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躺在辽阔的冰原上,眨眼睛都会觉得费力。可是擦过耳际的风明明带着湿热的气味。
歆子拂了拂鼻梁上厚重的墨镜,抬头看向光芒四射的艳阳,心里的怅然久久不能平静...
我回来了。
喧嚣的城市像是魔音一样抓着人沉沦向前,歆子手心的湿热出卖了她淡定眼眸里的不安宁。
这个城市太熟悉,却又那么陌生。
“宝贝!”
人潮涌动掩盖了女人激动又急切的声音,她挥舞着双手,身上的墨绿色大衣用精确地裁剪包裹出了她仍旧婀娜如少女的身段。
她向身后的男人飞快交代了两句便朝歆子飞奔而来。
“宝贝!”
她一把拥住歆子,脸颊的温润透过歆子的耳根传遍全身。
歆子动了动唇,忍住快要一涌而出的泪,喏喏地叫了声:“妈。”
“你这一走,就是三年,也不回来,每天打着越洋电话,看着视频怎么够?妈都快想死你了!宝贝!”
女人爱怜地扶着歆子的侧脸,车窗外是奔腾后撤的萧条街景,冬在这个城市总是很彻底的停留着:“瘦了,高了,眼睛愈发的像妈妈了......”
她顿了顿,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不过总算是学成归来了,美国大学最难念...”
女人扬了扬眉,眼睛盯着后视镜,嘴角扯出的笑尽是骄傲:“我们家歆子从小就独立,从不让我操心,每次学期末都是这奖那奖的,优秀学生全是她,每次开家长会我都坐在最前面,听见我女儿的名字我就特别骄傲,哦,对了......”
说着,女人似想起什么似的朝歆子望去:“今天多亏了刘叔叔来接你,不然妈妈真是对付不了你那四个大箱子,还有,下午妈妈已经安排好了,你干妈,还有一些妈妈的朋友,都是领导,妈妈请大家吃个饭,给你接风,也让他们都见见你.......”
女人说着便拿出了时下流行又昂贵的手机,翘着指尖翻了翻:“我再给饭店经理打个电话,让她把菜也一安排。”
一路上的歆子都望着窗外,感受着久违的城市,和这城市独有的萧条的冬,干燥,无雨,空气里全是扎人的针。
歆子的手背是女人经久不散的温热,耳旁是她乐极的低语,她眨了眨眼睛,将头歪向一侧,靠在女人的肩头,沉沉地睡去。
就像泡沫充斥了整个上空,满是无力感的压抑扑面袭来。
歆子跟在女人的身后走进了装饰豪华的饭店包间,两只手紧紧地攥着,周身还带着建筑物外彻骨的寒气。
“哟,倪惠来了!”
一个高亢的女声搅扰了所有的平静,刹那间包间里等候的人全部看了过来。
歆子的妈妈摇曳着腰肢,单手揽过了歆子的肩:“宁姐你们到的这么早啊,还有王局,你们也来啦!”
说着,她便转过了脸:“歆子,快叫干妈啊,叫叔叔阿姨,要懂礼貌呢。”
像小时候一样,她的语气和笑容仍旧没有变,而歆子的乖顺也没有变。
她像是橱窗里供人观赏的芭比娃娃一样噙着笑容,接收着每一个善意夸赞。
席间,觥筹交错,色泽深厚的酒像血液一样流进女人的喉咙里,歆子皱皱眉,轻声说道:“妈,别喝了。”
“妈妈没事。”大概是太过高兴,又也许是酒精的作用,女人的两颊泛起了浅浅的红。
“歆子这次回来再不去美国了吧?毕业证拿到了还是待在中国的好!”
这次说话的是被女人称为宁姐的人,歆子的干妈,也是这个城市数一数二的企业家,和歆子的妈妈一样,是一个单身女人,宁烨。
她留着利落的短发,眉眼透着商人们不可一世的犀利的光。
女人连忙戳了戳歆子的腰,提醒着歆子应该举杯敬酒,歆子垂下眼睛,乖巧的拿起酒杯站起来,嘴里却说着:“没拿到毕业证。”
许是声音太小,宁烨皱了皱眉头,问道:“你说什么?”
歆子咽了咽口水,在女人惊愕的眼光中和众人酒红耳斥的目光里,重复道:“我退学了,没拿到毕业证。”
就像是一枚不可撤销的炸弹,准确地击中了女人的防线。
这也是第一次,歆子让她失望,并且毫不留情地让她颜面扫地。
还好女人良好的修养和社会滚磨出的耐性让她暂时稳住了场面,可换来的却是一杯又一杯的酒液下肚,她是在自我催眠。
一顿饭足足吃了四个小时,从华灯初上变成午夜十分。
歆子搀扶着女人回到家里,将她安稳地扶上床,掖紧被子,缓缓离开。
她踱着步子徘徊在这个离开了三年的家,一切的陈设没变,只是透过窗外那个满是嘈杂的街区嫣然成了高楼林立的商业圈。
她咬了咬嘴唇,记忆又回到了一年前那个惊魂的夜晚。
纽约法拉盛一栋私人旅社的楼顶,她被两个墨西哥人撕扯着衣服。
她叫的精疲力尽,无限的恐惧占据了全身。
衬衫被撕裂的声音像极了绝望的呐喊,歆子扭动着身子试图逃脱,可只会让那四只游离在自己身上的手掌更加兴奋。
他们揉捏着歆子傲人鲜热的身子,笑声恐怖的像是某种午夜亡灵的哭声。
歆子的裙子被拉到了膝盖之下,冷风拂过双腿之间,像是倒刺划开了皮肉。
歆子的泪水已竭,仿佛黎明不会再来。
就像是火山爆发前无限延伸的燥热气体一般,歆子的体内也开始充斥满了一种类似的气体。
当那两个墨西哥人看着瘫软的身子争吵着谁第一个上的时候,歆子突然拼尽全力拽过手边因狂风掉落的电线,瞬间,麻木感和空白感占据全身。
她以为她就这样死了。
可当她睁开眼时,医院冰冷的墙壁和刺鼻的消毒水味昭示着她仍旧活着。
医生说这是个奇迹,可歆子却怎么也不能相信世界上会有这样的奇迹,因为那两个试图侵犯她的墨西哥人被电成了肉干,惨不忍睹,而她,却毫发无伤。
想到这里,歆子甩甩脑袋,画面太多,到底从哪里开始歆子也毫无头绪。
眼前又闪过学校宿舍里的那次争吵,万圣节的诡异气氛让所有人都兴奋了起来。
和歆子同屋的是两个白人女孩,她们穿着撩人的恶魔装束满身酒味地回来。
她们搭着不同的男人进了同一个房间,很快便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叫喊声。
歆子恼怒地皱了皱眉头,默默地走到她们的房间门口,将眼光移到一边,伸手准备关上她们的房门。
谁知,其中一个金发女孩突然从男人大汗淋漓的身上跳下,她光着身子走到歆子的面前,凸起的腹部让她挺立的双峰看起来并没有那么诱人。
歆子厌恶的转过身去,用英语客气地说着:“我明天要考试,你们小声点。”
忽然而至的大笑让歆子的后背发麻,那个金发女孩凑近歆子,单手扶上了歆子的臀。
一些挑逗肮脏的话语在歆子耳边响起。
不适感就像那夜的电流一样油然而生,歆子烦躁地挥开她的手,可就在指尖触碰的刹那,那个女孩突然颤抖着僵硬地身体,触电般地倒地身亡。
最后警方的结论是毒品引起的抽搐从而引发心脏病突发死亡,可歆子知道,她的死和自己有关。
于是纠缠的梦魇让她退了学,早早地离开,离开那些无助和恐惧。
歆子甩了甩头,眼前又出现了柔和的落地灯的光芒。
歆子怯怯地伸出手触在铝合金质地的窗棂上,她刻意让自己皱起眉头,带出半点气怒的感觉,很快,窗棂一旁垂落的窗帘迅速被被烧焦了一块。
歆子立即舒展了眉头收回了手,拿起手旁的清水浇了上去。
歆子愣愣地看着那一块刺眼的焦黑,她将双手背在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