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子把这一幕都看在眼里,吓得没有了哀号的力气,这个日本女人,也是满脑军国主义,因对犬养有成见,去了大连,虽还当妓女,但只接待日本军人,说是要用自己的身子为帝国做出贡献,犬养当上宪兵队长后,特地把她接回来。
一战士指着雪子,问马明金这个女人怎么办?
马明堂冷冷地:“不留活口!”
另个战士捡起个枕头,过去按在雪子的脸上,枪口顶在枕头上,只听闷闷的一响,把雪子送回东洋。
马明堂做完最后处理,率领五个战士,撤离现场,径直奔向不远处的火车站,这也是他事先选定的另一个攻击目标。
后半夜的火车站,即没有发出的,也没有到达的客车,只有两三列货车,停在那里,车头像得了哮喘病的老人,有气无力地吐着白烟,站里站外,冷冷清清。
马明堂等人来到出闸口,见铁栅栏上着锁,他用脚踹了几下,“哗啦啦”的响声,在这静夜特别刺耳。
旁边的小屋里走出一个穿着铁路制服的职员,懒洋洋,刚要发火,看到栏外站着几个日本军人,慌忙掏出钥匙,打开门,弯腰赔笑:
“太君,你们这是……要坐客车?最早的一趟,早上六点半……”
马明堂:“把门锁上,跟我们走!”
职员听日本人说出中国话,懵了,凑近想细辨认一下,不想腰部顶上一支枪口,他吓得一哆嗦,说话也结巴了:
“老总饶命,我听你们的……”
马明堂等人押着职员,奔向站内,边走边说:“我们是抗日同盟军,看你也是中国人,只要你老老实实配合,我们不会杀你的。”
职员一听抗日同盟军,倒吸口凉气,不过,心里不那么害怕了。
马明堂:“哪列火车是往长春方向的?”
职员:“刚进站一趟军列,停在四道,等着会车呢!”
马明堂:“军列,你是说车上都是军用物资?”
职员以为马明金等人是来抢东西的,心想:就你们六个人,凭肩膀又能扛走多少?再说了,扛着东西,你们又能跑出多远?也许同是中国人,他反有了怜悯之心,不无好意地说:
“这军列拉的是啥东西,我不知道,日本调度员不说,咱不敢问啊,可这列军列尾车有十多个日本押车的,你……你们得小心啊!”
马明堂:“车头上人员怎么配置的?”
职员:“正副司机,一个烧火的,三人。”
马明堂:“有日本人吗?”
职员:“正司机就是日本人,这是‘满铁’立下的规矩,尤其有了这个满洲国,中国人手把儿再好,只能干到副司机,说白了,日本人信不过咱们中国人。”
马明堂等人来到军列旁,顺着铁道往车头方向走去。
职员意识到什么:“啊,你……你们要把这军列开走,这……这可不行啊!”
马明堂扫了职员一眼。
职员忙说:“你……你说别误会,我是说吉林市到新京这区间,是单线,新京方向已发一列货车,还有半小时,就要进站了,军列开出去,那不得撞上啊!”
马明堂笑了:“谢谢你的帮忙,看在咱们都是中国人,我提醒你,你赶快逃走吧,免得事后日本人拿你是问……你现在就可以走了。”
职员停下来,怔然地看着,片刻,撒脚就跑……
马明堂等人来到火车头旁,锅炉工正蹲在车下抽烟,看见马明金,以为是尾车押运的日本人,忙站起来,马明堂用枪抵住他,低声地问:
“那个日本司机呢?”
锅炉工颤声地:“在车上睡觉呢!”
马明堂知道新京,也就是长春方面开来的车,还有不到半小时到达,不能拖延时间,快步登上驾驶室,上面有两个人,都靠着座位上闭着眼睛,因穿的都是铁路制服,他一时分辨不出那个是日本人,恰好,有一人睁开眼睛,瞪大眼睛看着马明堂,当看到马明金手中的匣子枪,他用日语骂了一声,跳起来,欲要反抗,马明堂的枪毫不迟疑地响了,那人手一张,跌回座位,马明堂上前,扯住那个的腿,顺着窗口,扔了下去。
副司机惊醒,惊看着,不知所措。
战士们把锅炉工押上来,几个人在这么小小驾驶室,显得很是拥挤。
静夜里,枪声清脆刺耳,尾车的日本兵听到了,纷纷跳下来,端着枪,大喊大叫,向车头跑来。
马明堂用枪指着副司机,喝令立即开车。
副司机机械地点头,刚要操作,想到什么,回看着马明堂:
“长官,我……我们这是等着会车……”
马明堂:“少废话,我让你开就开!”
锅炉工识趣地往锅膛里,开始添煤。
日本兵跑近了,有的为了壮胆,不住地冲天放枪。
两个战士站在两边的踏板,朝日本兵射击,瞬间,枪声大作。
马明堂枪顶在副司机的头上:“立即开车!”
火车吐着水汽白烟,开始蠕动,可能是副司机太紧张了,操作不当,车轮打着空转,过一会儿,进入正常,速度渐渐加快。
日本兵先是随着火车跑,待尾车过来,有的日本兵扒上车,有的干脆连车把手都没摸到,只能站在铁轨边,望着远去的军列,狂喊着,胡乱的开枪。
火车如脱缰的野马,奔驰着。
马明堂坐在副驾驶位上,掏出怀表,计算着时间,在火车驶出吉林站,约十五分钟,接近九站,这是个小站,马明堂把头伸到窗外,透过车头前的光柱,隐约可看到前方小站的站台上,有人影儿,不用说,肯定是接到吉林站的电话,欲要拦住这个军列,螳臂当车,能拦得住吗?马明堂让司机加速,冲过去。
九站的站台,十几个荷枪实弹日本兵,望着一然大物,扑面而来,尽管开枪,无济于事,火车隆隆冲了过去。
又是十分钟过去。
火车停下,马明堂率战士、司机、锅炉跳下车,向黑暗中的山坡跑去,几乎与此同时,铁道的远方,出现亮光,长春方向开来的货车驶来了。马明堂等人,不由自主地停下,向坡下观望。
惊天动地的巨响,火光映红半个天空……
第二天,好多人,在吉林市“满铁”高级职员住宅区,发现吉林市日本宪兵队长犬养的尸体,被吊挂在他所住的二楼窗外,胸口插着一把战刀,还有一个布告,上面写着:侵略者的下场!
百姓高兴之余,又听说“满铁”一军列与一货车相撞在一起……
…………
马万川来到北山的玉皇阁,还带着一些日常用的东西,说是要在这儿住上几天,外界都知道大院里设有佛堂,他的法号叫空了。知情者说,马万川移居北山,皆因近两年家中连遭变故,亲人接连逝去,他请求主持云空,做法事超度亡灵。同时也让云空点化一下他,能否彻底脱离红尘。
云空与马万川交往多年,自然愿意接纳这个俗家弟子。
马万川在玉皇阁期间,每日里除了与云空打坐颂经,听云空讲佛,早晚在空地慢慢地走几趟太极步,打上几套太极拳,任谁都看不出他内心有什么变化,但从神情上看,稍见开朗,看来真是佛法无边,佛光普照啊!
日本人当然监视着马万川的一举一动,但他们总不能也住在寺院,更何况,宪兵队长犬养被杀,火车相撞,案子没有头绪,弄得日本人焦头烂额,对这两件事儿,日本人对马家大院,没有丝毫的怀疑,因为犬养的死尸上留有信件,声明抗日同盟军为抗日志士报仇,撞车一事,经查证也是抗日同盟军所为。马家大院孤老寡女,猜测栽赃,过于牵强,闹不好会弄出笑话,而关于马明堂,因他刚来东北不久,日本人还未掌握这方面的情报。基于这些,日本人在马万川住上玉皇阁数日后,似乎对马万川放松了警惕。
这天半夜,云空派两位弟子,护送马万川从北山后面一条小道下山,来到山下路口,那儿等着一辆带棚的马车,马万川只身一人坐进去,马车在夜色中,悄悄离去,很快到达哈达湾下游处,渡口边,先行停着另辆马车,老乔打着电筒,迎上来,对马万川说一切都准备好,随即指挥着两辆马车,先后上了渡船,临别之际,马万川嘱托老乔几句,彼此都是百感交集,挥手告别。
抵达对岸,两辆马车趁着夜色,奔西北方向下去,天亮,两个车老板子快马加鞭,从乌拉街附近,绕过去,再往前面几十公里,就出了吉林市地界,马车在一个偏僻无人的地方停下来,喂下马,歇息片刻。
马明玉从后面的车里下来,跑过来,问候父亲。
马万川掀开挡帘:“两个孩子咋样儿?”
马明玉:“在车里呢,都睡着了。”
马万川:“兰香没事儿吧?”
马明玉:“她重身子,想过来看你,我没让她下车。”
此次悄无声息地离开吉林市,是马万川依小儿子马明堂脱身之计而行,他去北山玉皇阁,分散日本人的注意力,与女儿、儿媳约定好,一同出城,马明堂安排人,在五常县外的一个小镇接应,而后,先隐藏数日,辗转撤入关内,或去北平或天津卫。
马万川行前做了相应的安排,商号有老乔打理,大院没有马家的人,也交于老乔,对于在东北的各地的生意,他的原则,逐渐收缩,能变卖的变卖,难以出手的,仍可丢弃,总之,“隆”字号,一,不能落于日本人的手里,二,不给日本人粉饰太平。
两个车老板都是精心挑选的,常跑远道,这一路经过大小镇子,能绕过去尽量绕着走,车上带着干粮和水,不必找车店打尖了。
吉林市到五常地界,不到三百里地,人不下车,马不停蹄,太阳快要落下时,眼看过了山河屯,就是五常,再往前二十里,天一抹黑,就到了接应地点,万没想到,在一个前不朝村,后不着店的拐弯处,四匹快马追赶上来,超过马车,勒住马头,迎对马车,一字排开,车老板不得不勒住马缰绳,停了下来。
马万川撩开棚帘,探出身子,见从马上跳下四个汉子,都是便装,他以为是小儿子马明堂派来的人,待那些人走到近前,仔细一看,大惊失色,那个领头者竟是吉林市宪兵队的小队长,小野。
小野手提着战刀,仅凭这战刀,人们就能看出他是日本人,他用力扯下挡帘,扔在地上,笑容满面地:
“马掌柜,请下车吧!”
马万川怔然,他实在想不明白,小野怎么会突然出现,再看另三位,手里都拿着王八盒子,肯定也是日本人了,不对,其中一人是老油条,宪兵队特搜班长,是中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