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魇虚弱地睁开眼,乌焰顿时兴高采烈的像个孩子,一张老脸凑过来,眼里竟闪烁着泪花:“乖乖好徒儿,你终于醒了。”
“这里是皇宫?”面具覆盖外的皮肤苍白如纸,末魇气若游丝问。
乌焰抹抹眼泪,点点头。
“这里太危险了,你不该出现在这里。”
“说得什么混帐话!”乌焰半嗔半怒:“你差点连命都没了,我怎么能丢下你不管!”
至诚至真的一席话让末魇心窝一暖,这个世上,带给他亲人般关怀的,除了早早撒手人寰的娘亲,就只有眼前这个准确算起来不是人的“人”了。
虽说一开始他的目的不纯,经过时间的推移,潜移默化中,他对自己渐渐建立了不可取代的情感。
时间真是个很奇妙的东西,既能让人慢慢忘掉仇恨,又能不知不觉滋长可贵的感情。
曾经几何,末魇以为自己和青璇之间,已经跨越了生疏死板的主仆关系,朝着他渴望的方向发展,到头来,原来只不过是愚人自乐。
就算这是事实,他竟可悲的认为就这么保持着现状,也没什么不好,但那个家伙,为什么要不合时宜的出现?
他明明已经警告过他了——哦,是他太大意了,三年的光阴,将那个曾经跟自己一样单薄无助的少年的灵魂,磨砺的更加的坚毅掘强,他或许,根本就不该救那个不听管教的少年出来。
他一厢情愿的情愫,或许不会破碎地这么快。
呵呵,他末魇,什么时候变得像个乞儿一样,自欺欺人的渴望着别人多看自己一眼?就算是曾经在顾家——秋水山庄以七少爷之名,过着食不果腹、人尽可欺的悲惨日子时,他也不曾如此卑躬屈膝过——
无关形式,一种深入灵魂的卑微自贱。
末魇突然觉得很绝望,心里空空的,失去了对生活的热情和信念。
她不要他。
原来自己在他的心目中一直是可有可无的,为了保护横空出世的穆非羽,她情愿冒着被对方伤害的风险,也要歇力保护他不受伤害。
多可悲,她不要他,可他的心却狠不下来不牵挂她。
可是,当然艰涩的提及她的名字,乌焰顿时像个狂躁的野兽一样跳脚,怪叫道:“你居然还有闲心去担忧她的安危?你这几天是不是睡糊涂了,她可差点要了你的小命!”
这番话像无形的双手狠狠撕扯着末魇的伤口,他眼神黯淡,沉默不语。
刀子嘴豆腐心的乌焰于心不忍,什么叫做英雄难过美人关?现在他算见识到了,以前还在冥王身边威风八面时,他对人间流传的这句千年古话很是不屑,依他所见,冥王那是响当当的大英雄,什么样的美女没见过?
冥王是逢场作戏的高手,或高冷,或妩媚,或单纯的美女不对冥王死心塌地一往情深,冥王左右逢源却又不曾像任何美人交付真心,因为对冥王来说,女人固然可爱重要,但她们只不过是一壶陈年好酒,是用来闲情逸致消遣无聊时光的工具,但绝不是吐露心声交付真心的最佳对象。
“你好好休息,我改日再来看你。”乌焰暗叹口气,叮嘱着欲离开皇宫这是非之地。
干枯如树枝的手臂被人攥住,“帮我去救她,好不好?”
乌焰火冒三丈,直想跳脚,看在对方丢了半条命的份上,他强忍住了,语气却像吃了火药:“找她做什么?反正她也是个冒牌货,又把你伤地这么深,大难临头那是她的报应,我才不会管呢!”
末魇无言松开手,把脸侧向一边,泼墨似的头发衬着雪白的枕头,造成强烈的视觉冲击。乌焰看着他,一时之间踌躇不定,怕自己前脚刚走,后脚乖徒儿爬也会爬下床,去救那个死丫头。
须臾,他认输了,扭着盈盈一握的”小蛮腰“,少女心瞬间附体,心不甘情不愿地嘟哝:“行啦行啦,我去还不好嘛?我丑话可说在前头,如果那个小丫头已经一命呜呼了,你可不能怪我。”
乌焰的乌鸦嘴令末魇的心没来由的一沉,他焦躁地瞪着乌焰,暗哑着声音嘶吼:“那你还不赶快去!”
其实跟他一样担心的,还有姬玉良。他早就布下天罗地网搜寻青璇的下落,不过那些凡夫俗子末魇信不过,真怕乌焰这家伙一语成谶。
“凶什么凶嘛,讨厌!”乌焰撅着嘴抱怨,下一秒凭空消失不见。
乌焰走后没多久,房门被人轻轻打开,进来的人不是御医,不是宫女太监,而是林鱼儿。
林鱼儿穿着粉红色纱裙,走动之间尽显飘逸轻灵。她蹑手蹑脚走到床边,对上一双清冷至极的眸子,心头一喜,连忙问道:“你醒了?”
末魇只浮光掠影地扫了她一眼,并不言语。他不想跟她过多口舌,但刻意的疏离却让林鱼儿以为他身负重伤,过度疲累,立马通情达理道:“你饿了吧,我去熬点小米粥来给你吃。”
“不用了,我不想吃。”末魇微蹙起眉,直言拒绝,声音略有些暗哑,听起来更显冷硬疏远。
林鱼儿怔了一下,双手紧紧扯着衣袖,表情有些尴尬,她想留下来陪陪他,可少女的矜持令她厚不下脸面,纠结一番,只好微笑道:“那你好好休息吧,我先离开了。”
走到门后,突然又回过头,冲床上病人道:“你放心,父皇他不会治你的罪,你就安心养病吧。”期期艾艾观望了一会,床上人微闭着眼,置若罔闻。林鱼儿咬咬下唇,扭头跨出门槛。
浓密长睫轻颤了两下,缓缓闪出一条缝,露出漆黑似夜的眸子。开玩笑,姬玉良不治他的罪?若青璇有个三长两短,他要姬玉良的人头来陪葬。
装饰的豪华大气的御书房,姬玉良浓眉紧锁,手指微屈有一搭没一搭地敲打着光可鉴人的书桌上。
奔雷还没有带任何消息回来,青璇生死不明。
平心而论,他对这个养在身边八年有余的小丫头没有一点感情,不可否认,他对待感情过分分明,不相干的人他不愿多付一分真心。但若她出了事,他绝对是最担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