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凄凄红楼
红楼在江湖上很有名气,但却不是江湖门派。虽然不是江湖门派,但江湖人却趋之若鹜。原因只有一个——红楼里有最好的酒,更有着最好的女人!
蓝若水,作为一个歌女,或者说是妓女,在红楼里红了八年!这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
来红楼要花银子,听蓝若水弹琴唱歌更要花银子,但是和她过夜却不要银子。不要银子,只要你最得意的三招绝学,这一夜,她就是你的了!
可是蓝若水不会武功。据说她因为丹田受损,终生不能习武。
红楼里没人会武功。
有这么多的江湖人每天来来往往,她们要武功何用?有什么事情,只要招呼一声,自然有许多人愿意为她们出头。
蓝若水红了八年,终于从一个歌妓变成了红楼的楼主。成了楼主,她依然接客。成了楼主,红楼的名头更响,每天来这里的人更多。
但是蓝若水成了红楼楼主之后,就有了一个规矩。
每天白天她一样的接客,但是晚上,无论来人是谁她都不接待。红楼里自然是有其他人来招呼生意。
因为这规矩,蓝若水的名头一直如日中天。
作为烟花场所,红楼里最不希望见到的只有两种人,一种就是付不出钱的客人,一种就是公门里的捕快。好在以红楼的名头,这两种客人都没来过。
可是今天,这两种客人却一齐上门。两种客人,却是一个人。
这人很瘦,微微有些驼背,身上穿的也是一件残破的衣裳。这人很高,或者说,是他的那身衣服显得他很高。
红楼里的人对他指指点点。
这也难怪,因为这人实在是太怪。
他身上穿的是很名贵的绸缎衣服,很合体。可是却偏偏在外面套了一件十分短小十分褴褛的乞丐都嫌破的衣服。他带着朴刀背着锁链,一看就是公门里的捕快,可是却偏偏坐在这里喝花酒。他很年轻,看起来似乎还不到二十岁,正是腰板笔直精力旺盛的年龄,可是他却不停地咳嗽,那弓着的背已经说明,他是一个驼子。更怪的是,他来到红楼竟然不叫姑娘,就那么一个人,叫上一壶最便宜的酒,自斟自饮间还摆了两只酒杯。
“没钱才会不找姑娘,没钱才会点最便宜的酒。不过他是公门之人,反正一壶酒扔不了几个钱,不要理他就好。”姑娘们轻轻议论着,一脸鄙视的笑。
蓝若水默默地坐在自己的房间里,洗去满身芳华,梳了个再平常不过的发髻,换上一件粗布衣服,完全不理会外面的笑闹。
蓝若水的房间很简单,或者说很简陋。
一张普普通通的木床,一个很小的柜子,上面立着一只铜镜。简简单单的就像是最贫穷的人家里的女儿。可是在房门外却挂着一个醒目的牌子——蓝若水。
就凭这三个字,没人会把她当做平常人家的女儿。就凭这三个字,没人会相信她的房间会如此简陋。一如,就凭这三个字,从来没有人敢进她这个房间。
蓝若水轻轻扯下几绺秀发遮住脸庞,默默地躺在床上。
夜,已经深了。
三。相思绝恋
看了看天色,那捕快从怀里摸出一锭银子放在桌子上,闪身间已经失去了踪迹。
蓝若水默默地看着天花板,眼神清澈如水。多少年了,自己一直是喧闹的焦点,何时有过这等清闲?多少年了,自己等这一刻等得太久,虽然表面上笑靥如花,可是自己心里明白,青春早已不再。等这一刻等得太久了,等得自己身心憔悴疲惫不堪。可是这一刻终是快要来到了,这几天自己每天都是这么默默地焦急等待,虽然一次次落空,可是,终是会等到的吧?到时候自己就可以沉沉地睡去,留下这肮脏的身体,只带走那残破的灵魂。默默地想着,蓝若水缓缓闭上了眼睛。
“唰——”
一把剑破窗而入,在有些昏暗的房间里盛开成一朵璀璨的菊花。紧跟着剑进来的,是一个眼神冷漠的人。人无情,剑更加无情,那一朵菊花仿佛被风吹动般摇曳,颤抖间飞向蓝若水的咽喉。
蓝若水毫无反应,那剑风已经荡起她的一缕发丝,可是她竟然依旧毫无所觉,似乎正做着好梦,嘴角竟然露出一丝微笑。
“叮——”
一条锁链从门外飞入,像一条银蛇,狠狠地撞在了那颤抖的菊花之上。跟着门破,一个瘦削的身影带着一片刀光闪了进来,向着先前进入的人劈了过去。赫然就是刚刚在红楼里喝茶的捕快。
“嘿!”那用剑之人一声冷笑,闪身就要往窗外纵去。
“休走!”捕快一个闪身,锁链疾挥,已经缠住了对方的脚踝,用力向后一拉,朴刀力劈而下。
“哼!”用剑之人一声冷哼,身子踉跄间手中的剑已经脱手飞出,直直插向依旧躺在床上的蓝若水。
“还敢伤人!”捕快来不及救援,朴刀也脱手甩出,竟然后发先至,将那剑撞偏。“嗤”地一声,那把剑钉入蓝若水的右胸,鲜血汩汩而出,而那把朴刀却一弹之下飞出窗外。
“看你还敢行凶!”捕快大怒,提起手中的锁链狠狠砸落,“啪”地一声,那刺客的左肩整个塌了下去。
那刺客踉跄着站稳,看到那顺着剑汩汩流出的鲜血,蓦然胸口一阵剧痛,竟然直直跪了下去。“姐姐——”他紧紧捂住心口,发出一声悲呼。
“这一刻,我终于等到了!”淡淡的声音响起,那捕快蓦地身子一颤,缓缓转过身望向床上的女子。
“姐姐,为什么,为什么啊!”那刺客紧紧捂住心口,似乎喘气都已经困难,泪水滚滚而下。
“月城不哭,你是男子汉了,不许哭,知道吗?”蓝若水睁开眼睛看着冷月城,嘴角露出一丝温柔。
“姐姐?是你!”捕快丢下锁链扑了过去,“姐姐,姐姐!”
“你是——心苦?”蓝若水抬起左臂轻轻抚摸他的脸庞,目光满是温柔,“心苦,你长大了。”
“心苦,你还活着?”冷月城左肩已碎,强忍着心口的剧痛,右手颤抖着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布包,层层打开,“心苦,我是月城啊,心苦。”冷月城颤抖着托起那一只干枯的知了,就像是托着世界上最宝贵的珍宝,“心苦,心苦!”泪水,早已迷蒙了眼睛。
“月城?哥哥!是你?”何心苦定定地看着冷月城,看着那一只早已干枯却依然完整的知了,看着他因为疼痛而惨白的脸,看着那刚刚被自己砸得粉碎的左肩。又转过头看着蓝若水胸口插着的那把剑,听着她越来越急促的喘息,蓦然觉得喉咙发痒,弯下腰剧烈地咳嗽起来。一口口的鲜血,随着他的咳嗽喷了出来……
“哥哥,你吃,吃了就能长大,长大了就能保护姐姐,就没有人敢再欺负咱们了。”恍惚间又看到那躺在自己怀里的弟弟,微笑着伸出一只小小的手,苍白冰冷的小手里握着一只知了。突然间一切都已经远去,映入眼帘的只有深深弯下腰去咳嗽不止的何心苦,嘴里正喷出一蓬蓬的红色。
“月城不哭,你是男子汉了,不许哭,知道吗?”依稀还记得姐姐躺在香案上紧咬牙关,却一脸温柔地对自己说的话。可是现在她的身上正牢牢地插着自己的那把剑!
“还好,是在右侧,姐姐,你一定不会死的!”冷月城挣扎着站了起来。
“月城怎么忘了,姐姐的心脏,就是长在右侧的啊!”蓝若水看着冷月城,一脸疼惜的温柔。
冷月城的身子一顿,胸膛里似乎什么东西碎裂了,刚刚站起的身体再次重重跌落……
“姐姐,长大了我就娶你,到时候我保护你,就没有人敢欺负你了!”“月城不哭,你是男子汉了,不许哭,知道吗?”“哥哥,你吃,吃了就能长大,长大了就能保护姐姐,就没有人敢再欺负咱们了。”
三个人紧紧依偎在一起,仿佛又回到了从前,地上,一条条血流汇聚在一起……
“哥哥哥哥,若水姐姐什么时候来看咱们啊?”一群十来岁的小乞丐围住了一个十四五岁的男孩儿问道。
“这个——”男孩儿挠了挠头,“本来若水姐姐每个月十五都会来看咱们的,还会给咱们带来好多吃的、玩的,就因为你们练功不用心,姐姐生气了才没来!”
“哦,那我们这就去练功,练好了功夫姐姐就会来了!”一群孩子急忙散开,一招一式地练了起来。他们不知道的是,他们的若水姐姐永远也不会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