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今天子高高坐在龙椅上,望着下面仪表堂堂的青年才俊,眼底拢着精光,不动声色将脚下人打量了几遍,“那个叫阿七的少女,是你的妹妹?”
“没错,正是舍妹,草民斗胆问一句,舍妹犯了什么罪,要被关在天牢?”堂堂秋峦山庄的大少主面对皇上时神色不卑不亢。
姬玉良捻着胡须,有些隐情他不愿让外人知道,但既然把嫌犯关押起来,总要有个正当的罪名才好,沉思了片刻,老谋深算地眯起眼,模棱两可道:“最近发生了一桩命案,奔护法奉我之命前去调查,临近命案处偶遇你妹妹,她百般纠缠,并暗中伤了奔护法,形迹十分可疑。”
顾风远微微一笑:“这么说,皇上并没有确凿证据证明舍妹就是杀人凶手?”
姬玉良面色一沉,冷声道:“话虽如此,可你妹妹为人狡猾,言语颠三倒四,谎话连篇,却也脱不了嫌疑。”
顾风远还欲辩解,这时一个老太监走进来,毕恭毕敬地禀报:“皇上,公主回来了。”
话音刚落,只听懒洋洋地声音传来,“父皇。”
青璇大刺刺地大踏步走进金銮殿,她微微偏过脑袋,研究似得扫了一眼奔雷和跪在地上的顾风远,似笑非笑问:“儿臣打扰父皇办办正经事了么?”
“璇儿说得这是什么话,父皇早就想你了,对了,你语姨的病情这么样了?”姬玉良笑呵呵道,慈父的形象跟刚才不怒自威的王者风范比起来,判若两人。
“好多了。”青璇看似并不关心这个,反而兴致勃勃地挽着姬玉良的胳膊撒娇耍宝:“父皇猜儿臣这次出宫,碰倒什么有趣的人了?”
姬玉良笑眯眯地配合她的好心情,反问:“碰到什么人了?”
青璇神秘一笑,神情自若地拍拍手,不一会儿,那对母女在映影的带领下垂着头走进来。这时青璇接着道:“儿臣一时好奇在客栈里落了脚,然后无意中发现这对卖唱的母女。”
姬玉良的目光不由落在母女二人身上,只见她们衣着朴素一身风尘,想不通看起来平淡无奇的母女哪里有趣。
“把头抬起来让我父皇瞧瞧。”青璇扬声命令道。
随着林鱼儿抬起头的一霎那,姬玉良看戏般的脸色刷地白了。青璇笑盈盈地看着他的反应,一颗心却仿佛沉入谷底,“父皇被吓到了吧?当初儿臣也被吓着了呢!她是不是跟儿臣长得很像?”
奔雷也是一僵。顾风远偷偷抬头扫了一眼,不禁感叹,果然是太像了!
“这这……”天子口齿都不利落了,他直愣愣地看着林鱼儿,林鱼儿腰杆挺得直直的,倒没有了初次见青璇时的怯懦。她甚至抬起头,直直地看着对方,看到了他眼里的惊慌失措。心里突然涌上一阵复仇的快感。却又不禁有些悲哀,很显然,自己的出现把他吓坏了,他并不想在这里见到自己。
见林鱼儿神色复杂地看着自己抱着姬玉良的胳膊,青璇半撒娇办不容置疑地道:“父皇,我要把她留在宫里,好不好?”
姬玉良刚习惯性地吐出“好”字时,蓦然如梦初醒般,连连摇头:“万万不可!”
“为什么?”青璇不满地蹙起眉,大有风雨欲来的趋势。
姬玉良为难地想了想:“这里是皇宫,岂是一介草民就可随随便便就能住进来?太不成体统了。”
“我不管,我就是要她们留下来!”青璇愤愤甩开怀中的胳膊,“这里是父皇的天下,什么还不是父皇一句话的事?”
刚刚注意力全被林鱼儿给吸引住了,姬玉良这才发现旁边还有一个母亲,他习惯性地眯起眼,充满警惕地审视着那个垂着头的女人,竟也问了一句:“你是她母亲?”
“是。”回答的不是妇人,而是林鱼儿,她看着姬玉良的眼睛,一字一顿确认道:“她是民女的母亲。”
姬玉良突然改变主意,同意将这对母女留下来。能得到公主的赏识从而留在皇宫,对普通人来说那是天大的殊荣,母女俩千恩万谢。
金銮殿外,末魇一边静候公主一边沉思,没多久只见那对母女欢天喜地地出来了,领事太监走在前面去给她们安排落脚处。林鱼儿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她的母亲周氏稀奇地左顾右盼,落落大方,毫无乡野妇人的拘谨。不期然撞上末魇清冷的眸子,周氏愣了一下,不由地多看了他两眼,眼里浓浓的探究意味。
末魇不动声色,熟目无睹,直觉告诉他,这个妇人绝不会像外表那般柔弱,这时林鱼儿才看见末魇,猛然想起有关他的传言,也不禁多看了两眼,眼神却是畏惧而闪躲的。
不断有人从金銮殿里走出来,继母女俩走出来的是垂头丧气的顾风远,他苦思冥想,怎么才能让阿七摆脱嫌疑,他当然不知道,当林鱼儿抬起头的那一瞬,阿七的嫌疑就被洗清了,他万万不会想到,让皇上紧揪着阿七不敢放手的,会跟那个和公主长得很像的少女有直接联系,皇上口中所说的命案,只不过是个掩人耳目地幌子罢了。他叹口气,一听说阿七出了事,母亲立刻就病倒了,爹虽说不管她的死活,顾风远知道爱面子的爹口是心非,天子眼皮子底下,他不敢造次,又不能眼睁睁看着阿七含冤受折磨,如何是好?
长吁短叹中,一抹黑影突然闯进他的视线。修长冷峻,孤孤单单的,让他不由愣了一下。平心而论,他也算出身名门,自命不凡心高气傲的他很少正眼瞧同龄人,可那遮着青色面具的黑衣只是静默而立,竟叫他不得不刮目相看。象征性的面具加黑袍,傻子也知道那人是谁。末魇大名他早有耳闻,知道对方是守护在公主身边的侍卫,并且本事还不赖。
在此之前,顾风远对这位未曾谋过面的风云人物很看不上眼,觉得男儿有志在四方,整天守着一个头脑简单娇纵跋扈的小娘们多没出息。然百闻不如一见,今个见到了真人,顾风远心头莫名一凛,对方明明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身上却像是有某种魔力般,教人不敢小觑,更不敢轻言亵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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