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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服了(1)

米峰所使出的剑法是上古术师浮屠剑谱第九式,剑法只能用于除妖净魅,最好能与同系族的术法诀相搭配使用。剑术消耗体力元神,术法诀消耗精神力,米峰在聚神念完这一道高级术法后,脑袋嗡的一下,精神力显然有点不支。

作为一名术师,他的精神力条件并不太好,血脉又属于需要武器支持的具象化的金系,一直都是靠从小努力努力再努力的强化锻炼才得以在十五岁地时候唤出一柄属于自己的术法剑,并得到老太太允许开始修炼剑谱的。术法师平常的工作有两种,一是简单的作为魂魄运输者将没有魂之引力的流浪魂魄带去轮回道,另一种比较危险,也是通常以任务的方式交给各通过术师考试的各位术法师的,那就是,净化恶魅!

说来肖一瞳很是“幸运”,刚打开灵媒封印的24小时后就亲眼目睹了一场术师与恶魅大战三百回合的好戏。

白影被击中了正心,就像是人被子弹击中一样,“滋滋”的惨叫起来带着十来根触须向后滚去,昏黄的浊气顿时如烟雾般蔓延开来。肖一瞳所在的结界便不幸被它当成了缓冲地段,它滚开了几米,撞上了阻挡物,索性直接用触须缠绕住了那蓝色透明结界柱。

“大哥你把这玩意彻底解决掉嘛,不要就这么抛给我了啊。”肖一瞳本来在看着惊险大片,就像突然被丢进剧情里去了一样,不禁吓了一跳,赶忙缩着身子,看着那朦胧般的贞子叫起来:“走开,八爪鱼,你很恶心知不知道!”

“没事的,一瞳,只要大哥我还活着,那鬼东西砸不开高级结界的!它会好好罩着你!”米峰控制住脑袋的晕沉,一站稳便拉风的向他摇摇手。

肖一瞳被这句似乎挺悲壮的话震撼了一下,突然有种很多年前肖翰站在灵山动物园的狮子园区门口的大石块上对自己儿子吼,莫怕,老爸会罩着你的怀念的感觉。

这种被罩着的感觉没持续多久,他便遗憾的看见提着长剑往这边冲过来的米峰被露在外面的树根绊了一跤摔个七仰八翻以及怪物的触须不停击打结界导致的壁上出现细细的裂痕。

“这也忒不结实了点吧……”原来术师们也有豆腐渣工程。

肖一瞳的抱怨还没完,身旁拂过一阵冷风,只见那恶魅以迅雷不及的速度抽离了结界十来根触须一齐袭向倒地正在爬起来的大哥。“这怪物居然趁人之危,大哥,小心!”米峰一惊,想跃开似已不可能,便大吼一声用长剑左挥右挡。恶魅像是发了狠拼命和他纠缠起来,触须和剑刃一次次急速撞击,擦出妖异的金色火花。

这场恶战实在耗费了米峰不少体力和精神力,以至于很多年后,他和妻子阿秀说起还有些后怕……若不是当时身边有个脑袋瓜挺灵的小子,老婆你现在已经可以每月领不少烈士家属救济金了!

一根略带黄色浑浊的触须猛的扫过米峰握着剑柄的手背,针刺般的疼痛令他头脑一晕,长剑从手掌脱离,直飞出去十来米,伴随着其脑后凉气浮起,米峰心里沉了底,该死。

那把有着诡谲花纹的长剑直直的插进肖一瞳面前的湿润土壤,在昏暗的绿荫之地,那激烈战斗过无数次的剑刃上划过的金色光辉没理由的暗淡了些。

肖一瞳不免捏了一把汗,突然觉得自己也该上场帮帮忙了,总不能真的跟小瘪三似的躲在罩子里一辈子吧。

眸子里闪过一丝狡黠,唇角扬起了微微的弧度。

除了被怪物纠缠着的大哥那边,森林里倒很是安静,刚被淅沥沥的小雨清理过一遍的树林空气格外清新。肖一瞳曾经想过如果有一天可以,他会带女朋友俩人去真正的森林里野营扎窝,如若遇上野兽便特男子汉的冲上去代表月亮灭了它们,再抱紧女友来个不怀好意的安慰。不过看看今晚这码子事……想想归想想,还是算了吧。

小心翼翼的走出结界,肖一瞳无声无息地拔起离自己几步远外的长剑,握在手心,剑柄凉凉的,闪着金属质感很强的寒光。

那恶魅现在完全被手无寸铁的米峰吸引过去了,十来只触须齐齐伸向大哥那边,唯独留了挺恶心的被撕裂的人似的雾气腾腾的身子背对着这边。米峰很是悲哀的用最后一点力气念术法诀与其纠缠,身上被扫过的地方越来越多,疼痛持续加深。

“我猜你的后脑勺是死穴喔。”肖一瞳自言自语念叨了下,像螃蟹一样亦步亦趋的移过去,离靠的近了,正像缓镜头举起长剑,举起鼻子中突然吸进一股恶臭。

“阿嚏!”

纠缠不清的一人一鬼同时回头看他,肖一瞳失去偷袭机会,万分后悔莫及,赶忙对着恶魅猛砍了一刀,便撒丫子往回狂奔。

“一瞳,人跑刀留!”米峰很是头疼,看着扛着自己的长剑、跑的比兔子快的假妹婿和被他引开的恶魅,好不容易忍痛终于扶着一棵树站了起来,幸好这家伙引开了会让自己喘口气,念诀多了大脑都快窒息。

“老大,你莫急,大刀借我用用!”肖一瞳气喘吁吁的提着长剑躲进蓝色结界中,透过重重浊气触须对大哥长吼起来:“宝刀在手,谁与争锋!”

米峰一脸黑线。

肖一瞳不是说着玩的,他已在脑子里想好了一整套奇怪的作战方案,整个计划方案分为A版本和B版本。具体来说主要区别只有一点:谁是诱饵。A版本方案的冤大头是大哥,他仔细估摸了下,还是这个方案比较牢靠。

刚才那一刀似乎没砍到要点上,恶魅挺有精神的缠着肖一瞳的防护罩老久才悻悻然缓慢盘旋而下,转而向刚刚未完成的那位对手漂浮而去。月亮被逐渐层叠的云层遮蔽,背对着漆黑的夜色,米峰大哥已在此期间凝出了一柄新的弯月匕,匕首刃不长甚至看起来有些破旧,对付拥有浊气的魂魅来说似乎困难,但他真的是伤了脑子也唤不出其他远攻型武器了,自己与生俱来的属性决定了如此。

他有生以来第一次为自己是金系术师而痛心疾首。

肖一瞳一直捂着鼻子眼巴巴地等着恶魅离开自己去攻击米峰,这样以来他又可以去其背后来个“出其不意”的偷袭。他刚刚观察出来了,这个恶魅的速度的确很快,但是跟没绽放出触须前来比差的远了,更何况,它对身后的事物反应很是迟钝,就像是用触角探路的昆虫,神经全集中于某一处了。

我砍!肖一瞳跳出保护结界,高举着长剑英姿飒爽地冲到注意力撇向他方的恶魅正身后,左右手握剑柄,使足全力砍上三刀,见对方痛苦的“嘶嘶”叫欲扫过触须打飞他的瞬间,再以闪电的速度往结界那边跑。

就这样来来回回的实施了好几次,一直忙于将恶魅触手砍断而累的快吐血、没空左顾右盼的大哥也看出了这种无厘头的作战计划,于是索性配合一下顺带保持体力,反手一挥,抛开来的匕首自在空气中划过一道冷光消失了,没有了凝聚武器带来的精神力负担,他纵身一跃,最后投希望于古树上的安全和奋斗的小牛一般忙乎个不停的肖一瞳。

肖一瞳啊肖一瞳,能想出这么个鬼计划,大哥我真的服了呢。米峰憔悴的倚在古树高处的一个枝干分丫上,看着下面的场面嘴角忍不住浮出笑意。

我砍、我跑、我躲、再砍、再跑、再躲。肖一瞳自中学以来短跑就是全年级顶呱呱的第一,可是1500以上的长跑连平均成绩也达不到标,这么想来,还背着个两三公斤重的金属来弯弯跑实在是快撑不住了。

每次当他跑进保护罩里想喘口气,在遥远的树上舒服的半躺着的大哥就会张牙舞爪对着恶魅挑衅:“过来啊过来……”然后还没来得及盘上结界的触须又紧接着缩了改道朝东,再于是可怜的肖一瞳必须呕心沥血地又一次出马抓紧机会……

肖一瞳终于明白了看惊险大片者和演惊险大片者的区别何在。

不知道自己用那把破剑砍了多少下恶魅的后脑勺,终于等到那一刻,剑刃与浊气相碰撞,术法图符的纹理迸发出刺眼的金光,巨大的一声“嘶”响,恶魅的身体如烟雾遇到了突如其来的狂风,它那仅存的三根触须痛苦的缩进本体中,浑浊不堪的恶臭瞬间蜷缩成一个小型风暴球。

米峰见状,飞快捋起右手的袖子,那右手中指上的式戒散发出幽暗的灰蒙蒙光点,一闪一闪,已经按耐不住要工作了。“缚鬼伏邪,星引玄路。”他念出那句术士们最熟悉不过的收附咒。

被浓黄的浊气侵蚀的魂魅这回乖乖地像水杯中的液体,被吸力拉进了式戒中,强行净化,暂时封印,铅色的菱形凸出面划过一道幽光,似乎颜色比以往更深了。

肖一瞳几乎是瘫倒在地上,将那快要拿不动了的长剑随手一丢。

“大哥,你快下来吧,你那树……好像要倒了。”他仰头叹息,刚刚一直没来及提醒,那怪物的触须发起狠来扫在枝干上还真厉害。

“啊?”

肖一瞳提醒的没错,就是迟了点,米峰没来得及仔细观察,那棵有着百年历史的银杏便吱呀一声斜斜裂开了树干向反向倒去,宣告了它此生的终结。

偌大的林子里栖息着无数只叫声各异的鸟儿,浊气消减而魂魄暂存于式戒后,一切归于平静,鸟叫声忽的就变得格外吵闹起来。那棵经不起折腾瞬间就要倒下的银杏枝桠上却有那么个团团的东西突然掉落下来。

肖一瞳眼尖,从地上一跃而起撒丫子跑过去接住,不禁一愣,是只裹着一圈鸟窝的小雏鸟。它唧唧叫着跌进自己手掌后的不到一秒,耳边“砰”的巨响,古树整体倒地。

同时倒地的还有刚刚摆着古怪的Pose收服恶魅的大哥,他完全失去的平衡,被肖一瞳老弟提醒了一番后又慌神,便直接和树叶丛一齐七仰八翻的坠下来了。

“幸好,没事……”肖一瞳跟着自言自语似的念叨了句。

一边剧痛着的米峰气急败坏:“你什么眼神,看我像没事的样子么!”

肖一瞳幽幽地探过头,瞥了眼绿荫丛中捂着脚腕的大哥,抖抖掌心的不明雏鸟缓缓道:“大哥你误解了,我是说它,它……”

米峰本来就被脚腕的疼痛弄得崩溃,这么听他一说,眉头彻底纠缠一起了:“一瞳,这样不好,你大哥我还比不上一只小鸟么,你有空多关心点我……”

“米峰大哥!一瞳哥不是断袖,你这不是强人所难吗?”突然听见不远处由上空传来的轻灵的女孩声音。两位皆一吓,草木皆兵地回过头,却看见另一棵古树上如枫叶悠然飘落的朱红色竹骨伞和优雅握着伞柄的穿着同样颜色衣服的女孩。

锦萝脚尖轻点,无声落地,伞柄一挥,极有古典气息的油纸伞一阖上,她便笑开了花:“这场戏真好看。”

肖一瞳嘴巴张成O型,一响傻眼了。

“锦萝丫头!你怎么也在……树上?”米峰捂住自己脆弱的心口。

“大哥,允许你看好戏就不许我观战啦,再说,是一瞳哥自己找我来的啊,”她摇着另一只手上的手机:“我喂喂了半天也没人理我,然后就听见你们的烂对白和大战恶魅的噪音,于是便……”

“喂!萝卜头,你的手机不会还连着在吧!”肖一瞳忽的想起的确有这么回事,赶忙从裤袋里掏出手机,一看还在通话中,马上变成要哭了的表情:“你怎么不知道按掉呢,72分钟!那个……移动的市话是多少钱一分钟?”

“友情提醒,雾灵湖区不算在锦川市内。”锦萝弯弯好看的唇角:“一瞳哥,你那算长途哦。”

饥贫交错的肖一瞳同学被呛了下,死盯着手机屏幕,顿时有了砍人的欲望。

“这不是重点吧,”发现被晾在了一边的大哥愤愤然:“萝卜干,老实说你呆在树上多久了!存心看着我们拼命都不知道下来帮忙,看来大哥白疼你了……”

这句“白疼你了”顿时让锦萝出了一头冷汗,她抱着小金铃叮叮当当响个不停的红伞躲到肖一瞳身后,怯怯道:“一瞳哥哥,为我作证,锦萝真的是刚来不久,看情事一片大好、一瞳哥拉风的不得了,没好意思下来……”

萝卜妹妹,你不知道我现在很想砍人吗?肖一瞳翻着白眼仰望苍天,发现折腾了那么久,天都快要破晓了,他长长的叹了口气,怀抱着鸟baby,忽的像游吟诗人般歇斯底里起来:“你们啊!是不是太——过分了,你们一个二个到底……要瞒我瞒到什么时候,不知道我猜的很辛苦啊!什么术法师什么恶魅?我千里迢迢来这烂岛上不是为了跟一群妖怪道士鬼魂什么的打交道的!”掌心的小雏鸟被震的唧唧狂叫,他这才噤声。

“是啊,你是来假冒米苏姐的男朋友的所以才没人告诉你……傻瓜!没人告诉你是为你好,再说了,谁知道你也是灵媒体质……”

“萝卜干你不要老是跟我说什么新名词,听不懂!”

“你以后不就知道了嘛,独眼龙,”锦萝的小脸因扯着嗓子说话变得红扑扑的:“孤陋寡闻……竟叫恶魅为妖怪,小心你翘辫子以后也变成妖怪!”

“喂,什么是独眼龙!”肖一瞳要不是抱着小鸟早就蹦起来了。

“谁叫你叫什么一瞳,就一眼睛——不是独眼龙是什么呀!”

“萝卜干萝卜干萝卜干!”

“独眼龙,臭独眼龙!”

眼看着两人摩拳擦掌剑拔弩张,米峰摸了把额头上的汗珠,盯着他们身后,声音穿透耳膜甚为缥缈:“爷爷奶奶,爸妈,姑姑,予焕,小苏……你们怎么都来了?”

“诶?”肖一瞳表情怔了怔,歪歪脑袋,看着锦萝:“你喊的人?”

“是。”萝卜妹妹丢开他,一跳一跳地向着米苏奔去,轻轻跳跃的金黄色发梢在夜色中仍然耀眼,老远便直呼:“米苏姐,一瞳哥欺负我——”交友不慎交友不慎,肖一瞳表情呆滞的看着夜色中穿着红色真丝长裙的系花款款向自己走来时,大脑顿时死机了。

米老太太每每走在家人中总有一种脱不开的老佛爷气势,而搀扶着她的躯背米老爷子就不禁让人联想起了著名的李莲英总管。凌予焕一身银色的贴身睡衣,眼神迷离,见到场地上一片偃旗息鼓的迹象,便揉揉睡眼惺忪的双眸,冷冷吐了句:“白痴一样,没事我回去睡觉了。”便掉头就回。

老太太默然地扫视了众人一眼,一跳一跳的锦萝、捂着脚腕的可悲的孙子,经过表情僵硬的肖一瞳时,眸子里闪过一道犀利,肖一瞳颤颤地等她发话,却见她三两步移到那棵倒下的古树前,语气忽的忧伤:“多好的银杏啊,可惜了……”

肖一瞳的小腿肚没来由的抽了一下。

“我说!我的脚好像脱臼了,而且被恶魅抽了很多下,你们能不能稍稍关心我一下……”米峰欲哭无泪,半躺在地上濒临崩溃。

老太太张罗着让人给大哥上药顺便抬去医院的时候,眼神总是时不时地瞟向自己,这让肖一瞳生怕老佛爷突然来一句:这人知道的太多了,拖出去丢湖里喂鱼云云,心里很是惶惶。“苏儿,你去看看,小瞳子好像也挨了一下。”她却念道。

“挨了一下?”肖一瞳顺着米苏的手指低头发现自己的锁骨下的确有一道不小的偏黄的白色痕迹,微微有些刺痛,摸上去皮肤冰凉,是和恶魅大战的时候残留下的吧。“一瞳,过一会我去拿药给你,你先回去休息吧,”米苏轻蹙眉头,樱唇微启:“都怪大哥,捣什么乱z子,把你也搅进去了。”

“没事没事。”不知怎的,一接触到她的气息,肖一瞳就有点开心到头晕,全身重力心明显不稳起来,接着白眼一翻,怀抱着小雏鸟向后仰面摔去。

“一瞳哥!”闭眼前听见锦萝老远的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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