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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重逢 (下)

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夹带着雨滴从天而降,犹如一块巨石插入大地。火光渐渐散去,只见一个少年双手将一把大刀竖在胸前,目光凶狠的盯着半空中的女子。

素衣女子看着地面上的少年,心中无比震惊,他手中的那把巨刃竟然将噬魂剑的剑气挡了回来,而那被挡回来的剑气反而震的她体内气血翻涌,喉头微甜。她稳住心神,镇定的道:“你是何人?敢来……”

“哼,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我又何须留名。倒是你,生得一副好皮囊,没想到却有一副蛇蝎心肠,日后去了阎王殿,难道就不怕阎王爷找你算账?”

“你……”素衣女子努力的平复自己的心,她比谁都清楚手中的剑,只有做到心无杂念,才能更好的控制手中的剑,否则,自己便会在无意间被噬魂剑控制。

素衣女子沉默不语,她的衣衫随风轻飘,散发出阵阵银光,黑光流动的噬魂在她洁白无瑕的衣衫中,若隐若现。天地间冷风四起,让人不禁胆颤,狼吟似乎也飘荡在耳边,难道是人因为恐惧而产生了错觉?然而这狼吟是那样的真切,让人感觉似乎已经被巨大的狼群所包围。

少年手握巨刃,看着周围突然而至的变故,心中大吃一惊道:“老鬼,你说现在我该怎么办?”

“宁儿,依我看那女子手中的剑应该就是传说中的上古邪兵罗刹剑。只是这罗刹剑邪恶无比,煞气冲天,但这女子怎么却是如此圣洁,不染一丝凡尘杂垢,真是奇怪!”

徐宁也感觉到这罗刹剑的剑气阴森诡异,心想只怕有不少生灵已经葬身在此剑下。徐宁上前一步,怒视半空中的女子,道:“你这妖孽不知害死了多少生灵,今天我便要替天行道。”

“替天行道?”女子微微一笑,戏谑的道:“天地本就不仁,生死轮回才是天地正道。”

“生死自有天命,岂容你肆意而为。”

“切,成王败寇,看剑。”话音未落,剑影便至。狼吟呼啸而来,转瞬间便要击中徐宁,女子也没有想到,在这迅雷一击下,徐宁竟然没有丝毫反应。她不由的轻蔑一笑。

一声龙吟响起,岩浆也随着龙吟喷涌而出,火光染红了大半的天空,凌厉的剑气,在这一声龙吟中,销声匿迹,一切回归平静,似乎什么都不曾发生。女子惊恐的看着少年手中的刀,她的面色僵住了。

“你个臭小子,瞎想什么呢,不是中了美人计吧?”八荒刀中的老鬼有些恼怒。

徐宁并不答话,他略带嘲讽的对素衣女子说道:“就你手里的那把破剑,也敢来偷袭我。”

“哼,废话少说。”

剑影从黑暗中猛然蹿出,瞬间便到了徐宁的身前,徐宁赶紧闪避,黑影从他身边闪过,惊得他一身冷汗,黑影不断的袭向徐宁,徐宁左躲右闪,不时用刀抵挡,若不是八荒刀中的龙魂帮忙,估计早就被这无情的黑影吞噬了。虽然自己还未必那些黑影所伤,但徐宁已经感受到了黑暗正慢慢的笼罩着他,死亡的气息愈加的浓烈。

“当初我让你练逍遥刀法,你非要说什么违背师门,没脸去见你师父。如今你被困在此地,只怕是没命去见你师父了。”

“你这老鬼,见死不救,还在这里教训我,我师父只教我行善救人,可从没教我害人的法子。那逍遥刀法,神挡杀神,佛挡杀佛,这等以杀害生灵的方式换取逍遥自在,我怎能去学?只怕到时候,我身体逍遥,心却不自在了。”

“我让你学那刀法又不是让你去滥杀无辜,除恶方能扬善,如今你身前就有个大魔女,你若不学逍遥刀法,又怎么能杀死她呢?”

“你不是吹嘘你曾是镇守人间与地狱通道的八荒炎龙吗?就连火神祝融都不能拿你怎样,难道你还打不过这个小丫头?”

“嘿,你可不用激我,如今我也从那暗无天日的破洞中出来了,就你这点实力,我看还是让你死了,我也好重新回到那座火山中,待我用八荒之火炼化了这把破刀,也好还我自由。”

“你……你贵为八荒神龙,怎可如此忘恩负义?”

“报恩也可以,我现在就传授你逍遥刀法,就是看你自己肯不肯学了。”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且夫水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舟也无力。覆杯水于坳堂之上,则芥为之舟;置杯焉则胶,水浅而舟大也……若夫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穷游者,彼且恶乎待哉?”

悠扬的声音在徐宁的耳边响起,他随着变幻莫测的音调,去感受心灵的肆意飘荡。他沉醉在鲲鹏翱翔天地间的畅快,这感觉是那样的熟悉。徐宁突然想起了那只伴随了他近十个春秋的金鹏大叔,大叔也曾带着他在浩淼的南蛮大山中肆意的飞翔,那种畅游天地的感觉让他忘却了凡尘过往,帮助他渐渐的控制住了自己体内的血魔。

“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徐宁细细的品味其中的奥妙,他感觉自己似乎触摸到了那层朦胧境界的门。黑影越来越多,少年轻轻的闭上双眼,难道这就要放弃了吗?若能触摸道的真谛,一死又有何妨呢?黑影无所不在,少年却似闲庭信步般游走于重重黑影之中。这难道就是所谓的逍遥吗?

徐宁已经待在佛门圣物大鹏金刚的身边近十载,在这十年里,他每天都要念佛门的金刚经,在金刚经的熏陶下,他如今已经能够很好的控制住自己体内的血魔。而今又听到道教的逍遥游,他突然感觉佛与道冥冥之中似有相通之处。佛门中的无相,不就是无我吗?只是佛门中讲,做到无相,进而做到无相布施,普渡众生。而道家所讲则是顺应天地之气,掌握万物变化,从而达到逍遥之境。佛道有所异,亦有所同,两者都讲求去恶扬善。

徐宁的身上闪烁着一层淡淡的金光,在八荒刀熊熊的火焰中,更显庄严神圣,而他飘逸的身形,又似道家般洒脱自然。徐宁虽然双目紧闭,但心中却明亮无比,他能到清晰地感受到周围飘散的冤魂,噬魂剑下的冤魂。这就是传说中的地狱吗?噬魂剑中的世界原来就是这样?随着他不断的领悟,似乎已达到忘我的境界,他看到了更多的魂魄,或喜或悲,或哀或乐。这便是佛所说的众生之相吗?

身形飘忽,刀起刀落,或灭或生。噬魂剑不是他们的所在,九幽之下的地狱才是他们的去处,如今我也算是顺应天地之义,普渡众魂脱离苦海。徐宁这样想着,眨眼之间已经离那女子只有几步的距离,女子惊讶的看着身影飘忽不定的徐宁,她不敢相信,有人竟然能够在噬魂剑所布设的剑域之中来去无阻。然而事实摆在眼前,容不得她再去质疑。危险近在眼前,容不得她有一分迟疑,女子深吸一口气,双手紧握噬魂剑,冲向急速而来的徐宁。在此短兵相接的时候,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生死就在那一瞬间,或许就是在那擦肩而过之际。在这生死相交的时刻,还有什么可以留恋,或许带着那点滴的回忆,在经受九幽之火的焚烧时,也能带着一丝微笑,那是最淳真的微笑。

冰雨淅淅,躺在冰凉的天地间,连感怀而下的泪也是那般冰冷。她还能去奢求什么呢?或许就连地狱也不至于如此冰凉刺骨。绝望之际,她感受到了丝丝的温暖,她想,难道我已经死了吗?这便是人们所说的地狱吗?若是如此,我宁愿死去。她微微睁开疲倦的双眼,朦胧间看到一个孩提冲着她露出欣喜的笑容。原来我到了天堂,她这样想着,便带着笑容睡了过去。

女子看着近在咫尺的徐宁,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想,一个她日夜想念的人。她仔细的看着徐宁,感觉到一种久违的温馨,她坚信眼前那个拿刀冲向她的少年就是她朝思暮想的人。她努力的控制噬魂剑,想要压制住噬魂剑。然而,噬魂剑乃是天地间至煞之物,纵使她有女娲石这样的奇珍异宝,也不能随心所欲的控制噬魂剑。她的喉头一甜,口喷鲜血。素白的衣衫上出现点点殷红,如朵朵梅花飘落在雪地上。

徐宁虽然闪眼紧闭,但是他清晰的觉察到女子的异动,空气中弥漫着丝丝血气,让他的思绪不禁回到了七年前的那头小狼,当时他以血救狼的举动,让他对佛的领悟又更深了一层。这一刻,他的慈悲之心顿起,佛讲求度人,他又怎能去杀人?

生死瞬间,刀剑相错,划破衣裳。鲜血映红了衣衫,似乎在告诉彼此,死神曾擦肩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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