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风吹过,本该燥热的空气却夹着丝丝凉爽,我余光瞥去,殿内放着一块斑澜以术法结成的寒冰,正正好放在窗子的当口,只要有风吹进来便会十分凉快。我定定将他望着,以往我只晓得他是一个厚颜无耻,目无尊卑,不知上进,十分流氓的神,不晓得他竟有这样仔细贴心。
小八扒拉着这毛团儿的耳朵,欲言又止,终是说道:“若是不是斑澜上神舍身入极渊救姐姐,怕是再难见到姐姐了。”
苍梧极渊……我故作镇定,却还是颤了颤:“你……怎的伤成这样?”
他淡然一挑唇,笑的十分没心没肺,他终究是那个流里流气的斑澜,他道:“恩?你这是担心我?”语气中颇有些得意。
我撇开他故作暧昧的目光,“并非,只是怕斑澜上神若出了事,你空桑的生灵上门讨债罢了。”
他笑道:“你放心,这点小伤于我来说并不是多难受的,你就莫要瞎担心了。况且本上神救了你,你便欠我一个人情,若能因此让你将我记着,本上神觉得此事划算的很。”
我脸一黑,松开他的手,磨牙冷笑道:“斑澜上神真是英明。”
他依旧言笑晏晏,语气中还略微有些暧昧:“那是自然,本上神觉得为你做什么都划算。”我被他激的浑身鸡皮疙瘩,不禁打了个冷颤。槐桑与小八目瞪口呆的看着我二人,随后槐桑干咳两声,“小八神君,我忽想起方才煮完粥忘了熄灶火,你同我一起去看看罢。”小八与槐桑对了一个眼神后,十分乖巧的点点头,两人双双跨出殿门去,脚步甚欢……
殿内只剩我二人,此时黄昏已过,屋外明月高悬夜阑人静,屋内灯火通明人影成双,斑澜不紧不慢的在我的注视下吃着粥,我注视他原因有二,一是他竟用我用过的汤匙与碗喝粥,二是他吃起东西还挺斯文,与他流氓般的气息不大符合。他终于注意到我的目光,一瞬不瞬望着我:“本上神纵使长得帅,你也不该这样瞧,姑娘家家要矜持些。”
我抽抽嘴角,心里惋惜道,这幅好面容给了他当真浪费。好心提醒道:“斑澜上神你拿的汤匙方才我用过,且瓷碗也过了。”
他停下吃食,翻着白眼略思索一番,舔舔唇,笑的没个正型:“我说这粥怎的这样好吃。”我挑眉,对于他没脸没皮到如此境界感到深深折服。
我看着他依旧苍白的面容,我心里泛起愧疚,又想到些方才没问出口的事,现下也正无话题,我索性开口问道:“方才我查探出你体内有魔气冲撞,是怎么回事?”
他刚好吃完,将碗碟一放,随手抹了抹嘴,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苍梧戾气太重,以往我在战场被魔族的中伤过,魔族心狠那利刃直直插进我肩头,便是在那时落下了病根儿,被戾气一击那魔气就长大了些,不过不要紧,本上神必定将他们扼杀在摇篮中。”
看他一脸轻松愉悦想必也没什么大碍,我愧疚的心稍稍平复,便没在多问。今日来访的人不少,我身心疲惫的朝着斑澜打了个哈哈表示很自己很瞌睡,让他该去哪去哪。谁知过了半晌,斑澜依旧坐在榻边一动未动,以殷切关怀的目光瞧着我。我皱眉,本以为自己这逐客令下的很明显,但斑澜那表情分明未觉出半分本上神的意图。我嘿嘿一笑:“天色已晚,斑澜上神是否该回了?”
他顿时摆出副心痛模样:“今日我救了你的命,按照凡间的习俗不是该以身相许吗?你不以身相许也就算了,连收留我一晚都不肯么?”
我无语到:“凡间何时有这样的习俗了?你是否看戏本子看多了?况且这是仙界不是凡尘。”
“你晓得你这种行为叫做过河拆桥吗?”我见他额头冒出的青筋跳得十分欢快,脸色也没有那样愉悦了,我被他盯得十分的心虚,他入一趟苍梧虽没我伤的这般重但估摸着也比我好不到哪里去,若是此时让他回空桑御风法术是用不了的,那便只能走回去了,苍梧与空桑千里之远,这……着实残忍了些。我干咳一声:“既然如此……那你就在苍梧留宿一宿罢。”我随即唤来小厮,吩咐他收拾间寝殿出来给斑澜过夜,斑澜的脸色好看了些,噙着笑道:“算你还有些良心。”
不消一刻小厮颠颠儿来报,说是寝殿收拾好了,走的时候十分仔细的将桌上的碗筷也都收了下去。我又打了个哈哈,十分困倦的对着斑澜摆手道:“我晓得你早已累了,好生歇息,若是招待不周还请斑澜上神多多包涵。”我一边说一边往薄被中滑去,一句话说完我已经将自己捂得严实。他从床榻边起身,垂眸看着我,眼神中万般复杂的情愫翻涌,半晌,嘴角动了动,似是想说什么但又没说。我被他这一番欲言又止弄得有些懵,无奈的白了他一眼,抬手将脸也埋在了薄被中,只留了两只手在外面。榻边一沉,他的衣袖落在薄被上,他将薄被往下拉了拉,露出我的脸,嗔怪道“也不怕被闷坏了!”又将我的两只手塞进被子里,他的手掌冰凉,凉的没一点儿活气,我被冻得一个机灵,却没忍心甩开,这世上肯这样对我的,着实没几个了。他正要撒手,我也不知中了什么魔,反手握住了他,我自己都错愕了半晌,不禁尴尬道:“你的手挺凉快的……我……我就是有点热,拿你的手冰一冰。”
他笑了笑,在我额头轻弹了一下,“你呀!”他抽回手,我心里莫名一阵失落,只见他伸手在掌心上用法术化出个雪人来,跟他第一次为我疗伤时化出的那个一模一样,他将雪人搁在离我不远的柜子上,“我将它放在这里你能凉快些,约莫着一个时辰能化完,夜里总归要比现在冷许多,你盖严实些别着凉了。”他这番温声细语的关切使我心里滋味莫名,一时间我如鲠在喉只得默默对他点头。他前去将窗子关好,将蜡烛熄的只剩一盏,剩的便是离我最近的那盏,似是知道我这个人怕黑一样,他这盏灯留的有些刻意,我正纳闷,他已拉开门正打算出去,我望着门边的背影,忍不住道:“斑澜……”他转过头似笑非笑,此时的月光正照在他的脸上,他银白的发丝微微被夜风撩起,周身朦胧着一层光晕,风姿卓卓说不出的动人,我心头一颤,他这副模样才像个正经的上神啊。我道:“多谢。”
他的手攥成拳头抵在唇上嗤笑了一声,又抬头看过来,玩味道:“谢什么,你若以身相许的话……”
不等他说完,我黑着脸沉声道:“滚……”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