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是了,想起来了。是我上个月跟英嫂提过!英嫂说家里闹老鼠,问我有没有什么避鼠的药。我说我又不是张德贤,哪里知道这些。英嫂就笑着挤兑我,说问我和问张德贤还不是一样。”
张德贤听了,脸“刷”地就红了。反倒是李珍珠,一点羞涩的神情没有,对这些似乎早就不放在心上了,继续自顾自说道:“我就跟她笑着说,我还真知道,张德贤新近得了一种毒草,不过稀罕得很,若是你能求他送了你,放在屋子里一准能去了鼠患。”
“不错,此,此草味,味道鲜美诱人,往往诱惑小,小动物来食。动物食后暴,暴毙,而此草的种子,就,就在动物尸体中吸取养分,重,新生根发芽。”
张德贤说话间,已经没有人注意他。所有人都在环顾,英嫂呢?不过张德贤还是坚持着说完了:“毒蛇吃了它,都必死无疑。才,才叫做蛇石草。”
英嫂此刻正推开院门往外跑,李祥福抢前一步,堵在英嫂面前,劈手就要抓住英嫂。
棒槌女也追了上来,一只手紧紧抓住了英嫂,英嫂的胳膊上都抓出了血印子,另一只手则扑打英嫂的脸,可是她似乎全身力气都散去了,胳膊只是软绵绵搭在英嫂肩上,却根本打不出力道。
“不是我,我没有!我,我不知道什么草!”英嫂全力争辩着。
众人追到院子中央,无尘走过去打量了英嫂一番,淡淡地道:“英嫂,你左边袖子,肘部,开线了。”
众人不明所以,棒槌女却醒悟过来,抓起英嫂的左胳膊,又看了看自己的左胳膊。她们两人身高差不多,胳膊上的开线处位置也差不多。“就是你!贱人!你昨晚去过我家!我床边的木头柜子,柜门的铆钉松了,昨晚突出来一截,我的衣服就是这么扯开线了。我男人都快不行了,我也没工夫管它。没想到,就此逮你个正着!”
“不是,不是,我是在自家挂的。”
李祥福:“胡说!你怕家里家具的钉子楞子的,磕着碰着你家东儿,你早就都拿布给缠上了!这是大伙都知道的!何况,你就是靠做些织缝活计度日的,自己挂了衣服,怎么会不立刻缝好?亏你刚才还想要诬赖我妹妹!”
“不,不,你们,你们这也算不得证据!”英嫂大口喘着气,头上的汗把头发都打湿了。
“证据?我管你什么狗屁证据!你杀了我男人,就得拿命来偿!你不偿,自有你儿子来偿!你敢不敢对天赌誓,如果这事是你干的,就让你儿子马上像大黄一样,全身抽干了血水而死!?”
“不要!!”英嫂大叫一声,两脚一软坐在了地上,闭着眼睛大哭不止,已到了崩溃的边缘,“不要伤我儿子,与东儿无关!都是我,都是我!!所有报应都来找我!”
“贱人!你……”棒槌女又冲过来扑打英嫂,“我那天就不该信了你!你个骚寡妇,勾引我男人还不够,还昧了心来害他?”
英嫂任人打骂,却只是弓着身子,护住了哇哇大哭的孩子,口里念叨着:“不怕,娘在呢,东儿不怕。”
李珍珠的床前,张德贤在悉心照料,李祥福站在院子里,不敢进屋去,却又担心着不愿离开。这一次,李珍珠不仅面无血色,眼神也空洞了。整个人丢了魂一般,直愣愣盯着帷幔顶端,仿佛已了无生趣。
“好冷。”李珍珠念叨着。
“冷?”张德贤一脸心疼,“这,这才刚,刚要入秋……珍,珍珠妹妹,你,你坚持一下,我给你点,点个火盆!”
一个时辰之前,就在这屋里,在这帷幔前,英嫂讲出了一切。那时的英嫂,镇静得让人心惊:“珍珠妹妹,我愿意跟你坦白一切。胡猎户是我杀的。但我绝不后悔。我要来跟你讲,因为你是最该知道真相的人。
你刚才讲,好人得不到好报,我却觉得,多行不义必自毙。我夫家姓英,你们都知道。可是东儿并不姓英。他,姓胡。
我和我家老英,感情还算稳定,两个人过日子,稳稳当当就很好了。从前年开始,胡猎户总是隔三差五地来我家坐坐。我们与他本不算多走动的,可是来了便是客,何况乡里乡亲的。一开始他还只是闲聊,后来就总是神神秘秘拉着我家老英说些什么。我想听听,老英就把我吼开,说老娘们掺和什么。
我知道老英并不欢迎姓胡的,只不过老英人还是老实,总不会当面拒绝姓胡的。直到那次胡猎户喝了酒,来我家赖着不走,嘴里嘟嘟囔囔说什么,老英一辈子穷命,这么好的机会摆在眼前都白瞎了。老英生气了,就赶他走。谁知道胡嘴里还是骂骂咧咧,说老英不是个男人,娶了这么久媳妇还闹不出个动静,半个子女都见不着。老英气急了,这是他的痛处,就跟胡猎户动起手来。他哪里是姓胡的对手?两下子就被姓胡的撂倒了,老英心脏一直不好,这一下子就彻底犯起了病。
我以为姓胡的会就此收手,岂料他变本加厉,来得愈发频繁,脾气也越来越暴躁。来了也不再绕弯子,都是直接冲过去逼问老英。老英犯病下不了床,他就对我,对我上下其手,以此要挟老英!他根本就是个恶棍人渣!没多久,老英坚持不住,心脏梗塞而死,这是村里都知道的。你们不知道的是,发丧当天,姓胡的又丧心病狂地来找我,逼问我羊皮在哪儿。我说我根本不知道什么羊皮,他不信,说老英既然死了,羊皮肯定到我手里了,说着就开始翻箱倒柜地找。我拦住他让他滚,没想到他反手一个巴掌,两眼瞪得通红,然后就……就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