,公婆虽是不太喜欢,但也总算在慢慢的接受。欣妍交了一个新的男朋友,叫冷轩,正处在甜蜜期,他们每一周有一个闺蜜之间的约会,聊聊家常,说说老公,没到这个时候。莉姿总是抱怨和欢喜参半,可忆柏,没有什么可抱怨,也没有什么可欣喜,一年多的婚姻,没有苍老容颜,却苍老了心,她现在的乐趣就是看书,喝茶,除了欣妍和莉姿,便只有明哲那一个去处。如果公婆不在,她总有机会去那喝一点,让自己的心情能有一些活力,只是现在的忆柏,不再是只喝一杯,每次都要喝到微醺。
明哲看在眼里,却不知道怎么劝解,现在的忆柏,只有这个时候才会哭,会笑,会闹,这些人里,明哲知道忆柏的苦,知道忆柏最详细的生活,并不是忆柏跟欣妍和莉姿不再亲密,而是在清醒状态下,她无法说出口,无法让自己抱怨。看到今日的忆柏,想起往日的她,明哲的心有一种莫名的疼痛,当初忆柏那么仓促的结婚,杀了他一个措手不及,听忆柏聊亦水,知道她对亦水的感情,他知道忆柏的心里不会再有空间,可是他愿意守着她,每天给她留着那个位置,不管来与不来,都准备好忆柏喜欢的口味的鸡尾酒材料,一切,只是等着忆柏的出现,她那文艺清纯的气质,那藐视一切俗物的空灵,那不论金钱权贵的亲切感,只要是她觉得可亲的人,她都能成为他们的朋友的,是他们可以任意诉说的对象,所有的这一切,都在明哲的心里,脑子里,忆柏每出现一次,他脑子里的存储量就多一点,她的一颦一笑,那么清晰,那是他日夜渴望见到的人。他知道当时忆柏和亦水艰难的处境,他也知道,忆柏不能放弃亦水,可是一个男人的直觉告诉他,亦水不能陪忆柏走到终点,所以他不急于让人家知道他的感情,尤其是忆柏,他怕忆柏知道了,连朋友也没得做,他即便失去所有的人,包括得不到忆柏的爱,他也不愿意跟忆柏就此陌路,他要忆柏,即便不是他的女人,也要是他的朋友,一辈子的朋友,他要做她永远的守护者,至于其他的,他可以等,等到忆柏回头,他就在那灯火阑珊处,看着她微笑,告诉她,忆柏,你去哪了,害我等你那么久,头发都白了。他期待并且相信,只要他愿意,忆柏一定来到他的怀里,他哄她笑,逗她开心,让她忘记一切烦恼,甚至,他可以日日给她演奏她爱听的曲子,他愿意为她退到乡间,只要忆柏愿意,他可以跟她去过她喜欢的田园生活,陪她看尽云卷云舒,日出日落。忆柏送来了请柬,击碎了他的心,他不敢也不愿意相信,忆柏在他之前已经选择了结婚对象,而新郎不是亦水,他没有勇气去参加,可是他知道忆柏希望他去,他要守护她的幸福,要从她的婚礼开始。婚礼上,他看到忆柏的强颜欢笑,看到忆柏落寞的泪水,看到她绝望的眼神,他在心里呐喊,“忆柏,你为什么要这样伤害自己,为什么不给我机会,不等着我。”他一杯一杯的灌自己的酒,他多想自己就喝醉了,一觉醒来,这就是一个梦,可是,越是想喝醉的人,意识越是清醒,这一切终究不是梦。
他不自禁的摸着忆柏不算黑的头发,就如安慰一个受伤的孩子,这头发那么软,如缎子一般,曾经,有人说有这样秀发的人,脾气都是很温和的,忆柏一直很温和,但有时也火爆,打架的事情干过,逼人跳楼的事情也干过,可是忆柏的骨子里,是柔和的,是温柔的,但也是坚强的,过往的世界里,无论遇到什么事情,她没有逃避过,没有妥协过,但是忆柏最致命的弱点,就是太重感情,无论是爱情,友情,亲情,都是最能打倒她的武器。她,经常被亲人借钱,可没有一个人还过钱,她无所谓,虽然偶尔愤愤的说,再不能惯着他们了,这帮小骗子,借钱从来不还。在她的眼里,亲人一切都是善良的,即便是混蛋,那也是小混蛋,骂归骂,她每次还给,莉姿欣妍都说她害人,缺心眼,只有明哲知道,她是无法拒绝,无法看到人家受苦。即便,朋友出卖她,拿她垫背,虽然她当时很气愤,但是过后又原谅别人,努力的去修补裂痕,往往,让对方错误的觉得,做错事情的好像并不是她,而是忆柏。她经常就这样对人好着好着,就让别人当作了理所当然。忆柏这样的性格,遇到合适的人,必然能活的乐观开朗,遇到不合适的人,必然就是委屈求全,苦着自己,成全别人。
她跟之熙,并不是合适的,之熙是一个善良的人,他爱忆柏,可他潜意识里其实更爱的是自己,他永远都认为他喜欢的,别人必然会喜欢,他不喜欢的别人必然会讨厌。每次忆柏和之熙出去吃饭,菜上的少,之熙在那埋头苦吃,等忆柏甚至来不及吃几口,菜便没了,之熙就会说,“吃饱了,剩下的菜不要了。”忆柏不说话,此时也没有了胃口,偶尔的时候,忆柏会说,“我还没吃饱呢。”之熙就会很错愕的看着她,好像那些东西都是忆柏吃的,怎么他都吃饱了,忆柏还没有饱,于是就不耐烦的说,“那就再等等。”等到菜再来,忆柏便往往一口也吃不下,后来便也不再要求了。之熙很固执,忆柏的意见从来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这些,忆柏都可以忍受,可是之熙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他用金钱给自己织了一个五彩的梦,他以为,这个梦的中心,肯定是忆柏,他不知道,忆柏,从来也与金钱梦无关,她只在那高山上,啃着精神的粮食,用爱充实着自己,也关爱着他人。忆柏的苦,是在婚姻里,她的精神世界里是无人呼应的,而她已然没有机会再去找一个可以呼应自己的人过日子。这些,都是忆柏微醺后,断断续续诉说出来的,每当这个时候,明哲的心在滴血,为自己,也为忆柏,他好想告诉忆柏,他愿意呼应她,愿意为她放弃一切,但是这样的机会已经失去了,他,明哲,只能选择继续当一个守护者。
“忆柏,时候不早了,该回家了,我送你回去吧。”明哲摸摸她的头,轻声换着她,忆柏只管趴着不理,不知道为什么,这首曾经熟悉的轻柔的曲子,今晚带有悲凉的意味,她的脸湿了,袖子也湿了。
“明哲,这个曲子,该换了,太悲凉。”忆柏不抬头,幽幽的说。
明哲想告诉她,悲凉的不是曲子,可明哲不忍心这么说,“好,马上换了它。”明哲换了一首,可忆柏还只是流泪,她实在没有那个勇气回到家里,看着之熙,对着电脑在那,就好像那一串串的字符,就是银行一串串存款的数字。可忆柏知道,明哲说的是对的,她该回去了,不在外过夜也是她的义务,她必须尽到。
“还是太悲凉,走了。”忆柏晃悠悠站起来,不回头,往外走,明哲跟着,搀着到停车场,扶上车,将忆柏送回家,那个囚禁忆柏的房子。
一路上,忆柏不说话,明哲也不说,忆柏太累了,需要休息,这一路,属于他和忆柏,他不忍心打破这静静相处的机会。
今天忆柏似乎很有感慨,把头扭向车窗外,眯着眼睛轻轻的说,“明哲,还好有你。”
明哲的眼泪划过脸颊,形成了两条湿湿的线,忆柏看不见,久久,明哲才开口,“我在这里,永远等着你,你回头,我就在这里。”
这一路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忆柏从明哲的车上下来,对着车窗挥手,明哲说“再见,开心点。”忆柏转头,两行清泪又连成了线,留给明哲的,是一个萧索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