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陵季札
周太王(古公禀父)有三个儿子:吴太伯、仲雍和季历。在他们兄弟三人中,季历的年纪最小,却最为贤能,他的儿子姬昌也是个聪明有圣德的人。因而周太王想要立季历,这样以后就可以传位给姬昌。太伯和仲雍兄弟俩知道了父亲的意思,就逃到南方荆蛮之地(今浙江省无锡市东南三十里的梅村),入乡随俗,断发文身,表明自己不可能再回到华夏继承王位,以此来回避季历。后来季历被立为王,传位给姬昌,到了姬昌的儿子周武王姬发这一代,终于剿灭了殷商,立国大周。
太伯自称“句吴”,在当地得到了土著居民的拥戴,荆蛮人认为他有贤德义行,尊立他为吴太伯。太伯没有儿子,在他死后,他的弟弟仲雍继了位,这就是吴仲雍。又传位三代,仲雍的曾孙周章继位。此时正值武王灭了殷纣,正在寻找太伯和仲雍的后代,已经是吴君的周章就这样被找到了,仍被封于吴;周章的弟弟虞被封在周北边的夏都故址,位列诸侯,这就是虞仲。又传了十代,周章的后代句卑继位吴君,句卑死后又传了二代,寿梦继位。
寿梦继位后,吴国日益强大起来,开始自称为王。从太伯创建吴国算起,到寿梦这一代共传了十九代人。公元前561年的一天,吴王寿梦把他的四个儿子诸樊、馀祭、馀昧和季札召至榻前说:“我老了,在位的时间也不会太久了。你们四个都有经邦济世的才能,吴国传给你们任何一人都能治理得很好。但相比之下,季札博学多才,品格高尚,由他即位,吴国会更快富强起来。”诸樊、馀祭、馀昧不约而同地说道:“我们谨遵父王旨意,一定竭尽全力辅佐四弟,以保吴国的繁荣昌盛。”季札上前一步,跪地叩首:“父王,季札不敢受命!嫡长承嗣,这是《周礼》规制,季札不敢仗父王厚爱而冒犯礼法。如果我承父王之命继承王位,那我就是吴国违犯礼制的第一罪人!长兄即位,顺应礼制,我一定尽心竭力辅助王兄,使吴国昌盛。”
没过多久,寿梦就去世了。诸樊让季札继位,季札坚决推辞不受,两人互相推让不止;而馀祭和馀昧也坚持要季札即位。季札心想,看来我只能仿效先祖太伯、仲庸了……于是,他抛弃了家室和财产,躲到延陵(即常州)偏僻的农村耕田去了。无奈,诸樊只得继承了王位。公元前547年,诸樊在伐楚的战争中战死沙场,死前他留下遗命,要把君位传给弟弟馀祭。这样按照以兄传弟的次序,国位最后一定会传至季札,先王寿梦的遗愿也可以实现了。馀祭即位后,召回了隐居在舜过山(今常州市武进区焦溪镇境内)隐居的季札,将他封在延陵,号为“延陵季子”。
季札是个品德高尚的人,同时他还是当时首屈一指的政治家和外交家。他曾经多次出使齐、卫、晋、鲁、郑等位于北方的一些诸侯大国,和他们沟通和交流,结识了许多当世权倾朝野的政治家,比如晋齐国的晏婴、郑国的子产、卫国的史鱼、晋国的赵武等,都是一些执政的大夫和公卿。这些诸侯国最初并没有注意过蜗居在东南方的吴国,认为这个小国家只是“荆蛮之地”,不会出现什么有出息的人。而当他们和季札交往认识以后,都不由得从心底里生出了敬佩之情。季札强有力的外交手段不仅提升了自己的知名度,更是在无形之中扩大了吴国在其他国家的影响。
公元前544年,季札在对鲁国进行访问的时候与鲁大夫叔孙穆子一见如故。他一针见血地指出了叔权的缺点,劝告他身居高位的人,在人才的选拔上一定要谨慎行事。季札一向仰慕中原地区的礼乐文化,而鲁国正是当时的文化中心,更是对周代贵族礼仪的保存和继承最多、最完备的地方。季札就提出了想“请观周乐”的要求,请求观摩鲁国保存的西周王室的舞蹈和礼乐。鲁国答应了他的请求,命歌工为他表演了主要用于宴请和宗庙祭祀的《诗》乐;然后又命乐工为他演奏了主要用于宗教仪式和宗庙祭祀的舞蹈。季札从细微之处观察,从音色来讨论义理。他从一个国家的礼仪可以推断出这个国家的政治是否清明,国运是否会长盛;他从一个国家的音乐中可以知道这个国家的民风是否淳朴,人民是不是具有道德,因此对这个国家的情况分析得一清二楚。鲁国的人民都非常敬仰和佩服他。
季札是个重信重义的人。有一年,他出使晋国的时候从徐国路过,徐国的国君久仰他的大名,热情地接待了他。吴国铸剑的技术在当时久负盛名,徐君看到季札腰间的佩剑十分羡慕,但是又不好夺人所爱,所以忍着没有向他索要。季札当然明白这一切,他自己也很想将佩剑赠与徐君,但是按照礼节他又必须佩戴此剑出使晋国,所以他不便相赠。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当他从晋国返回再次踏上徐国的国土之时,徐君已经在抗击楚国的战争中阵亡了。满怀悲伤的季札前去他的墓前祭奠,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佩剑摘下挂在墓前的一棵树上。随从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做,问道:“徐君已经去世了,你这么做他又不知道,还有什么意义呢?”季札说道:“当初我是知道他喜欢这把剑的,我在心里已经决定在返回的时候将剑送给他了。现在虽然他去世了,但我不能因为这个就违背我当初的心意。”季札重信重义的行为让徐国的人民大为感动,“延陵季子兮不忘故,脱千金之剑兮举丘墓”的故事流传千年至今,徐君墓旁还有名为“挂剑台”的古迹。
馀祭去世以后,他的弟弟馀昧继成了王位。馀昧在临死之前,派人把季札叫到他身边,让他接替自己的王位。从公元前561年诸樊即位,到公元前526年馀昧去世,历经三代吴王,三十五年的光阴流转,季札已经五十多岁。他推脱再三,最后离开了吴国。最后王位只得由馀昧的儿子僚来继承。
季札晚年时居住在延陵,他死后人们将他安葬在那里。据说,孔子曾经在季札的墓前写下了“有吴延陵季子之墓”的八字碑。而今,季子墓高大的封土依然耸立在古老的申浦河西畔。
公子光弑王僚
公元前526年,吴王寿梦的三儿子馀昧去世。这一年,四儿子季札也五十岁了。寿梦大儿子诸樊的长子光(又名:阖闾)、三儿子馀昧的长子州于(又名:僚)也都已过而立之年了。公子光为人深有城府,州于则是锋芒毕露,他俩都觊觎这个吴王的宝座,而这些当然都逃不过季札的慧眼。
馀昧去世前要季札接替他的王位,然而在季札看来,不就王位以维护礼制是他一生的守则,决意不改变初衷。于是,他再一次隐居到延陵采邑,与当地的人们一起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农耕生活。季札既然避世不出,吴国人只得按照“嫡长子”的原则拥立馀味的长子州于为国君。
公子光心里就不服气了,在他看来,如果立了季札为吴王,季札必会将王位传于自己;而季札现在不愿意当吴王,自己才算是真正的嫡长子,王位应该传给自己才是。心有不甘的公子光开始在暗中招贤纳士,打着伺机夺回王位的算盘。
刚刚继位的州于当然也知道公子光并不甘心让自己占据王位,他将季札从延陵召回来,将管理内政和外交方面的大权交给了他,希望这样可以调节自己和公子光之间的矛盾。公子光看到这种情况,即使心里有怨言也说不出来,只能静静等待时机。
公元前522年,楚国的国君楚平王怀疑太子勾结外面的诸侯蓄意叛变,并迁怒于太子的老师伍奢,将伍奢一家大小全部杀害,只有最小的儿子伍子胥逃往吴国。伍子胥喜欢学文习武,为人也智勇多谋,他一心想让吴国出兵帮自己报仇。伍子胥知道公子光的想法,心想:“公子光有篡夺王位的企图,所以现在还不是劝说他出兵的时机,应该先帮助他夺取王位。”于是,他便将自己在逃亡的路上结识的一位勇士专诸介绍给了公子光。
公元515年,楚平王去世。吴王州于想要趁着楚国办丧事的机会进攻楚国,因为二十二年前楚国曾经联合晋国一起攻打吴国的朱方城,并杀死吴国大将庆封,州于一心想要报这个仇。州于派季札到晋国观察楚国的动静,又让两个弟弟盖余、烛涌率兵包围楚国的谮城。不料,楚军断了吴军的退路,州于只得再次派出自己的儿子庆忌率兵前去救援。
此时,吴王州于身边的重臣所剩无几。公子光对专诸说:“这是个重夺王位的好机会,我不能放弃。何况我本来就是真正的继承人,就算季札回来,也不会废掉我吧?”专诸说:“州于的两个弟弟被楚军围困,儿子被派去救援,他身边也没有了正直敢言的人,他能拿我们怎么办呢?现在去杀掉他是可以办到的。”公子光以头叩地,说:“现在我公子光的身体也是您的身体了,您去以后的事情都由我来负责。”
这年四月,公子光在暗室埋伏下身披铠甲的武士,置办了酒宴请州于过来喝酒。州于也不傻,他带着的侍卫一直从王宫排列到公子光的家门口,举着长矛夹道站立着。喝酒喝到畅快之时,公子光找了个借口去暗室,让专诸把鱼肠剑放在鱼肚子里,然后将鱼进献给州于。州于毫无防备,专诸掰开鱼肚子拿出鱼肠剑将州于杀死,专诸也被州于的侍卫杀害。州于手下的人慌乱成一片,公子光放出暗室中的武士,将他们全部消灭。
公子光自立为国君,他就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吴王阖闾。阖闾封专诸的儿子为上卿,并将鱼肠剑封起来,永不再用。
阖闾继位后不久,季札从晋国回来。阖闾故作姿态,说自己弑州于夺王位是为了恢复先王寿梦的“规则”,要将王位让给季札。季札叹了口气,说道:“只要吴国的宗庙不缺乏祭祀用的香烟,土地神和谷神还能供奉,只要吴国的子民还有君主,无论谁承嗣,谁就是我的国君。我还会去怨恨谁呢?我只会哀悼我死去的侄儿州于,并侍奉继位的阖闾,听天由命吧!这祸乱不是因我而起,谁是君主,我就听命于谁。”季札到州于的墓前祭拜,痛哭着说:“你交给我的使命我已经完成了,现在回来向你复命。从今以后我要辅佐公子光治国了,他是吴国新的君主,为了吴国的子民,为了江山社稷,我只能这么做。”季札在州于的墓前,将自己完成外交任务的经过一一诉说,痛哭一番后,重新回到了延陵。
阖闾即位后,开始实施富国强兵之术。他修筑城池,设立军备,实行仓廪,管理兵府。相传,现在的苏州就是阖闾在伍子胥的帮助下修建的,那时候叫做姑苏城,效仿中原城池的建设,又带有南方水乡的特点。周长47里,开8个陆门、8个水门,设计精巧,攻守兼备。姑苏城的建成大大提高了吴国的军事实力。在伍子胥的引荐下,当时著名的军事家孙武从齐国投奔吴国,将自己著名的兵法献给阖闾。
公元506年,吴王阖闾在伍子胥和孙武的辅佐下进攻楚国,吴军将士一鼓作气,五战连胜,长驱直入攻进楚国的都城郢。楚昭王逃跑,伍子胥找不到楚王,就将楚平王的墓掘开,鞭尸三百,报了自己的杀父之仇。
战争中间,阖闾的弟弟夫概趁阖闾不在国内,便自立为王。阖闾听说这个消息,马上领兵回国击败了夫概。然后他重新整备军队,一年后再次攻打楚国,占领了楚地。吴王阖闾从公元前541年开始执政,他以伍子胥为相,以孙武为将军,吴国的势力日益强盛,最终他成了春秋时期的五霸之一。
夫差亡国
吴王阖闾执政的时候,吴国的势力日益强盛起来,阖闾便起了争霸中原的野心。而吴国若想争霸中原,就必须先拿下越国,以解除自己的后方之忧;而越国如果想北进中原,也必须先拿下吴国。公元前505年,越王允长率兵攻打吴国,阖闾亲自出征,大败越军。后来楚国举兵来犯,阖闾忙着应付楚国,也没来得及顾上越国这边。
公元前496年,阖闾听说越王允常去世,他的儿子勾践继位,于是借这个机会讨伐越国。两国的军队在槜李(今浙江省嘉兴南槜李城)交战。越王勾践大败吴国,并射伤吴王阖闾。阖闾在临死之前嘱咐自己的儿子夫差为自己报仇,夫差牢记着父亲的话,继位后重用伍子胥,日夜操练兵马,自己也刻苦地练习战射,准备攻打越国。公元前493年,勾践听说吴国为了报阖闾的仇大肆操练兵马,就打算先发制人,在吴国尚未出兵之前前去攻打吴国。范蠡进谏想要阻止勾践,勾践不听,固执地率兵向吴国进发。夫差动用了全国最精锐的军队来迎击,在夫椒将越军打得落花流水。勾践狼狈地退回会稽,身边只剩下五千残兵。夫差乘胜追击,将会稽团团包围。走投无路的越王勾践拔剑准备自杀,被谋臣文种劝住说:“吴国有个大臣伯嚭,是个好色贪财之人,可以派人去贿赂他。”勾践听了文种的建议,让他带着众多美女,包括西施以及许多名贵的珍宝前去贿赂伯嚭,伯嚭答应带着西施和文种去见夫差。
文种见到夫差,将美女西施献给了他,说道:“越王愿意向吴国投降,臣服于您,做您的臣子来侍奉您,请您饶了他吧。”伍子胥坚决反对接受勾践的投降,说:“越王勾践是个深谋远虑之人,他的谋臣文种和范蠡又都精明能干。这次饶过他们,他们以后肯定会想尽办法复仇的。”他劝夫差一举消灭越国以绝后患。伯嚭因为收了越国的贿赂,又嫉妒伍子胥的功劳,他在一边帮着文种说话,怂恿吴王答应越国的请求。夫差看上了西施的美色,而且他认为越国已经不足以构成对他的威胁了,便置伍子胥的劝告于不顾,接受了越国的投降,将围困着会稽的军队全部撤回。但是越国必须臣服于吴国,并且勾践要到吴国做三年的奴隶。
勾践前去吴国为奴之前,将管理国家的重任交到范蠡手中。范蠡却说:“在用兵打仗这一方面,文种确实比不上我;但是在治理国家、安抚人民这一方面,我却比不上文种。”于是,越国的国家大务暂时就由文种来负责,勾践则带着范蠡去往吴国当马夫。勾践每天早上很早就要起来喂马擦车,为夫差外出打猎做准备;晚上睡在简陋的石屋里面,等待过去这三年自己就可以重返越国了。在这期间,伍子胥一直在劝夫差杀掉勾践,所以勾践一直提心吊胆的,必须装作完全臣服的样子,不能露出一点矫揉造作的样子。范蠡为了得到夫差的信任,也是煞费苦心,在夫差生病的时候甚至主动品尝夫差的尿液来判断他的病情。夫差为此很感动,认为勾践和范蠡确实臣服于他了,便在三年期满后放他们回了越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