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渐次昏黄,林怀秀站在花厅的小阳台上,阿莲在身后恭敬地站着。
“你是说,这几年里,这个傅小姐经常留宿这里?”林怀秀的话平淡无波,仿佛闲聊的语气下隐藏着满满一腔波澜壮阔的情绪。
这里是林怀秀的家呀,小叔叔你怎么可能带一个和自己长得如此相像的人长留家中,这让别人怎么看,家仆又怎么看,阔别五年她再次回来,却发现有个替身在自己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弥补着她的空白,小叔叔,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也只是偶尔留宿,先生,并不大喜欢有人太过接近。”阿莲平静地回答,微躬的身体下意识地更加垂低了些。
林臻的个性林怀秀自然知道,他那冰块般的人能让一个女人在自己家留宿,在他心里肯定也是占有一席之地的。林怀秀也曾经想过林臻如果想要过正常生活,她会隐藏自己,默默地退回暗处只要看到他幸福就好。可是时隔这么多年,林怀秀自己已经很努力的想要与林臻划开界限,可一次次的事件却又让他们联系到了一起。就算走到了一起,两人亦没有过多说明什么,只是依着感觉任其顺其自然地发展下来。
林怀秀不知道林臻这样对待自己,是不是代表已经接纳了自己,她没问也不敢问,就连刚回来那一晚的算得上交心之谈,也只让林怀秀乖乖在家呆着不要在外面疯了,气氛很温柔暧昧,也只隐隐让林怀秀感觉到一点点类似爱情却更胜于亲情的深厚感情在流淌,还没来得及抓住,就已淹没在林臻外冷内热的气息中。
天边最亮的明珠开始闪烁徽光的时候,夜幕已呈深深的湛蓝色,片片枫树林葱郁延展似与天际融为一体。林家那山黑色雕花大门缓缓打开的时候,两束硕亮的灯光割破夜色照亮一棵棵笔挺的树干枝桠,和着发动机轰轰轰的闷哼声,就停到了前厅的大门前。
林臻结束一天的工作,正要回家好好轻松一下,一抬头就看到站在前厅小阳台边的林怀秀,现在的天气的晚上已经很凉,她就穿了一身麻纱的连衣长裙站在冷风中,短发飞扬,长裙翩跹,直挺挺地站在开满兰花草的小阳台上似是坠入凡尘的精灵,看得林臻心里头一惊,脚步已朝她迈过去。
“天凉,你怎么不回屋里去。”伸手掰正她直挺的身子,纤细的手臂果断凉如冰,“进去吧,一会儿感冒了。”
林臻敦促着,林怀秀微微一侧身子,挣脱开林臻的桎梏。
“怎么了?”林臻抬起手,将风吹散她满脸的短发撩到耳后,娇丽的面容往旁边一扭,又挣脱了他的控制。
这样别扭的小丫头已经很久没这样跟他撒野了,今天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竟然敢跟他无声地叫板?
一抹玩味弥漫冰冷漆黑的瞳仁,林臻难得好心情地没跟她计较,反而是伸出手臂把她圈在了怀里,替她挡住了嗖嗖的冷风。
“到底怎么了?”柔缓的语气或许鼓舞了林怀秀憋闷在心中的郁气,一下没控制住,林怀秀就问道:“你莫名其妙地带我回来究竟是为什么?”
“莫名其妙?”林臻不解,反问道:“你年纪也不小了,总在外头像个什么样子。我已经联系好了几家学校,回头你看看喜欢哪家,去深造一下。”
“就因为这个?”心开始撕痛。
“还应该有地点别的么?”林臻低问,眼瞳漆黑如墨。
“谢谢!”林怀秀忽然推开他的怀抱,大踏步朝房里跑去,鼓足了勇气问出来的答案居然这样平淡无奇,可笑她还怀揣那荒谬的情愫在小阳台上等了他一下午。她为了自己的那一点点期翼葬送了自己的一生,换来的竟是这种损兵折将的荒谬下场。
原来一切都不过是她一个人的独角戏而已。
那个带着光环的男主角,永远只存在于她的梦幻里,尽管现实中他已将她吃干抹净,到头来,他还是他,而她却早已不复存在。
五年了。
林怀秀第一次推开自己的房间,风一样地扑进那粉红色带着梦幻般地大床上,眼泪唰唰落下,宛如开闸洪水,愤恨、委屈统统随着泪水一一滚落,染湿了粉色蕾丝花边的褥被。
“小小姐……”仆人担忧地在门口唤道,一个粉色枕头从里飞出来,“出去!”
仆人郁闷地扯下正砸到脸上带着香味儿的枕头,郁闷地朝身边的主人林臻看了一眼,林臻示意他下去,缓步踏入了这间久违的房门。
“出去,听到没有!”感觉到又有人靠近,林怀秀暴怒地抓了东西就扔,这回手里的东西还没扔出去,手腕已被人捉住不得动弹,林怀秀睁开泪眼模糊的双眼想看看谁这么大胆竟敢阻止她发泄,迎面却撞进了一个温暖而沉重的怀抱。林怀秀顿时如被人踩中了尾巴的毛,浑身毛都炸起来,发疯地挣扎哭喊:“你出去!出去,我不想看到你!”
林臻极力压住身下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而发疯的女人,“不要逼我,林怀秀!”
警告的话语果真是奏效的,林怀秀停止了挣扎,凌乱的头发掩盖住了她大半张脸,那双水莹剔透的眸子掩盖在乌黑的发丝下闪着银白的水光,她也只是听话了一秒而已,一秒后,更大的哭声伴随着控诉声断断续续地冲那柔润的红唇中流溢而出。
“哇!你……你就知……道欺负……呜呜……欺负我你……”
“呜呜呜……”
看着身下失声痛哭的女人,林臻的心一下子就软了,他抚开盖了她满脸被泪水打湿的头发,捧起她因痛哭而绯红的脸颊,一颗颗泪水从她紧闭的双眸中滑落,沾湿她的发丝眉角,心里头某个地方在隐隐作痛。
“为什么哭?”林臻低沉的声音弥漫耳边,林怀秀哭得声音都快哑了,脸上却传来一阵阵温热,宛如一个个细碎的吻轻轻地吃掉她脸上的泪。林怀秀不敢置信地睁开眼,直接撞上林臻漆黑中翻涌着情愫的瞳仁,“不要再哭了,好不好,恩?”他低头吻了吻她因抽泣而不断嚅嗫的唇,低沉沙哑的尾音充满的柔情,令林怀秀的脑袋里顿时轰的一声炸得空白。
林臻又在吻她!
林臻又在勾引她!
林臻你又不爱她,干嘛要无时无刻不在做这些令她误解的事?
林臻你究竟要干什么,你究竟要让她怎样你才会满意?
林怀秀开始有点绝望了,细碎的话语断断续续说出口,林臻一下没听清,睁开眼默默地盯着林怀秀紧闭的双眼和嚅嗫的双唇:“秀秀,你在说什么?”
秀秀!
哼!秀秀!
“不要再这样叫我!”林怀秀忽然大声地控诉:“我担当不起,小叔叔,请你从我的身上离开!”
“你说什么?”漆黑的瞳仁迅速卷起风暴,林怀秀视若无睹,大吼道:“如果真的担心我,就请小叔叔你做好叔叔应该做的本职,否则我宁愿在外头流浪之死,也不会再愿意踏入林家一步!”
“啪!”
林怀秀僵着脖子,脸上火辣辣的疼痛提醒着她刚刚发生的一切,她不知死活地顶撞,他愤怒难忍的一巴掌,可是那盛怒的眼瞳中暗藏着的一抹失望痛心是怎么回事?
小叔叔,你为什么总是这样,在给人无限希望后又无情地掐灭掉,你知不知道这样做会引来什么后果?
原本以为只要离开一切就会重归正途,原本已经做好将你默默藏在心中好好过完下半辈子的准备,可你为什么又要回来搅乱我的步伐?
林怀秀僵着脸,林臻半压在她的身上。
“出去!”平缓的声音不复之前激动,充满了宣泄后的疲惫,宛如一汪平静的水永远无法看清地下波涛汹涌的暗流。
林臻缓缓从林怀秀身上移开,他没有走,而是和林怀秀一样和她并肩躺在床上,失神地看着床帏上那一圈粉色带蕾丝边的小花边。他还记得当初选这个床罩的时候,林怀秀那充满希望和向往梦幻中公主的表情。
“你就是我的小公主。”他当时揽着眼中直冒粉色泡泡的小姑娘这样说。
“小叔叔,我把我自己给你,你不要抢爸爸的林氏好不好。”十七岁的少女鼓着红扑扑的脸蛋,在这粉色的帷帐里,别扭地脱下了自己的粉色公主睡衣。
那一夜她将自己奉献给了他,而他却狠狠地将她侮辱了,用最难看的姿势和最难听的话语,将她的身和心狠狠滴烙下他的印记。
林臻瞪着那一圈粉色波浪花纹,低声地问道:“恨我吗?秀秀!”
如果我说我爱你,你信吗?
林怀秀抬起眼,看着林臻俊逸的侧脸,心酸地冷笑道:“没什么可恨的。不过你如果放我走,我会感谢你的……”
林臻忽然翻身压回林怀秀身上,“休想,你这辈子除了跟在我身边,你还有别的选择吗?”
林怀秀笑的很疲惫:“我有很多选择,小叔叔。比如说:何浔!”
“你真的喜欢他?”林臻警惕的问。
这不是你一开始就期待的戏码么,但是现在已经不需要是么!
林怀秀闭上发痛的眼睛,缓声说道:“他是个不错的男人,值得依靠。”
“林怀秀!”低沉的声音暗藏愠怒。
唉!他总是这样!
林怀秀在心里叹息,睁开眼,果真见到林臻俊美的脸上已覆上薄薄的怒气,且隐有蔓延之势。
“浔,是个很不错的男人,很值得依靠,不是吗?”林怀秀火上浇油,林臻大怒:“林怀秀!我允许你每天花天酒地胡吃海喝自甘堕落!但是这里——”他修长的手指用力点了点她的心房,冷冷迸出三个字:“不、允、许!”
不允许是什么意思?
“不允许什么?”林怀秀好奇地追问。
林臻的脸有些僵,薄削的唇缓缓抿成一条直线,林怀秀又道:“有时候我真弄不懂,小叔叔你是不是真得很闲,怎么老喜欢管我这些破事?”见到林臻的脸色已经无法用难看来形容,反正老虎毛已捏到手上,拔不拔都是死,还不如死得痛快点、明白点。
于是,林怀秀又开始说了:“我本来在C市混得还可以,四五年也就这么过来了,小叔叔你干嘛非要来横插一脚?”
“你那叫过得还可以?”林臻磨牙。
林怀秀无所畏惧:“祸事是没少闯,但也没人知道我是你林家大名鼎鼎的小姐不是,就算落得身败名裂肢体不全的下场,也是我的事,不是吗?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呢,小叔叔!”
“你!”
看着林臻气的发白的脸色,林怀秀真是越来越佩服自己的胆色了,原来豁出去的滋味是这样的。
“你舍不得我死,舍不得我受伤,看到别人欺负我,你会心疼对不对?”林怀秀一步步紧逼,林臻的脸色一点点变得惨白,见到总是不可一世的男人面现难色,林怀秀从来没这样爽过,“还是说,你已经不可自拔地爱上我了,所以才要找个跟我长得那么像的女人做情妇!”
林臻的瞳孔陡然收缩,不思议地盯着身下形似癫狂的女人,“你都知道了?”
这一刻,林怀秀真的很想大笑。
“人家都找到家里来了,你还期望我装多久傻子!”
“对不起!”
“我不要对不起,我要——”
林臻本来已经挪开的目光迅速又回到林怀秀的脸上,“你要什么?”
时间仿佛停顿,林怀秀在林臻漆黑的眼瞳中看到自己悲切又可笑的倒影,想到心酸处,眼泪珠儿又似断线的珠子一颗颗滑落眼眶。
“说——你想要什么!”身上的男人仿佛也在为她心底里那个被掩藏最深的秘密而充满期待,他的情绪有些激动,因为气急而发白的脸回溯起潮红,令他挺直的鼻子微微契合着,温暖而急促的呼吸喷到林怀秀的脸上,醉人的芬香弥漫了她所有的感官,脑子一发懵,那句话就从她口中脱口而出。
静谧的空间里只剩下他和她深浅不一的呼吸声,逐渐的有心跳声鼓噪地响起,林怀秀还没从自己的震惊中缓过神来,唇口已被狠狠封住。那湿热的唇舌长驱直入直捣黄龙,缠住她的丁香就是一顿啃食吮吸,宛如贪婪的魇食者找到自己中意的食物,疯了一般地吸取着令人着魔的能量。
“我也是!”他在她耳边低声地说着。
林怀秀难耐地低吟道:“可是,我们罔顾天钢硬要在一起,是会下地狱的。”
附身在她颈上制造火花的男人此刻抬起头,将她侧埋在被褥中绯红的脸掰正,漆黑的瞳仁直视着她充满娇羞而乌秀的眼瞳,那股难以言喻地坦率和真诚弥漫上他的脸他的眼。
“就算是地狱,只要有你,我也愿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