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的城市，还是暂时的处在阴沉的天气，因为最近都不怎么熬夜写稿，莫晓很早就起床了。不冷不热的天气，适合出去走走，一个人。
周六的早晨，小艾还在房间里睡觉，莫晓在冰箱里拿了冷冰冰的吐司，随手拿了一盒放在保鲜格子里的牛奶，又漫不经心地瞟了瞟生产日期和保质期。
吃过早餐，莫晓穿好鞋子，拿了包包，轻轻地合上门。她答应了亦辰帮他看看家具，正好莫晓也可以去家具城逛逛。
到附近的公交车站台，二十分钟的路程，莫晓走了接近一个小时，在站台上看着列满的公交路线，眼神停留在有家具城的路线，“343”，莫晓的视线锁定在这条路线，等了大概有五、六分钟的样子，343路车来了，莫晓看着车身上的终点指向，再次确认了这辆车的终点站是“林氏家具城”，就跟着人流上车了。
家具城都是一成不变的感觉，似像非像的装潢，如出一辙的条条框框，莫晓拿着一本营业员发的小册子，走在家具城的二楼，本有些忙碌的步调，却因为忽然落在耳畔的声响，恢复了方才的停顿。
“林总，这是我们家具城的展览区，我们按照大中小的户型，不同样式的格调，分别建立了相对完整的版式。在此之前，我们也做了相应的问卷调查，并且针对顾客提出的建议，及时作出了调整”站在一旁的家具城负责人老何拿着一摞刚刚印好的问卷调查，拿给林谂，说道。
“这些问题的选项如果能多点，或者独立的做一个建议栏的小册子，附送一些精美的赠品，可能顾客会更容易接受一点”林谂说完，把手上的东西递给老何，手里拿着的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点燃了。
莫晓站在离林谂二十多步的位置，在距离上次酒吧相聚一个月之后，看着林谂的侧脸，听着他跟今天的天气一样沉下来的声音，莫晓呼了口气，转过身，“林谂，我只能用这个方式来跟你划清界限，如果我们不见面，我就不用害怕自己会转变本就有些摇摆不定的心”
“莫晓”林谂看着熟悉的背影，喊道，语气里的坚定分明掩盖过了略微收缩的迟疑。
“hi”莫晓有些尴尬地转过身，一只手小弧度的晃动，另一支手却僵硬地不知道该放哪里。
“不想看到我吗？”林谂也知道，自己不该问这么傻的问题，可是，他还是问了。
十点多的家具城，顾客还不太多，开放的家居展览区，十几个零零散散地分布在各自工作领域的职员，好像可以听到回音。
“我刚看到你在忙，反正我逛逛就走了。”莫晓刻意绕开了话题。
“介意我跟你一起吗？”林谂顿了顿，看着莫晓，问道。
“我没关系，今天亦辰不在，我帮他看看有什么合适的家具。”
本来只是一句客套的解释，听在林谂的耳里，却更像是在表明她和他已经有了界限。他不知道，自己也做了同样的事情。
“已经开始布置新家了吗？”林谂从裤包里拿了烟盒，来来回回地挑拣着毫无差别的烟只。
莫晓和林谂用几乎一样的步调向前走着，“嗯……亦辰他前段时间一直忙着餐厅的事，还因为家里的事回去了一段时间，所以现在才开始添置家具。”
林谂大概只听到了“嗯”，他沉默了，打火机“轰”地一声，刚刚才要散去的烟雾又密密地聚拢在一起。
“你来这里干嘛呢？”莫晓分明地感觉到林谂神情里的不悦，问道。
“我们公司主营的一直是家居行业，你不知道吗？”林谂的语气里显然带着几分失落。
“哦，我一直没太注意。”莫晓也觉得这个回答有些牵强，说着就埋下了头。
“我知道”林谂的嗓子哑哑的，步子越来越缓，直到停住脚步。
“你知道什么，知道我明明想要牵住你的手却要对你说，“有另一个女孩子，比我更需要你”，知道我为了说出“对不起”三个字要挣扎多久，知道我看到你和Alice在一起要用多少句“我爱你”来忍住那只能被屏蔽的思念。”莫晓心里想着，眼前不知怎的就模糊一片。片刻的“我先走了，等亦辰回来，我再陪他过来。”
“莫晓，一个下午，只是朋友的身份，这样也不行吗？”
明明清醒地站在自己的对面，只要一步，就可以靠近的林谂，这一次，他不是在借着酒劲胡闹，只是朋友而已，这样应该没那么难吧。她顿了顿，“好啊”。
那天下午他们一起到超市买菜，那是第一次，莫晓觉得林谂那么真实地存在自己的世界，林谂推着推车走在后面，莫晓熟练地选着食材，林谂看着莫晓的侧脸，亦辰也曾这样看着你们，看过几次，几十次，还是几百次，或者是数不清的次数。
林谂叹了声气。
“很累吗？不然我们就在外面吃好了。”莫晓放下拿在手上的东西，说道。
“怎么会？”林谂笑了笑。
“那就是在犯愁怎么跟你的Alice解释不能跟她吃晚餐”莫晓拿着两盒不同厂家生产的食材，边看边说着。
“其实，可以叫Alice一起的，我们三个人一起吃，热闹一点，那样不更好。”莫晓选定一盒，放在推车里，说道。
“我跟她打过电话了，今晚她会陪爸爸一起吃饭。”林谂其实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编这样一个谎言，可能只是为了自己自私的想法，为了和莫晓独处。
“Alice在事业上可以帮助你，也能哄的你爸爸很高兴，这样的女孩子才是你喜欢的吧”
“好了，就买这些吧。去结账了。”莫晓没有看到欲言又止的林谂，说道。
到林谂郊外别墅，因为天气的原因，天色开始暗了，他们一起进了屋，莫晓拿过林谂放在桌子上的袋子，拿出袋子里的菜，在厨房开始忙碌起来。
林谂远远地看着莫晓，松开紧紧套牢的领带，“什么时候开始学会做饭的？”林谂慢慢地向莫晓走近，轻轻地问道，轻到莫晓的心像是过渡上了一层凛冽的风，涩涩的，很痛。
“就在最近。”莫晓择着菜，运动的水流滤过菜叶，她把洗好的菜放在空碟子里。
刀片的声响匀速地敲击着木板，林谂开了电视，在冰箱拿了一罐啤酒。“要我帮忙吗？”林谂喝了一口啤酒，走到莫晓跟前。
“我一个人可以。”莫晓把菜放在放在热好的锅子里，边炒边回答道。
莫晓的侧脸落在林谂的眼眸里，那句“我一个人可以”，在林谂听来，无论怎么想，都觉得是对自己的挑衅，难道你知道我没有你，有多累吗。
“少喝点酒，对身体不好。如果可以的话，少抽点烟。”锅铲继续翻炒着菜，莫晓转眼看着就要点烟的林谂，说道。
林谂把烟放回包里，没有说话。他只是站在原地，看着在厨房里忙着的莫晓。
林谂，承认吧，一想到亦辰可以看到这样的莫晓数不上的次数，你嫉妒的发狂。林谂眼前好像有了一幅画面：莫晓炒着菜，可能亦辰会从她的身后忽然地抱住她，然后莫晓会笑着骂他几句，端着碟子走到餐桌前，嚷嚷亦辰打两碗饭……
饭菜做好，已经到了晚上七点。饭桌上，碗筷的碰撞声显然在说明着各自的尴尬，莫晓只好找了个话题“Alice没打电话给你吗？”
“她和爸爸吃饭，吃了饭应该会聊聊公司的事。可能在忙吧。”林谂把刚刚捻起的菜来来回回的在饭碗里翻弄，回答道。
“哦，看的出来，Alice是个不错的女孩。既能在工作上帮到你，又懂怎样跟长辈相处。”莫晓给林谂夹了菜，恰好碰上林谂抬起来的眸子。
“亦辰是我的好兄弟，他很上进，也细心，看得出来，你很爱他，他也同样很爱你。”林谂一向都是这样，明明心里不是这样想，却还是要逞强地说出那些，对他而言，不想承认的事实。
莫晓“嗯”了一声，这一餐饭就在沉默的节奏里结束了。
吃完饭，莫晓收拾碗筷。“不用收拾，明天会有钟点工过来”林谂拉住莫晓要伸向碗筷的手，说道。
“没事儿，要不了多久的”莫晓轻轻地推开那双熟悉了的手。还是那么刚刚好的温度，却不再属于莫晓了。
水龙头匀速地冲洗着抹上洗洁精的碗碟，泡沫一点点冲淡，直至消失。莫晓用干毛巾擦了手上的水，拿起包包，边穿鞋，边对着坐在客厅抽着烟的林谂说道。“林谂，我先回去了。”
“等等，我送你。”林谂摁灭才抽了两三口的烟，忙起了身。
“我打的士就好。”莫晓开着门，头也没回。
“说了我送你”林谂的言语里掺杂着几分失落，却又真实地携带着莫名的笃定。
莫晓没回话，只是一语不发地看着眼前的林谂，紧锁的眉头，泛起血丝的眼眸，有些低沉的音色，松开的领带。
包里的手机响了，莫晓边接电话边往外走“喂，嗯……你吃晚饭了吗？……我刚吃完……在朋友家……现在正往外走，我待会儿回家了再给你打电话。别喝太多酒，少抽点烟。……嗯，拜拜”
门“砰”地一声合上，那些林谂以为只是给自己的关心终究还是属于另一个男人的，他呼了一口气“我去取车，你在门口等我。”
林谂把外套搭在手边，背影又一次安放在莫晓本就有些“狭隘”的心里，林谂，你知道吗，那个以为自己的心很大很大的莫晓，已经装不下你给她的过往了。
晚上的风，劲头有些大，呼呼地灌在莫晓的眼里，吹干奔涌而出的泪水。她向着门口走去，在风里等着那个他等过千千万万次的过往。
莫晓家楼下，林谂说“今天的晚餐，谢谢”莫晓说“不用跟我说谢谢，我们是朋友的，不是吗？朋友之间，这些都是理所当然的。”
“再见”莫晓先说。林谂看了看莫晓就要抬起的脚，说道“再见”
回到家，小艾还窝在沙发里看电视。莫晓脱了鞋，把包包放在刚进门的鞋柜上，边走边说道：“还没睡呢？”小艾居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嗯”了一声，本来要转过来的脸又继续专注在剧情跌宕起伏的电视剧里，顺手从放满零食包装的茶几上，拿了一包刚刚要开封的薯片。
莫晓洗了脸出来，“小艾，把面膜放在哪里了？我记得……”正说着，莫晓还翻弄着房间的抽屉。
“在这呢！”小艾一手拿着面膜，一手拿着薯片。
莫晓接过面膜，熟练地敷上，然后翻看着手边的杂志。她们就这样各忙各的，直到夜色沉的足以让她们入睡。
其实，莫晓很感谢小艾没有问她什么，无论是关于亦辰还是林谂，她其实都不想多说，偶尔，撇开这些儿女私情，可能会好过的多。
第二天，小艾起床做了早餐，莫晓也在昏昏沉沉的睡眠中醒来。
莫晓和小艾临时约着一起去逛街，小艾相熟的几个同事也一行前往，几个女孩子有说有笑地穿行在大大小小的服装店，饰品店，一个个都嚷嚷着穿着高跟鞋的脚痛，莫晓瞧了瞧自己踩在脚下的帆布鞋，笑着注视每到一个地方都顺势坐下的姐妹。几个女孩子都有了各自的战利品，小艾提议晚上去吃火锅，下午五点左右，她们就大包小包地奔向了就近的火锅店。嘈杂的人声，屡屡冒起的烟气，来来往往的人群……
几个人坐下，点菜单传到莫晓的手上，勾选完毕，不到十分钟，汤锅已经煮沸，所有的配菜也上桌了，这一天，又要悄无声息地过完了。准确地说，是完完全全不用介意与爱情有关的东西。
我们常常在介怀一些早就不复存在的过往，其实假如我们不去碰它，它完全可以好好地被存放在一个独属于它的角落，就算那个角落已经塞满了散乱的片段，把收拾好的心情喷洒给阴沉的天气，那样，就又有了一个格子，在那里，依旧还会留宿曾几何时的念想。本来，在我有限的词组里，过往似乎是用相安无事来修饰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