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筑城和朝堂似乎暗中已乱做一团,然而后宫之中,梓柔却闲适端坐在自己宫中,自那日惊雷,丞相叛逃的事件后,又有源源不断的消息被送入后宫,这消息一是来源于那些请命的官员,二是来源于晚芳。
梓柔越发觉得晚芳非是普通宫女,似乎所有的事情她都能察见秋毫,总是能第一时间获得所有的情报,这让梓柔不得不对她产生了几分防备之心。
用过早膳后,梓柔忽然觉得好久没有出去活动活动了,于是便挑了几样东西,带着宫人去冷宫看望绮云。
“主子,现在这冬天,您去冷宫做什么?”玉容跟在梓柔身边,疑惑问道。
这冷宫夏日都是阴冷之极,况且现在是冬季,玉容不禁觉得背脊发凉。
“如今这宫中除了你和晚芳,也没人能说说话了,我也正好想去看看良月夫人是否还缺些什么。”梓柔拢了拢衣袖,手中揣着精致的暖炉。
后宫寂寥,无亲无故,绮云是她在宫中唯一还想主动去见见的人。
“主子真是心地善良,良月夫人进了冷宫,也就只有您还惦记着她了。”玉容在旁夸赞道。
梓柔垂眸一笑,未说话,唯有这善良二字,恐怕与她毫不沾边,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从未有过善心,偶尔作出的善意举动也不过是有所图或者是心血来潮而已。
一行人往冷宫走去,偶尔见到几个宫人在墙角窃窃私语,又或者在打扫那长长的宫巷,长长的宫巷,高高的围墙,让人似乎看不到尽头。
终于,走了许久,梓柔在一座破落的宫殿门口停下,那宫门旧漆斑驳,断壁残垣上延伸着树根和枝桠,枯草遍布,大门上的门环已经锈迹斑斑,一片森然清冷之感。
宫门虚掩,无人通传,梓柔便径直推门而入,走了进去,玉容和晚芳也只得跟着踏了进去,古往今来,关于冷宫的各种鬼魅传说就从未停止过,所以除了梓柔,其余的众人皆面露畏惧之色。
走进院子,里面却并不似外观那般惨淡,庭院打扫地一尘不染,池水清澈透底,水底散着的鹅卵石一目了然。
院中栽种着几株四季常青的树木以及一片竹子,门廊下几盆含苞的梅花和花姿丰盈的山茶花为这寥落的庭院增添了几分色彩。
梓柔拨开厚重的门帘走了进去,屋内光线有些昏暗,那天空的一抹阳光似乎总是照不进这冷宫般,屋内没有点暖炉,所以屋内屋外温度倒是差不多。
“我不是说若是无事便不要进来吗?”梓柔刚踏进屋子便听见绮云淡漠的声音从房间一角传来。
“来看你算不算是有事呢?”梓柔朝声音方向看去,绮云正坐在窗边的桌前写些什么,于是穿过昏暗的房间朝那抹光亮走过去笑着道。
绮云转过头,看到熟悉的面容,有些惊讶道:“是你?”
那抹惊讶之色只停留了片刻便一闪而过,随即,绮云放下手中的笔,起身给梓柔行了一礼,道:“拜见皇后娘娘。”
“免礼。”梓柔现在已经完全习惯这样的语气了,绮云向来是礼节周到,谨慎克己的人,所以面对绮云诚心诚意的行礼,梓柔也只得大方接受。
“不知皇后娘娘驾临有何事情?”绮云将梓柔引到桌前坐下,为梓柔到了一盏茶,那茶还微微冒着热气,有一丝温热。
“天气冷了,我来看看你,这样冷,竟也没有暖炉,这些奴才竟然如此无礼。”梓柔说这话是真心,但她并非同情绮云,只是她生平最讨厌那些落井下石的墙头草。
“也怪不得他们。”绮云倒是不以为然淡淡道。
“主子,奴婢把这个大胆的奴才带来了。”晚芳此时领着一个太监走了进来。
“皇后娘娘。”那太监跪在地上战战兢兢道。
“就算是入了冷宫,主子仍然是主子,皇上都未曾降下惩罚,你们竟敢苛待主子。”梓柔平静的声音弥漫着威严,而绮云则是仿佛局外人般静静喝茶。
“皇宫娘娘饶命啊。”
“饶命?你该请求的人是良月夫人,而非是我。”看绮云事不关己般,梓柔道。
“良月夫人,饶命,是奴才的错!”
绮云放下茶杯,平静道:“皇后主理六宫,这种事情便请皇后娘娘裁决吧。”
“喔,那既然良月夫人这样说,那便将这个奴才带下去,处以绞刑,在冷宫枭首示众半年吧。”看绮云风轻云淡的样子,梓柔不禁更想挑起一丝波澜。
那太监一听吓得连连叩头,这样残忍的话从梓柔说出来却是平淡无痕更令人畏惧,在场的众人听到后都不禁有些心惊胆战。
“既然皇后娘娘已发话,那便听从皇后娘娘旨意。”绮云听出了梓柔的挑衅之意,于是顺水推舟道。
“皇后娘娘,良月夫人,求求您,求您饶奴才一命,奴才以后再也不敢,再也不敢了。”那太监声泪俱下,几乎要吓得魂都失了半条。
“想不到良月夫人确实是铁石心肠的人,那便将这个奴才带下去吧。”梓柔一脸赞叹地望着绮云,她还真是沉得住气。
于是上来两个年轻的小太监便欲将那奴往外拉。
“只是,皇后娘娘这样做,恐怕以后更没人敢来冷宫当差了,皇后娘娘这是想让我在冷宫孤老啊。”绮云自然知道梓柔说得出也是做得到,虽说开始是为了戏弄一番自己,但若此时再不妥协,只恐玩笑便要成真了。
“既然良月夫人求了情,那便放了他,让他去搬暖炉来,玉容去烧壶热茶,晚芳带些人取搬些要用的东西来,这屋里太冷清昏暗了。”梓柔笑了笑,随后吩咐吩咐道。
“谢谢皇后娘娘,谢谢良月夫人,小的以后一定恪尽职守。”那太监磕头道谢,不知磕了多少次,才被玉容他们硬生生拉出去。
“现在人都走了,说罢,今日来找我到底所为何事?”绮云收起刚才的笑容,起身走到窗边望着院子里的竹子出神。
“方家如今混乱不堪,方度离也因犯了家规被迫离开了方家。”梓柔看到那珠子自然知道了绮云心中所想,而有关方家的事情,也是晚芳一五一十禀告给她的。
绮云神色微微有些波动,黛眉微蹙,道:“方家的事情与我无关,方度离也与我无关。”
“是吗?既然是这样,那便是我多言了。”而三千与方度离的事情梓柔自然也是得知了,只是她没法告诉绮云。
到底三千是与她一起长大的人,她不可能让绮云怨上三千,虽然以绮云的性格或许她并不会如此,但是感情的事情又有谁能说得清。
“如果你今天只是来和我说这些事情,那么便多此一举了,而方度离离开了也并非是一件坏事。”
“你倒是了解他,只是他是为了一个女子而离开了方家。”梓柔看绮云如此平静,不知怎地便想再刺激她一下。
这种明明把对方时时放在心上却始终不肯承认,始终不肯面对自己的心的样子让人看得格外烦躁。
“是上次那位在中秋夜宴出现的女子对吗?”绮云的心猛然抽搐了一下。
虽然她上次便隐隐已经感觉到了,但始终,她内心还怀抱着那么一丝丝期待,即使两人之间明明不会有结果。
“良月夫人还是一如既往地一针见血。”梓柔心中也有几分忐忑,一来她觉得自己十分残忍地打破了绮云的最后一丝期待,二来对三千如今的立场也有些忧虑。
“看来是皇上不在宫中,皇后娘娘想找个人来寻乐子了。”
“良月夫人这是说的什么话?”看到绮云眉间隐隐藏有怒意,梓柔顿了顿,她还未从见绮云生气过。
“不然为何专捅人伤疤。”
“我只是不想看到你一再压抑自己的感情,一再否认对方度离的感情,那庭院中的竹子,那桌上的诗,还有墙上画着竹子的画轴,你难道还要否认你自己的心吗?”
“这是我自己的事情,与皇后娘娘无关,皇后娘娘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呢?又有什么资格来评判别人的感情?”被梓柔戳破了自己的心,绮云顿觉心中不快,悲痛和怒意一起袭来,压都压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