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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本纪(11)

除了尊号的问题,秦始皇还制定了其他统一的规范。如按照水、火、木、金、土五行相生相克的道理,周朝是火德,秦取代周统一天下,水克火,因此秦朝就是水德。秦始皇于是就根据卦爻,将十月初一这一天改为一年的开始,举国上下的衣服、符节和旗帜的装饰,都用褐色。由于水德属阴,《周易》中表示阴的符号叫做“元”,于是秦始皇就把数目以十进制改成以六进制,符节和御史所戴的法冠都规定为六寸,全国的车宽也统一规定为六尺,六尺为一步,一辆车驾六医马。另外,秦始皇认为仁爱、恩惠、和善、情义等儒家的思想与水德不符,所以不在全国推广这些,而是根据法律治国,主张以苛刻的手段和残酷的刑罚来统治天下。

丞相王绾说:“诸侯国如今刚刚被打败,燕国、齐国、楚国距离中央朝廷较远,如果不为他们设置王的话,恐怕这些地区的形势难以安定下来。始皇帝不如将自己的皇子封为王,让他们去镇守这些偏远地区,也便于天下的安定。”始皇帝让群臣议论这个方案的可行性,大部分人都觉得可以。

李斯却认为:“周朝刚开始得时候,文王、武王分封了很多子弟和同姓王,可是传承到后面,后代之间的关系就疏远了,各诸侯国之间像仇人一样互相攻击,诸侯国之间经常兼并、混战,以至于周天子都没办法管理。现在大秦统一了天下,已经划分了郡县,就不要再封王。对于皇子和功臣,陛下可以用公家的赋税重赏,这样无论传承多少代,都容易控制。只要天下人都没有异心,这样控制大家更容易保持天下太平;设置诸侯国却很难做到这一点。”

对于李斯的建议,秦始皇认为很有道理,他说:“天下之所以征战不休,不就是因为这些诸侯国吗?我们的将士经历这么多奋战才消灭了诸侯国,平定了战乱,天下这才安定下来。如果这时候再设置诸侯国,不等于又埋下战争的种子吗?人们再想拥有太平,恐怕就很困难了。”众大臣附议。

于是,秦始皇将天下分为三十六郡,每个郡都设置守、尉、监等官吏。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又下令收缴天下兵器,将收缴上来的兵器都熔化之后铸成大钟和铜人,然后放在皇宫里。

此外,秦始皇还统一了法令和度量衡,又规定全国车辆两轮间的宽度要保持一致,文字要用统一的篆书。而之前各诸侯国的法令、度量衡、车宽、文字全部废除。

做完这一切,秦始皇又将天下富豪人家迁到咸阳居住,在咸阳北面的山坡上仿造以前诸侯国的宫殿建造了每一个诸侯宫室,各个宫室里居住着从各诸侯国得来的美人或存放珍宝。除此之外,每个宫殿里还有精美的天桥、环行长廊、各国的钟鼓乐器。总之,宫殿之豪华、庞大、壮观,前所未有,它们象征着秦始皇统一天下的伟大功绩。

秦始皇出巡

秦王政二十七年(公元前220年),秦始皇为了想看看自己的土地是多么广袤,自己创造的功绩是多么伟大,效仿古代的舜帝,到全国各地出巡。

他第一次出巡,到了祖先的发源地,来到陇西、北地,经过鸡头山,然后在渭水南面建造信宫。后来,秦始皇把信宫改名极庙,表明它是天极的北极星。建立极庙之后,秦始皇又命人开通从极庙到郦山的道路,并修建了甘泉前殿,在两旁修建了筑墙的甬道。这个工程一直从咸阳连接到骊山。

从咸阳连接到骊山的通道,激发了秦始皇的另一个灵感。当时各地原来诸侯的势力还很强,为了加强统一,秦始皇下令在全国修建通向全国各地的驰道,这样一方面行走起来更方便,便于秦始皇管理六国旧地;另一方面,便于为前线提供战争补给;更重要的是,秦始皇以后出巡的时候,可以畅通无阻。

公元前219年,秦始皇带着王离、王贲、赵亥、王绾、李斯等大臣到东方巡视,来到山东邹县的峄山。秦始皇为自己的功德感动,在山上立下石碑,又让儒生们在上面记录自己泰山祭天、梁父山祭地和遥祭名山大川的事迹。接着,秦始皇就率领群臣登上泰山,筑坛立碑,举行了成大的祭天盛典。

石碑上面这样写着:始皇帝登基之后,政治清明,臣子谨慎,终于在第二十六年(公元前222年)统一天下,获得了四海的归顺。于是始皇帝亲自巡视远方,登上泰山,遥望东方。思及先人的伟绩,想起先祖最初的事业,为大秦现在的功德而感到自豪。始皇帝在全国实施治世之道,发展各种产业,振兴一切大德,弘扬一切美善,并将这些传承给子孙后代,永远都不再改变。始皇帝为政清明,终于平定了天下,但他对国政丝毫不懈怠,依旧每天起早贪黑,为国家的长远利益而谋划;同时专心教化民众,以倡导教育人民,使圣人的旨意都得到尊奉。从此,天下贵贱清楚分明,男女有别,大家都虔诚地遵守自己的本分。大秦的光明照耀海内外,天下处处太平,后世永远遵守始皇帝的德政,让子孙后代得到教化。后人一定要遵从始皇帝的遗诏,永远供奉始皇帝的重大告诫。

然后,始皇帝又率领群臣在梁父山举行祭地,接着沿着渤海岸往东走,以此经过黄县、腄县,征服成山,登上之罘山,又树立石碑歌颂秦的功德。继续向南走,秦始皇登上了琅邪山,他很喜欢那里,于是在那里停了三个月,命人重新修筑了琅邪台,依旧立石碑,上面刻写上自己的功德。

这个碑文的大意是要说明:始皇帝一登基就严明了法度,整饬了朝纲,表明了人事之宜,提倡子孝父慈。始皇帝是一个圣人,他为大家讲述各种道理,亲自登上东方的土地来犒劳士兵。他施行重农抑商的政策,让天下的百姓都富裕起来。天下人都为始皇帝的政策欢喜,人人都恭顺地听从他的命令。始皇帝还在全国统一了度量衡,整顿了不好的习俗。如今,他千里迢迢地来到东方,就是为了怜悯爱惜百姓,为此日夜不肯休息,目的就是为大家谋造福利。他勉励百姓劳动时不要误了农时,天下在他主导下,一切繁荣昌盛,百姓们不必再忍受战争之苦,谁也不想再用兵动武。这样的天下,六亲终得相保,盗寇不复踪影。大家都欢欢喜喜地遵守法度,都牢记法规。四海之内,都是始皇帝的国土,东到大海,西越过沙漠,南到北户,北越过大夏。凡是有人的地方,没有一个人不臣服于始皇帝。他的功劳超过了五帝,他的恩泽遍及到马牛,没有一个人不受到他的功德,举国上下,其乐融融。

秦始皇登上琅邪山之后,为那些愿意迁到琅邪台下居住的百姓免除十二年的赋税徭役。人们听到这个好消息,三万多户都赶来住在这里。然后秦始皇继续到海边巡行。从前齐地的人告诉始皇帝说:大海中有三座神山,即蓬莱、方丈、瀛洲,有仙人居住在那里,希望始皇帝准许自己斋戒沐浴,带领童男童女前去求仙人。始皇帝大喜,于是就派徐福挑选几千童男童女到海中去寻找仙人。

在返回京都的时候,始皇帝途经彭城,他特意斋戒祈祷一番,希望得到那只落水的周鼎。但是一千人捞了很久,也没打捞出鼎,只好作罢。一行人又转到西南地区,渡过淮河之后,来到衡山、南郡、湘山祠。在湘山祠遇到了大风,船无法前行。始皇帝听本地人说这里有湘君,就打听湘君的来历。大臣告知之后,并说尧帝的女儿,也就是舜帝的妻子埋葬在附近。始皇帝就很生气,派人将湘山上的树全部砍光,曾经茂密的湘山就只剩下裸露的赭红色土地,看起来好像流血一样。秦始皇不管这些,大家继续巡游,最后从南郡经由武关回到京都咸阳。

公元前218年,秦始皇又到东方巡游。出游的大军走到阳武县博浪沙,楚国公子张良和一名力士前来行刺,虽然这两名刺客没有击中秦始皇的车辆,但始皇帝还是吓了一跳。于是在全国重金搜捕刺客,但没有捉到。然后秦始皇登上之罘山,立石碑著文,然后又到东观刻石立碑,再次到琅邪,后来经上党返回咸阳。

从此,秦始皇一有机会,就到全国出游:公元前219年和公元前218年的两次东巡,公元前215年北巡,公元前210年南巡。最后,秦始皇死在出巡的路上。秦始皇每次出巡的规模都很大,所访问的地方也很多,以至于东起大海,西到长城的起点,南起衡山,北到包头,都有秦始皇的足迹,他真正让自己的足迹遍布帝国的各处。

入海求仙药

秦始皇统一天下之后,对东方国土比较关注,曾经两次东游。东游的目的,一方面是为了安抚、开拓东方国土,另一方面就是为了寻找长生不老之术。

秦始皇第一次东游的时候,曾经泰山立石歌颂自己的功德,后来一路向东、南下,循着海边出游,偶尔看到海洲湾内出现海市蜃楼,认为东方有仙人。这时候的始皇帝已经建立起盖世功勋,就渴望自己能长生不老,永远守着自己的功德。

可是怎样才能长生不老呢?正当秦始皇发愁的时候,狩猎用的大苑中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大苑中原本囚禁着许多罪犯,这些犯人常常因为无法忍受酷刑,最终被折磨死,大苑中都是他们的尸体,无人埋葬。但这些死人的尸体会招引一种很像乌鸦的鸟儿,它们衔着一种草,将草放在死者的脸上。一会儿,死去的人就会渐渐醒过来,不久就能站起来活动了。

大苑的主管看到这么奇怪的事,立刻将这种鸟和草都呈送给秦始皇看,秦始皇也不知道这是什么鸟、什么草,于是就拿着这些东西派人请教当时的著名学者鬼谷子。鬼谷子看了看,说:“这种草叫不死草,又叫养神芝,出自东海祖洲的琼田中。一棵这样的草能救活一个人,救了人之后,这种草的鲜气就会散失,不能再用了。”

秦始皇听说这种草的作用之后,心想:既然这种草有起死回生的作用,一定可以让人长生不老,我一定要找到它。有人还告诉秦始皇说,东海的扶桑岛上有一种扶桑树,这种树九千年结一次果,吃了它的果实一样可以长生不老。这就更坚定了秦始皇去东海的信心。

徐福是鬼谷子的徒弟,他知道秦始皇的心思之后,立刻向秦始皇上书,为他描绘东海“三神山”(即蓬莱、方丈、瀛洲)的胜景,并表示自己愿意前往东海为始皇帝寻找不死药。秦始皇原本就对东海充满憧憬,听到这里之后,立即批准徐福的请求,让他带领着数以千计的童男童女到东海寻找长生不老之术。

徐福是原来的齐国人,他博学多才,通晓天文地理,而且同情处于秦始皇暴政之下的百姓,因而在齐地享有很高的威望。当人们听说他被秦始皇派去寻找长生不老药时,一点都不怀疑这是个骗局。

徐福带领童男童女走了之后,好几年都没有音讯。秦始皇苦苦等了他九年,没有结果,于是再次东游,没想到却遇到了徐福。徐福担心秦始皇怪罪,骗他说,海中有很厉害的大鲛鱼,船很难接近,必须派善于射杀的人先去杀死鲛鱼,他才能登陆“三神山”获得不死草。奇怪的是,当夜秦始皇就做了一个梦,梦中的情形与徐福所讲的差不多;他还梦到了一个像人一样的海神。第二天,秦始皇立刻寻找占卜师为自己解梦,解梦的结果是:神仙的确很难相见。秦始皇这下更相信了徐福,于是答应他的请求,派善射的人跟他一起东渡。

这次,跟随徐福东渡的,除了三千童男童女和善射者,还有百工巧匠、武士,徐福还携带了五谷种子、粮食、器皿、淡水等物,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向东出发了。不过这次徐福仍然没有找到不死药,反而在熊野浦登陆后发现了“平原广泽”(今日本九洲)。徐福唯恐触怒秦始皇,便带着童男童女和五谷种子留在了那里,没有再回转。从此,东方的“平原广泽”上,人们在那里种植农作物,学习捕鱼和锻冶,那里独立成了一个小国家。

而秦始皇也没有将希望全部寄托在徐福身上,他后来还派了燕人卢生去求过羡门、商誓之类仙人,也派过韩众、候公和石生等人寻求不死灵丹,但都没有结果,秦始皇一天一天地老去。

焚书坑儒

秦王政三十四年(公元前213年),秦始皇召集群臣讨论统一思想的问题。

当时的情况是,六国虽然灭除了,但社会上流行百家争鸣,社会思想仍然像当年诸侯混战的局面一样不统一,秦始皇认为这不利于国家的安定,于是让大家解决这个问题。

仆射周青臣说:“原来秦国的土地不过方圆千里,现在天下尽归陛下所有,日月照到的地方都是我们大秦的国土。陛下不但消灭了诸侯,还创造性地将诸侯改造成郡县,天下的百姓从此避免了诸侯混战,不再担心受到战乱的困扰。这些都是陛下的功劳啊。陛下的功劳一定会千秋万代地传承下去,古往今来没有人再能与您相比。”秦始皇听了这番话,非常高兴。

淳于越对秦始皇说:“从前殷商和周朝统治天下的时候,他们都将国土分封给王室子弟和有功之臣,让他们帮助天子治理天下。这两个朝代都传承了一千多年。现在陛下拥有天下所有的土地,你的儿子和兄弟却都只是普通百姓,这样国家可能就会出现齐国的田常、晋国的六卿犯上作乱的事,陛下还能靠谁来治理天下呢?我从来没有听说过不遵循古制就能长久存在的道理。刚才周青臣当面奉承陛下,却不敢指出您的过失,这样看来他也不是什么好的臣子。”

他们两个的观点完全不同,秦始皇也不知道谁对谁错,就让大家继续议论。

丞相李斯说:“五帝时代的制度,也不是简单地重复上一代,夏、商、周的制度也不是完全继承前一朝代,而是根据实际情况制定适合自己的制度。他们当时所制定的制度都符合当时的情况,由于时代变了,制度也应该跟着变,而不应该因循守旧。现在陛下统一了天下,建立其不朽的基业,这不是儒生们所能理解的,淳于越所说的是夏、商、周三代的事,哪里值得效仿呢?”

李斯又说:“周朝的时候,诸侯纷争,大家广招天下游说之士,每个人的观点都不一样,每个国家所依据的思想也不一样。现在天下统一了,一切都应以陛下为主。百姓就应该致力于农工生产,读书人就应该致力于学习法度。但是现在的儒生不学习法度,却终日无事效仿古代的旧习,并以此诽谤现在的社会,纯属惑乱民心。古代诸侯众多思想不统一,但现在天下政令应该统一,思想也应该统一,一切都应以始皇帝的思想为思想,不应该与朝廷对着干,私下里议论始皇帝的法令。这就要求百姓们不要公然议论法令,当官的人不要在心里议论法令,任何人更不能为了哗众取宠而追求奇异思想,当然也不能带头制造谣言,否则皇帝的威严就会下降,拥有一致思想的人便会结党营私。所以臣以为,一定要禁止不同的思想。我请求陛下毁掉不是秦国的典籍,将天下人收藏的《诗》、《书》、诸子百家等其他思想的著作都烧毁。如果有人议论《诗》、《书》,就处以死刑,如果谁借古非今,就满门抄斩。官员如果知道谁私藏了这些书而不举报,要跟藏书者获得同样的惩罚。如果命令下达了三十天仍然有不遵循命令者,就在他的脸上刺字,然后发配到边疆去修长城。如果谁想了解法令,陛下可以设置专门的官吏教化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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