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炎自然不可能从天而降,他是带着若菡躲在了房梁之上,此时解了浅泠的危机,才抱着若菡飘身落下。
“你是若菡的母亲,她必然不希望你死,所以,我才救你。”白炎对浅泠笑了笑,这才望向若菡,“若菡,我知道你心里很难过,可你现在还有我,我们说过要好好过下半辈子,我答应好好照顾你,不让你再受委屈,你也答应我,就算为了咱们的孩子,你也不要做傻事!”看到若菡点头,白炎挥手解开了她的穴道。
帝宫一片混乱,敬帝死了,鸿羽死了,天禁死了,无论守军还是叛军都没了再继续打下去的理由,一个烂摊子反而变得十分容易处理。
白炎身为禁卫军统领兼聚贤榜都守,在这些争夺皇位的人都不存在的时候,他很轻易地便做了皇帝。不过白炎清楚,若菡一直以来对大夏都没有好感,尽管现在知道她也是皇室血脉,白炎还是根据她以前的想法,将国号改为大周。天星遭逢如此巨变,知道白炎与若菡是彼此相爱,她也是心灰意冷,离开了帝都,深雪回到酒香亭,成了公孙破空的接班人。
浅泠其实已经了无生趣,不过看到若菡在白炎的柔情中一点点恢复过来,又知道她已经有了他的孩子,心中也便重新燃起一丝希望,留在了帝宫之中。
“当年,酒香亭的琴艺比试上,搅局的就是你吧?”若菡用手摸了摸渐渐隆起的小腹,望着白炎的目光里满是温柔,“想不到,我一直寻找的《长生谱》,原来就在你手里。”
“这就是缘分啊,其实,我也不知道那就是《长生谱》,我师父教我的时候,只说是《伤天策》。”白炎笑了笑,停下手中的画笔,“不过无所谓了,管它叫什么名字,反正我的还不就是你的?这大周帝国,本来就是你的。”
“我要是做皇帝,你来生孩子?”若菡笑了起来,这几个月的调养,她总算是从当初的阴影中走了出来,作为一个女人,没有什么比陪在自己所爱的男人身边,为他养育一个孩子更幸福的事情了,这种幸福,足以抚平一切伤痕。
“要是可以的话,倒不是不行,不过这事情我也没办法,帮你管管朝政还行,生孩子我可不在行。”白炎笑着将画翻转过来,赫然便是若菡的画像,“以后每年我都为你画一副画像,然后挂满整个九龙塔。”
“你也真是,那九龙塔是大夏的灵祠,干嘛不跟通天塔一起毁了?挂着我的画像,多不吉利!”若菡白了白炎一眼,眼角眉梢却溢满幸福,“每次战乱受苦的都是老百姓,现在正是休养生息的时候,即便帝宫,也当节俭。这些我都理解。可说实话,那些以前留下的东西毁了确实挺可惜。”
“你说的是通天塔吧?真正想要接近天宇,可不是靠着一座珠光宝气的高塔就行的。”白炎将画卷收起,轻轻握住若菡的手,“《长生谱》我已经修炼到大成,等你生完孩子,我就试试能不能帮你也修炼,据说这奇书能够让人超脱生死,羽化飞升。”看到若菡瞪大的眼睛,白炎笑了起来,“那只是传说,夸大些难免,不过用来强身健体,甚至美容驻颜,估计还是有些效果的。”说到《长生谱》,白炎不禁又想起了师父临终前的遗愿,心中暗暗叹了口气。如今大周刚刚建国,他又不擅长权术,实在是忙得焦头烂额,倒是将深入九龙塔的事情给搁置了。
“又想起策帝了?”若菡早已了解了白炎的遭遇,知道他对师父的那份感情,见他失神,不免也是叹息,“这段日子倒是害你担心了,等过阵子,我便陪你一起去完成他老人家的遗愿吧,顺便,也去祭拜下这位长辈。”想到白炎那师父的遗愿,若菡也不由得苦笑,这策帝还真是奇怪,交代遗嘱也不交代清楚,只说让白炎到九龙塔内寻一个锦盒,说是里面有他的遗嘱。可如今整个九龙塔上九层下八层都已经打开,看来那锦盒肯定是放在了最后一层。对自己徒弟,临死时竟然还弄得那么神秘。
白炎对机关确实不擅长,可就算再不擅长机关的人,有着这么久的时间可以慢慢探寻,他也终于是发现了第九层的入口,因此,也见到了他师父留给他的那个锦盒。
九龙塔下第九层里面其实没什么东西,只有一张石桌,一把石椅。在石桌之上就安安静静地放着一个布满灰尘的锦盒,白炎他师父的遗愿,便是他能来这里取出锦盒,看到他留给白炎的遗嘱。
只是,白炎如果提前知道的话,他宁愿打不开这第九层,完不成师父的遗愿,看不到这封遗嘱。
说是遗嘱,其实只不过是策帝留给白炎的一封信。
“炎儿,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为师估计早已不在人世。为师知道,你一直想看看为师的样子。其实,为师的容貌你早就见过,只是你一直不知道,为师就是你那丑陋懦弱的父亲。
不要怪我,炎儿,你小时候顽皮,若非让你产生好奇心,怕是你必然不肯老老实实地学上十几年的功夫。现在,你当明白,这十几年的苦功没有白费,当今天下,你当已没有敌手。不过切记,你答应过为师,绝不仰仗自己的功夫为恶,与人为善,才是大丈夫所当为。
为师教你的,不是《伤天策》,那只是为师自己取的名字,它原本的名字,是《长生谱》,据说是天下第一奇书,不过可惜,为师将此书修补完善时,早已过了修炼的年龄。天策,其实是为师的名字。
不要怀疑,为师确实是那据传早已死于帝宫火海的天策,也是曾经大夏的策帝。能够来到这里,想必,对皇室你也有所了解,如果所料不错,飘絮和羽儿应该已经遇难,当政的,是天敬。他不是一个好皇帝,但是,如果可以,你要尽力帮他,还有,如果天星还活着,你要帮我照顾她,她是你的姑姑。
当年帝宫的火,是天敬放的,他谋夺皇位,借此掩盖他的阴谋。我幸得不死,却也心生怨恨,所以,一念之差将你带出武王府。其实,你是天敬的儿子。而我,是你的大伯。这些年让他受父子离别之苦,我的仇也就算报了,唯独,对你有所亏欠。
九龙塔,关系大夏命数,你们父子并无帝脉传承,更须谨小慎微,好生守护。
九龙塔下并没有镇压什么龙脉,百姓无知,以讹传讹。大夏龙脉,实为传承帝脉。当年先祖建立大夏之后,施逆天之术,将八位具有帝相之血脉融于一身,成我大夏传承帝脉,此帝脉可保我大夏万古长存,代价,便是那八位辅帝断绝传承。帝脉之力极为奇特,每代只传一人,初生时引动天地异象,极易分辨。帝脉为大夏传承之本,与九龙塔相和,能镇塔下八位辅帝凶魂,保我大夏长盛不衰。不过自羽儿之后,恐已断绝。
逆天者,必遭天谴,帝脉如是,《长生谱》如是。万物盛衰往复,生死循环,因果相应,我补齐《长生谱》,故有当年之祸。先祖强融帝脉,未尝不是今时帝脉断绝、同根相残之始因。大夏自此已不长久,一切,顺其自然吧。
炎儿,好好辅佐你父亲,待你登基之后,记得勿要逆天行事,做一位好皇帝。”
白炎呆呆帝看着这封遗嘱,转身看了看浑身颤抖的若菡,只觉得嘴里发苦,一直苦到心里。
“你,是我哥哥。”若菡看着白炎,眼神有些呆滞,“父亲娶了我,我嫁给了你,而且,还有了孩子。这是否也是因果循环的报应?”
“若菡,不要多想,没事的,总会有办法的,你千万别做傻事。”白炎也是一阵反应不过来,他突然好后悔,为什么要带若菡来看遗嘱,为什么他不在初入帝宫时便完成师父的遗愿。可是,现在,一切都晚了。
任凭白炎如何担心,许多事情,他还是没有办法解决。就像他与若菡的血缘关系,就像他们之间错乱的情感。
若菡死了,带着尚未出世的孩子,与她一同离开这个世界的,还有浅泠。
白炎还活着,只是如果可以,他宁愿追随她们母子而去,尽管,就算真的能够在另一个世界里追上她的脚步,他也不知道该如何相见。
白炎还活着,只因若菡留下的遗书。她说他答应每年为她画一副画像,她希望她的画像能挂满九龙塔。
若菡并不希望他陪她而去,九龙塔一共九层,一年一副,九年后,他或许便会淡漠了她,淡漠了过往,淡漠了悲伤。然后,他可以继续活下去。便如当年以为浅泠死去的天敬。
只是,若菡不知道,有些人,有些感情,是无法淡漠的。
今夜有雪,白炎坐在九龙塔内,望着墙上画中的女子,这位一向不苟言笑的周帝,此时却是脸上挂满微笑。每年一幅画,白炎已经画了九幅,今夜,第十幅终于画完。将九幅画卷收入怀中,白炎望着墙壁上画中的女子,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浓,“若菡,你要我画九幅画给你,如今,我终于可以带着它们一起来找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