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场歌舞升平开始的时候,卫兰并未做好充分准备,甚至还有些手足无措的味道。
本来时间很是充裕的。懒洋洋睡到下午的卫兰穿上那条从Martini扯来的黑色晚装,左照右照,腰身竟然嫌大。衣服秋季就已备好,在橱柜里放了三个月。从初冬到新年,竟然瘦了那么多。卫兰试了半天,身型都如肿胀孕妇一般难堪,只好在暗处别了曲别针应付一下。为了这一场奢华聚会,卫兰精心减肥和饱睡,为的就是凹凸有致,炯炯有神,竟然还是失算。
坏心情从此刻开始。赶去之前一直钟情的VA做头发,一直帮她搭理头发的小C竟然休假。卫兰心情很坏地跟那个怎么都看不顺眼的发型师交待,哪里应该做卷,哪里应该固定,哪里应该低调华丽,哪里应该风起云涌。发型师紧张得要死,竟然把烫发棒碰到了卫兰的眼角。卫兰疼得“哇”地跳起来。
在赶去晚宴的出租车上,卫兰对着暗红色的疤痕发呆。这算是毁容啦,该怎么掩饰呢?真是有点欲哭无泪的味道。卫兰真想跳下车,自暴自弃地回家睡觉。幸好堵车,卫兰有时间用眼影把它描摹成一道抽象的烫伤花纹。
到达派对所在的旧时洋房,已经开场二十来分钟。卫兰轻吁一口气,似乎一切不爽都被她摆平,接下来的晚宴,就算不完美,也一定要精彩。
活动脚趾,扭摆腰肢,轻掀裙摆,淡扫妆容。卫兰对每一次类似的PARTY都不会懈怠。做人未必一定需要处心积虑,但认真对待处处绽放华彩,于人于己都是享受。更何况,今晚的宴会中,难说会否有全城共赏的新贵公子出现。也许遇见一个男子的身价,能够担当得起她自认的伶俐可人。卫兰又在反转的茶色玻璃上欣赏了自己的形容,眼角眉梢一点晕染的花纹,恰到好处地衬托出她的迷离风景。
她拎着郁金香型酒杯,优雅地穿梭在酒色灯影里。风雅交谈,婉约进餐,已是她所熟稔的模式。
桀升就是在这个时候不慎撞到她的脊背的。宴会没有开场多久,这个男人已经醉酒酣然。赤霞珠连着酩悦,尊荣兑了1862,所有昂贵的,奢侈的品位,在他眼里只是带着度数的数字。他拿着香槟,跌跌撞撞一下泼洒在卫兰的腰间。卫兰感觉背后一凉,刚想转身,便被一下子杵在桌角动弹不得。桀升晕头转向地喊:“对不起,对不起。”然后试图拉卫兰起身。而卫兰则勉强压抑自己的愤慨,想回头看看是哪个登徒子让她的灾难又开始延续。他一拉,她一欠身,竟然硬生生地将腰间隐匿的曲别针扭断,Martini的黑色晚装便如同褶皱的围裙一样空荡荡地游移胸前。
卫兰暗骂一声。灾难的到来可不可以先有些预兆呢?一趟原本精致的表演已经完全没有发挥的余地。她根本无暇顾及那个惹祸精,当务之急是如何摆脱目前的尴尬境地。众目睽睽之下,她瞪他一眼,扯着裙裾急忙跑向洗手间。
瞪着背后那块并不显目的酒渍,卫兰叹气。原本也许可以华丽快乐的慢摇夜晚,却充斥着各种各样不愉悦的段落。然后,她看见一张迷蒙的嘴脸,在镜像中浮现。
纵然刚才没有辨认清楚,她仍狠狠地盯着他,说:“四千块。”
他低低地笑起来,脸色因为酒气而显得轻浮。他挑眉笑道:“一晚?”
卫兰怒气上扬,趁着并无闲人的当口,足下的高跟鞋狠狠踏他的皮鞋。一双深棕色皮鞋因此而显得难堪。桀升嚎叫着跳了开来,但也不忘递上一张自己的名片:“你好,我是周桀升。我要赔你衣衫。”
卫兰斜睨了一眼名片,上面写着某集团的某高层职位。她有些恍惚地想:难道爱情故事的开场都是这样老套而缺少新意吗?然后,卫兰又轻挑了一下他的眉眼。不出所料的,又是一副正统爱情小说里的男主角应该有的模样。
卫兰耸耸肩,一副“好吧,那就这样吧”的做派。
周桀升当然看得明白,卫兰不是认栽,而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