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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二话 斗篷先生

太阳升起的东边,指的就是这座城市的东边,那里原来有一条时髦的商业街,后来由于改造成了小商小贩的聚集点,在那条街上做生意的人大多没有办理合法手续,甚至有些东西是不该出现在市面上的,可是在这座城市里,不愿花很多钱就想买到称心如意的商品,这类人还是占多数,不得不说,丹尼也算是其中一个,他宁可相信那里确实存在一位神秘的斗篷先生,也不想在贫民窟生活一辈子。

于是丹尼按照卡片上的描述来到了城市东区,并且在太阳升起之时发现了一幢隐藏在山岗下的圆顶屋,在这之前,来过无数次的他一直都没有发现它的存在,它就像是故意避开行人的视线,如同春笋只在雨后黑夜崛起。

这是一幢五层楼的圆顶屋,只有一条阴暗的宽敞走廊将客人引入布满蛛网的小铁门,偌大的院子里没有哪棵树是丹尼叫得上学名的,它们就是这屋子最忠实的仆人,恭候每位客人的到来。

丹尼来到铁门前,捡起掉在地上的铁门锤,用它在门上敲了三下,这三下仿佛是敲在他的心口,门开了,里边却没有人,黑咕隆咚的。丹尼忽然变得游移不定,因为他觉得自己呼吸到了另一种空气,一种恶臭的、沉浊的、来自不同世界的空气。铁门在不知不觉中合上,屋子的四周光秃秃的,仿佛是冒水的墙壁浸透了一层泪水,楼顶那微弱的灯光勉强能照亮这里,又让丹尼看清一条蜿蜒的螺旋阶梯。

丹尼不敢上楼,他呆在第一步台阶,向楼上大声喊话:“请问,有人在家吗?”

楼上没有回答,只有恰似蜡烛的摇摆在泥墙上勾勒出一幅斜斜的身影,这朦胧的影子显然是在埋头工作,他不像是没有听到楼下的喊话,而是懒得起身去迎接客人。

“我是来找斗篷先生的,如果你就是他,我这就上来了。”丹尼觉得背后有一阵寒风推着他向前,于是他不敢回头,加快上楼的步伐。

圆顶屋的顶楼是一间拥有三个窗户的哥特式招待室,每扇窗户上都相应挂着不同颜色的锦缎窗帘,其中正对北方的窗户挂着红十字的白色锦缎窗帘,让人联想起古老的爵士风情,然而奇怪的是,这间房间简直像是处在地下室,没有哪扇窗户可以将阳光正确引入这里。

不大的房间里陈列着各式各样的收藏品:有殖民时代的非洲象牙;有上个世纪末的镀金模型船;有浸泡在福尔马林液体中的动物标本;有挂在墙面上的中世纪盾牌与佩剑;也有满是灰尘的铁皮甲胄。丹尼觉得这屋子的主人一定是位兴趣广泛的古董爱好者,可当他看到在角落里闪动的那个人影时,瞬间打散了之前的念头。

这是一位裹着黑色斗篷,戴着黑色兜帽,罩着黑色面具的怪人,总之,你无法从正常角度去辨别他的容貌,丹尼发现他时,他正从由书本堆成的书山上下来,手里抱着一只木匣子,木匣子里似乎放着一些名册,还有另类的历史文献。

毫无疑问,他就是名片上提到的斗篷先生,从正面看去,他倒像个会戏法的巫师,而他见到丹尼时的模样显然是太过正常了,他将名册从木匣里取了出来,放在桌上,又从侧边的抽屉里掏出一只羽毛笔。

“让我们来谈谈生意吧,你需要报上你的性别,年龄,财产……”斗篷先生似乎早就知道对方会来,还没等丹尼开口,他就开始在名册上写下客人的名字。

“等等,请让我重新整理下思路,首先,你得证明你就是明信片上的斗篷先生。”

“你的名字叫做丹尼,算上昨天的生日刚满十八岁,至于财产,哦,太遗憾了,你身上只有九百块钱。”

丹尼惊诧万分,他还什么都没有说,斗篷先生就得到了所有答案。

“请问你是一名先知吗?”丹尼的口吻中带着少许胆怯,他俨然已将对方视为无所不知的上帝。

“凡人都叫我斗篷先生,你还想知道我在另一个世界的名字吗?”

“另一个世界?不,不,不,我想你是搞错了,我只是偶然看到明信片上的介绍,偶然找到了这里,偶然遇见了你。”

“世界上没有偶然,我只会为需要幸福的人带来服务,要是你已经觉得自己够幸福,就请离开这里吧。”斗篷先生说完,就放下了羽毛笔。

“幸福从来没有找过我,我出生在一个不平等的世界,在不平等的环境中长大,长大后还要面对不公平的竞争,我从来就没有想过自己会过得幸福,你看看我现在的样子,你会说我是个幸福的人吗?”丹尼摊开脏兮兮的双手,衣服上都是缝缝补补的线条。

“很显然,你比某些吃不饱穿不暖的乞丐要好些,但是你同样也是我的服务对象。”斗篷先生一面继续拿起笔来写字,一面说:“我会带你进入一个完美的世界,在那个世界里,你完全不需要工作就可以享受一切,你可以活得像个国王,住在金碧辉煌的宫殿里,手下还有三百位鞠躬尽瘁的仆人,当然,你所享受的内容必须由你目前手中的财产而定。”

“什么?我以为这是免费服务!”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我也是个生意人,丹尼先生,难道我刚才提到的服务内容还不够令你满意吗?”

丹尼心疼地从兜里掏出九张邹巴巴的钞票,这些是他活到现在留下的所有财产,凭借这些钱,他本可以找到一份像样的工作,可是现在,他却要拿这些钱来争取一份不切实际的服务。

“那么我把钱放在这。”丹尼走到斗篷先生跟前,看到斗篷先生的面具里有一双如同地狱火焰的红色眼睛,他慌张地把纸币扔在桌上,向后退了好几步。

“九百,九百块钱虽然不能使你成为国王,可是你也能应有尽有。”斗篷先生收下钱,又从右侧的抽屉里掏出一把9mm口径的手枪。

“哦!上帝!你不会是想带我去见……”

丹尼还来不及转身,就感到胸前一阵冰凉,像是带着灵魂飞离了躯体,在这一刻,他听到了常人无法听见的声音,那些声音都是从地底下传来的,在众多窃窃私语中,丹尼听清了一句话‘瞧,又有人上当了’。

丹尼闭了一会眼睛,过去的不幸统统在脑海中浮现了一遍,这些不幸就像是海滩上的脚印,被时间的巨浪抚平,他睁开了眼睛,看到斗篷先生正用冒烟的枪管对准他。

丹尼尝试让喉咙发出声音,幸好,他还能正常说话:“你,你刚才对我开枪了?”

“想要去崔凡特,这是最快的捷径,丹尼先生,刚才仅仅是第一枪,接下去,我还得再开第二枪。”

“不!我可以有遗言吗?我是说,我还没做好准备。”

“好吧,我想你最好搞清现在的状况,你已经不是一个凡人了,你是个灵魂,先生,若还拿不定主意,就请你回头看。”

丹尼确信自己的后背撞到了什么,他带着如同沉入海底的压抑转过身,发现身后竟站着另一个完好无损的丹尼,这个丹尼就像是刚从镜子里头的世界走向人间,而奇妙的是,他的胸口没有受伤,他的呼吸依然是在正常进行,他好比一只被人操纵的木偶,看不见眼前的任何东西,他在斗篷先生的一声口哨下慢慢离开房间,简直就是一具行尸走肉。

“那,那是我!那么我呢?我成了什么?”丹尼看着自己的身体一步步离他远去,愤怒地转身扑向斗篷先生,可是,他的手脚却如同碰到阳光下的影像,穿过斗篷先生的肉体。

斗篷先生不慌不忙地为手枪上好子弹,再次对准丹尼,说:“放心吧,现实中的丹尼依然活着,而你只是他的一部分灵魂,是最绝望的、对世界充满憎恨的灵魂,现在,我倒数三秒,三秒后,你会发现自己身处一片天堂。”

随着斗篷先生的三秒倒数,服从命运安排的丹尼自觉地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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