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青璇不外出的时候,末魇一般都门神一样守护在藏月殿外,所以不费吹灰之力就被映影请来了。这个小丫头倒是机灵多了,不等青璇开口,自己主动退下去了。殊不知这个举动竟让青璇有些微尴尬,好像自己正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你觉得那个妇人的死,有无可疑之处?”刚刚进宫只有一天,就得病猝死了,这也未免太过巧合了。
“依卑职看,林鱼儿的出现很显然打乱了姬玉良的计划,他就此迁怒那个妇人,并非没有可能。”末魇一眼看到她手里的玉杯,蹙起眉,既然她已经做回了自己,自己又表明了心态,那就不必再将心中的关怀遮遮掩掩。“公主,属下奉劝你,以后这茶你还是少碰为妙。”
青璇眸光一闪,果然他知道的远比自己想象地要多。
目光从杯中移到一成不变地黑衣人身上,末魇的双眸一如往常般深不见底,看似平静的深处又似乎比往常多了一分温情,让青璇不由回想起昨夜他的失态。她努力平复心跳,佯装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为什么?”
为什么茶不能喝,又或者,为什么他会对什么都不是的自己表忠,昨夜他的回答,暧昧又模糊,她如惊弓之鸟,任何的不确定都会让她陷入惴惴不安,非得是一清二白堂堂正正地搁在阳光底下,她方能心安。
末魇深吸一口气,深知有些话即使他不想说,不愿在给她多桀的灵魂增加负担,但他清楚,即使他不说,她也一定会追问。他平静地看着她,眼里闪过一丝心疼:“公主,此花本不属于人类世间,它来自冥界。”
末魇低沉带着某种魔力的声音娓娓道出一个惊天动地的阴谋。青璇怔怔地看着他,秀气的脸上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自恢复意识之后,她作了无数种姬玉良大动干戈要她假冒公主的真实原因,只是丰富的想象力远不及真实来的震撼。
为人父者,姬玉良可谓用心良苦。为了自己的女儿,不惜血刃另一个幸福的家庭,凭什么?只凭他是一国君主,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努力控制呼吸趋于平稳,青璇接着问:“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决定守护她的那一刻,末魇早就准备了毫无保留的面对她:“属下的师父,就是冥王身边的大护法,乌焰。”
青璇瞪大眼,早就知道他身份神秘,但不曾想竟神秘地跟冥界里的人扯上了关系,难不成他……联想到他格格不入的怪异,一时惊恐莫名:“你……”
末魇看出她的疑虑,不禁苦笑,解释道:“公主不用慌,属下不是从冥界来的,我是人类。”
青璇惊魂未定:“那你怎么会跟冥界的人扯上关系?”
这个问题,让末魇眼前浮现一片冰天雪地,一个嬴弱单薄的少年趴在厚厚的雪地里,气息微弱,浑身僵硬,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了。
北风在耳边呼啸,他已经感觉不到冷,也感觉不到饿。意识迷糊中,他甚至看见了美丽的如妖似仙的娘亲在前方冲他招手微笑。他大声喊着娘亲,哀求她带他走,他脆弱的心灵已经不堪重负,他撑不下去了,他想远远离开这人家炼狱!
可是,不管他怎么呼喊,娘亲的脚步却不曾停下,他追啊追,娘亲妖娆曼妙的身姿却愈行愈远,他突然涌起一股恨意,既然保护不了他,为什么还要生下他?既然将他生下来,为什么不能相依相偎,而是自私地将他抛弃,独自前往极乐世界?
末魇陷入冰天雪地的回忆中,无法自拔。如今的他,名声响彻大江南北,所向披靡,但权势名利,他不屑一顾,他追求的,不过是真真正正属于自己的情感。他的命运,卑贱地不足一提,似乎打一出生就注定被他人掌控玩弄。
从那个不愿看他一眼的老爷,到乌焰,再到姬玉良,他们或视他为粪土任由自生自灭,或打一开始别有用心地接近他,或从头到尾不加掩饰地控制利用他。他的生命里充满灰暗,他想要的,或许永远也得不到。可若命中注定如此,他宁愿把支配自己命运的权利交给满满充斥他灵魂的青璇手里。
宁死无悔。
末魇平静的语调似乎是在讲述别人的遭遇,青璇却听得泪眼朦胧,当他秘密的身世一览无余地呈现在自己面前时,青璇觉得自己从来没像现在这样跟他接近过,长达八年灵魂的困惑与挣扎让她对他的遭遇感同身受。
他们都不是被神眷顾的孩子。
“你放心,就算拼尽全力,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绝不会让姬玉良的计谋得逞。”
黑袍半跪在面前,清澈的眼神殷切忠诚,青璇的心仿佛被温水泡过,膨胀而微微酸涩。之前她把他的守护当成负担,现如今她不禁有些庆幸,更多的是感动,在这样无助的时刻,还有他义无反顾地站在自己身边,她心足矣。犹豫着,颤抖的手终于落在他乌黑的发丝上,然后缓缓下移,最后轻轻抚上冰凉的青色面具。
四目相触,青璇承认,她再也不能心若止水地面对他了。
本来有乌焰的支持,青璇想要摆脱倒霉替死鬼的命运很简单,只要乌焰如实向冥王禀报就万事大吉。但问题是,那个终日喜欢游手好闲沾花惹草的冥王不知脑袋受了什么刺激,抽风的要去闭什么关,等他出关了,她阳寿被紫烟花的阴气给折损得也差不多了。
另外,冥王闭关后,群龙无首,那些大大小小的鬼们全都闹翻了天,乌焰这个曾经跟在冥王身边吃香的喝辣的大护法被叛徒出卖,死对头对他穷追猛打,他寡不敌众夹着尾巴逃到了人间,被姬玉良利用过后差点遭灭口,东躲西藏好不狼狈。
弑虎帮的前身本是山贼野寇,纠集在一起烧杀抢掠无恶不作,黎明百姓苦不堪言。但后来横空出现了一个本事很厉害的人物,他名叫钱声合,本是一位骁勇善战的将军,理应在前线战场杀伐敌寇,却遭同僚陷害仕途埋没,英雄气短地携带一家老小躲到山里,与那些盛气凌人的山贼野寇狭路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