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风堂内,北宫瑛和晏安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都不禁叫了出来,一阵风穿堂而来拂面而过,随后戛然而止,两人仿若静止般面面相觑。
“怎么?皇上和晏安都认识他?”看到两人如此大的反应,鹤长连惊奇地问道。
“因皇上的缘由,原来昨天在西冷阁见到的人真是他,我还以为我认错了人。”晏安回忆着昨晚邀请他们男子,恍然大悟道。
昨日虽觉得那人似曾相识,但是那人形容样貌和从前的少爷完全不同,原本富态圆润的脸变得那样清瘦,举止神态也与从前判若两人,所以虽然有熟悉之感,但晏安一直觉得是自己太过于多疑。
“难怪昨晚他看你的时候神色异样,原来是故人。”北宫瑛虽觉惊讶但并不意外,虽然他与曲绛春只有过几面之缘,但观气态举止也不似普通人,原不曾还有这样的渊源。
“皇上似乎早就与他相识?”鹤长连问道,他是不明白萧其风怎么会认识皇上的,一旁的晏安虽未曾言语,但心下也是这般疑问。
北宫瑛可不愿意想起他们初相遇的场景,只是勉强笑着道:“都是偶然偶然,朕出宫探查民情的时候偶然遇到了他,或许这都是天意,对,天意。”北宫瑛自然是不会说他们是在青楼里认识的,所以便含糊其辞地这样解释。
“哦哦,原来是这样。”鹤长连却是对北宫瑛的话深信不疑,欣慰地笑着道。
“不知鹤大人今天是否能陪朕一观珞州城?”北宫瑛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于是开口问道。
“自然是可以,皇上请。”鹤长连听罢连连点头,从刚刚的思绪中惊醒过来。
北宫瑛带着宣礼魏之然等一行人在鹤长连的陪同下大步出了鹤风堂。
虽然冬季景色萧条,大部分树木都只剩光秃秃的枝桠,但这灰色的天空,无风的空气,这简笔画一般的草木,偶尔还见几株含苞待放的梅树,倒显得有几分萧索的诗意。
几人穿过熙熙攘攘的街市,登上珞州城城墙之上,几条身影齐齐站在城墙上俯瞰整个珞州城,都不禁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放眼望去,整齐的街市生机勃勃,伴着袅袅晨烟,繁华之像犹如那海市蜃楼,更远一些是平坦的田野伴着村落,炊烟阵阵,一片祥和宁静,再远处,仿佛能看到一线微微碧蓝的海水闪着波光。
“这珞州果然是个好地方,都是托了州牧大人的福。”北宫瑛赞叹着点点头,若是他非是帝王,他大概也会想在这珞州安定下来。
“承蒙皇上夸奖,下官不敢当。”鹤长连面露愧色,他倒并非是故作谦虚,只是这偌大的珞州,绝非靠他一人之力才得以繁荣,他现在所做还远远不及从义父。
“有你这样的官员在,这珞州我很放心,往后,珞州的一切还要继续劳烦鹤大人了。”北宫瑛看到人民安居乐业,不由得生出感慨,这份心情是他在宫中从来不会体会到的。
只有亲眼见证了百姓生活的样子,才知道能天下太平,安居乐业是多么可贵和难得,而他也不由得从内心感到高兴,或许这才是帝王肩上所担下的重量吧。
“下官必定尽我所能。”鹤长连心中也不禁有些动容,无论如何,他也会守护这珞州,才不枉义父对他的恩情,珞州,是他永远的家。
除此之外,鹤长连不禁对眼前的年轻皇上有了另一番看法,虽然京城之事他并不了解,但民间关于如今天子的传闻他也是听过几分的,如今看来,眼前之人似乎也并非传言中那般昏庸无能,这让鹤长连的心平定了不少。
“咦,那不是曲绛春吗?他这是要上哪儿去?”北宫瑛低头瞬间忽然看到城下有一道熟悉的身影,脱口而道。
众人也纷纷低头看去,鹤长连在一旁缓缓道:“今日是义父的忌日,想必是要去坟前祭拜,此次他回来也是为了此事。”说完这话,鹤长连神色又惆怅了起来。
“既是如此,鹤大人想必也想去吧,那何不一起去?正好朕也想去感谢那位萧大人。”
“皇上,坟地晦气,您怎能去那样的地方?”
“哎,那又有何妨,走吧!”北宫瑛丝毫不理会鹤长连的劝阻,提脚就下城楼去。
宣礼眼神暗示了一下左右为难的鹤长连,也匆匆跟了上去,他是知道的,皇上来了兴致决定的事情,任何人都改变不了他的想法。
众人也只得跟随北宫瑛的步伐,尾随着方度离。
方度离拎着个篮子在前方倒是一副悠然姿态,还时不时地驻足回首,害的北宫瑛一群人在后面东躲西藏,引得路人疑惑侧目。
“主子,咱们又没干什么坏事,为什么非要躲躲藏藏,明明咱们可以正大光明地走啊!”宣礼郁闷不已地发出了疑问。
“那个曲绛春,瞒了我们这么多事情,甚至连名字都是假的,朕要找个机会吓吓他,况且,咱们后面还有这两个人。”北宫瑛一边盯着前面的曲绛春一边悄声道,然后眼神示意宣礼看了看后面的鹤长连和晏安,曲绛春现在大概还不想和这两个人见面吧。
“可是主子您的名字不也是假的吗?再说,他也没瞒您什么事儿啊,您又没有问过关于他的身世。”宣礼小声咕哝道,他们这群人现在在别人眼中看起来完全是一副十足的可疑的人,他可不想自己被别人认作是奇怪的人。
北宫瑛皱了皱眉,用手指敲了一下宣礼的头道:“要你多嘴,你现在是不想在宫中继续呆下去了是吧,胳膊肘竟往外拐。”
“奴才不敢。”宣礼摸了摸头,丧气地妥协道。
一行人跟着曲绛春渐渐到了城外,愈走,树木越多,最后达到一座小山岭上,眼前只剩下一片荒草地中隐约蜿蜒出来的一条小路,山风习习,寒凉彻骨,宣礼在旁边冻得瑟瑟发抖。
随后只见曲绛春突然停下,众人也赶紧停下脚步,急忙蹲下将身形隐藏在那一片荒草地中。
“前面就是义父的墓地了。”鹤长连忽然小声道。
“为何要埋在这样偏僻的地方?”北宫瑛抬起头,瞄了瞄周围,坟地荒凉,黄草连天,曲绛春正坐在坟墓前烧着香纸。
“义父说这是除了珞州城墙外,唯一能俯瞰整个珞州的地方,他说即使死了,他也要一直见证我手中的珞州。”触景生情,此处伤情,说起这话鹤长连鼻子微微有些酸涩。
“萧大人还真是一心为民,朕应该早点来拜访这位大人的。”在这样的情景下听闻这样的话,北宫瑛的心也开始沉重了起来。
“主子,那个曲绛春不见了!”宣礼忽然碰了碰北宫瑛,探了探头小声道。
“嗯?人呢?不会走了吧!”北宫瑛拨开挡在眼前的枯草,狐疑道。
“不会,下山只有这一条路。”晏安语气肯定道。
“你们留在此处,朕去看看。”北宫瑛说罢就要起身。
“皇上,让下官去吧。!”鹤长连和晏安同时道。
“主子,要不让奴才去吧,怎能让主子您一人!”宣礼也在旁道,这样诡异之处,如论如何也不能放任皇上一人行动。
“哎呀,你们一个个干什么呀,朕说一个人去就一个人去,你们都给我老实呆着,别出来,朕让你们出来再出来。”北宫瑛语气强势,不由别人争辩,话说完便拂袖起身,朝曲绛春刚刚所呆的那座坟墓而去,众人看罢也只得听令行事。
北宫瑛抖了抖衣袖上沾着的枯草,负手走过去,在坟前站定,刚刚的香纸还未烧烬,坟前还有一棵一尺高的不知名的小树。
“出来吧,曲公子!”北宫瑛感觉到身后微风拂动,没有回头,面怀一丝感伤之色淡淡道。
“想不到一下子就被察觉到了,原来是吕公子,我还以为是谁跟踪我要谋财害命呢?”曲绛春的声音带着几丝怆然,笑道。
北宫瑛转身轻轻一笑,“萧公子说笑了。”
“而我或许该称您皇上。?”曲绛春眼神复杂,回之一笑。
两人站在山风中,衣袖翻飞,风轻轻扬起地上已经烧烬了的纸钱灰,旋旋上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