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二年(1629),张溥和他的同乡张采,在吴江县令熊开元的支持下,于吴江召开尹山大会,宣布合南北各地文社为一社,成立“复社”。即希望与四方之士兴复古学,故因名之为复社。复社继承东林遗志,以振兴经术、恢复古学、培养人才、维护封建统治为宗旨,当时的人们都把他们亦视为东林党。张溥为复社订立章程、制度、规范。复社成员遍及全国各地,党羽遍天下。仅有姓名可考者,就有三千零二十五人。一些复社成员后来还考中举人、进士,迈入仕途。
崇祯六年(1633)三月,张溥在苏州虎丘召开复社第三次大会,各地到会者千余人,座无虚席,会场内外人山人海,被围得水泄不通,热闹非凡。其场面之大,非常罕见。这是复社历史上最大的一次盛会,它标志着复社和二张(张溥、张采)的名望达到了顶峰。然而盛极而衰,物极必反。由于复社对科举的重要影响,各地士大夫、知识分子纷纷加入复社,造成复社会员成份复杂,鱼目混珠,良莠不齐,其中不乏势利钻营的小人。这样,复社由文人读书会友之地转变成追名逐利之所,绝非张溥初衷。张溥本人企图通过广收门徒,把持科场来左右政治,实现自己的政治理想,如今该理想便只有落空。由于复社成员大多以文学着称,只有一部分人进入仕途,而且职位较低,所以对朝政难以形成较大的影响。
在这种情形下,张溥不惜使用非常手段,以操纵政治。崇祯十四年(1641),张溥利用自己的声望到处活动,帮助前首辅周延儒重新进入内阁。周延儒再次入阁后,一反温体仁执政时的弊政,多用复社之人,朝政为之一新。但是,周延儒等人过于贪婪,在对清军的作战中又贪生怕死,谎报军情。崇祯十六年,周延儒等人被赐死。复社也因此受牵连而被攻击,复社运动从此走入低谷。张溥已经于崇祯十四年(1641)去世。复社成员后来有许多在明清战争中殉难。顺治九年(1652),复社为清政府所取缔,与东林党遇到了同样的遭遇。
明朝中后期,社会经济繁荣发展,但是政治腐败,百姓负担沉重,生活艰难,社会风气败坏、矛盾尖锐、内忧外患加剧等诸多问题,与经济的发展不相适应。为了恢复传统文化,拯救黎民,振兴国家,抵御外辱,一些对现实不满、卓有远见的士大夫、知识分子,和失意被贬的官员联合起来,组成各种团体,修身讲学、评议时政。东林党和复社是当时有重要影响的两个士人团体,他们怀着满腔政治热情,“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以兴学复古、崇尚实学相号召,切磋学问,砥砺品行,反对空谈,密切关注国家、社会、民生,并实际地参加政治斗争。他们的行为,得到了知识分子的积极响应,他们也因此被奉为知识分子的楷模而备受尊敬。然而他们毕竟是封建士大夫,脑中充满顽固的忠君思想,这种思想与他们的爱国观相互交织,使他们陷入深深的矛盾之中而不能自拔。他们利用明末内阁的频繁更换之机踏入了仕途,也曾做了一些利国利民的事情,但难免受权势金钱的迷惑,摆脱不了争权夺利、趋炎附势之流弊。
(第五节)崇祯:有心无力,徒呼奈何
明思宗朱由检,明朝末代皇帝,大约1627-1644年在位,年号崇祯,所以也称崇祯皇帝。他是明光宗朱常洛第五子。天启七年(1627)八月,其兄熹宗朱由校病死,熹宗无子,朱由检以信王入即大统,成为明代的第十六位皇帝。
一、剖析思宗
思宗继位之初,朝政把持在魏忠贤的手中。魏忠贤根本没把这个小皇帝放在眼里,照样专横跋扈,肆无忌惮。为了不打草惊蛇,他继续任用魏忠贤,却暗中陆续将他的党羽罢免,从而将魏忠贤孤立起来。最后,思宗果断下令将他贬谪到凤阳,随即又下令逮捕魏忠贤。魏忠贤畏罪自缢,思宗下令磔魏尸于河间(魏的家乡)。接着,对阉党进行严惩,或处死,或遣戍,或禁锢终身。曾经不可一世的阉党,受到了致命打击。在惩治阉党的同时,思宗又下令平反冤狱,起用天启年间被阉党罢黜的官员。另外,他全面考核官员,禁止朋党,严禁廷臣交结宦官;整饬边防,以袁崇焕为兵部尚书,赐予尚方剑,托付以收复全辽的重任。思宗继位之初的几项政策,显示了他勤于政事、雷厉风行的性格,赢得了大臣们的拥护和赞誉。思宗一反神宗怠政、熹宗昏庸的做法,使人们看到了一线王朝振兴的希望。但是,随后他却又犯了一系列致命的错误,使得本已奄奄一息的明王朝陷入了更深的渊潭,加速了明王朝的灭亡。
现将明思宗的性格缺陷及其表现列举如下:
性情急躁。
明思宗的这一性格,在行动中的表现一方面是勤于政事。思宗继位之初,面对的是一个病入膏肓的国家,他急于兴利除弊,平息内忧外患。崇祯元年(1628)思宗就下诏说:“非盛夏祁暑,日御文华殿与辅臣议政。”他确实也是这么做的,而且很少懈怠。他总是事无巨细,事必亲躬,亲自处理各项政务,批答奏章。有一次,因为不舒服而临时传免早朝,他遭到了内阁辅臣的批评。崇祯既感激又羞愧,亲笔写了手敕,对辅臣进行褒奖。史书称赞思宗说:“他在位十七年,勤于政事,鸡鸣就起床,很晚才睡觉。”这一点,思宗和他的先祖朱元璋很相似,但是他的能力却与之相差甚远。
性情急躁的另一方面表现就是急于求成。平心而论,思宗的急于求成是可以理解的,他想做一位明君,却生不逢时,他不愿看到祖宗栉风沐雨换来的天下毁在自己的手里,所以他要尽快挽回亡国的命运。但是他却缺乏治国的本领,他没有认识到农民起义的根本原因在于政府对农民的剥削太重,使他们无法生存,才揭竿而起。他仍然不断加派“三饷”(辽饷、练饷、剿饷),加重人民的负担,这无异于火上浇油,越烧越旺,终将成为燎原之势。顺天知府刘宗周上疏认为:“求治太急,不免于见小利而窥近功。”劝思宗免除薪饷,以笼络人心。而思宗却认为:“慢则纠之以猛。”不听劝谏。面对清军咄咄逼人的攻势,他一味主张进攻,他不懂军事,又不会用人,使得前方统帅动辄掣肘,不能发挥自己的才能。当时明清双方的态势是:清强明弱,清军处于攻势,而明军处于守势。但是明朝后方地域辽阔,农业发达,易于筹集粮饷,应该采用持久战术,避免与清军决战以保存实力;而清朝方面虽然军队战斗力很强,但是地域狭小,又多以牧业为主,物资粮饷筹集困难,希望速战速决。针对双方的这种力量对比情况,宁锦副总兵祖大寿建议说:“清兵太强,难以与之硬拼,可用车营法,步步进兵,使清兵无机可乘,在慢慢逼迫清兵出塞。”蓟辽总督洪承畴采纳了这个建议,而思宗以师久无功,命兵部职方司郎中方若麒去催促进兵,结果全军覆没,洪承畴与祖大寿被俘。思宗一味进攻的主张正合了清朝的本意。
虚伪的节俭和真正的吝啬。
思宗是个很虚伪的人。据史载:思宗曾把宫中万历时所储藏的上等辽参在集市上卖掉,换回数万两银子填补国用;一天在听讲官给他讲学时,他的内衣袖子已破损,留在外面很不雅观,他不时地把袖子塞进去。其实,思宗的节俭并不是出于真心,他只是为了给朝臣们装装样子,从而赢得他们的同情,让大臣们把自己的财产捐献出来,以作国用。
思宗在位之时国库银两所剩无几,而他自己的内库却存有大量金银,但是他却不愿拿出来。他知道皇亲国戚拥有大量财产,便下令让他们捐献银两。他让外戚武清侯李国瑞贡献四十万银两,李国瑞见数目巨大,死活不肯出,还索性耍起了无赖,将自家的房屋标价出售,家用器皿什物则拉到外面变卖,以示一无所有。这令思宗怒不可遏,遂将李国瑞下狱,并剥夺了他的爵位。李国瑞不久便惊惧而死。大臣们纷纷抱怨崇祯不顾恩义亲情,更联合起来抵制募捐。思宗自己也感到后悔,便下令发还李家的财产。捐献之事不了了之。
捐献未能奏效,思宗又求助于户部。大臣们都知道思宗内库丰盈,反复上疏劝思宗拿出以充军饷。这对于嗜财如命的思宗来说,无疑是要他的命,他向大臣哭穷说:“内帑业已用尽。”左都御史李邦华单刀直入,他说:“社稷已危,皇上还吝惜那些身外之物吗?皮之不存,毛将附焉?”这已经说得再明白不过了,然而思宗却始终不权衡出这其中的利弊。后来李自成攻占北京,从他的宫内搜出的白银多达三千七百多万两。这么多钱,足够支付明军三四年军饷,若真是拿出来赈灾助饷,恐怕明朝也不至于这么快就灭亡了。
思宗假装节俭的另一个目的就是想为群臣做个“表率”,让大臣们也节俭、清廉。他似乎很天真,认为大臣们都是傻子,就他自己聪明。他不知道官员贪污腐败的真正原因是政治制度使然,而决非简单的道德问题。明朝官员的俸禄是历朝罕见的,正二品的尚书,一个月也只不过六十一石,还不到一百两银子。官员们除了要想维持正常的开支外还要打点上司。大清官海瑞为其母做寿时,只能买两斤猪肉。后来海瑞被任命为正二品的南京右都御史时,为了置办一身官服,竟然不得不变卖家产。可见在明代做个清官是多么难。在这种超级低薪的条件下,官员们为了生存就不得不贪污受贿。思宗不弄清官员贪污受贿的深层原因,却简单地企图用儒家道德来约束和要求大臣,而他自己却拥有大量的私人财产,还接受四方官员的进贡。这令人感到非常不公平,人们也不会响应他的号召。
性格多疑。
思宗性格多疑,表现在行动中就是对各级官员都不信任,经常更换官员职位。在崇祯朝的十七年里,思宗一共任用过五十多位内阁大学士,而整个明代内阁大学士也不过一百六十余人。六部和都察院的长官更换也同样频繁,像走马灯一样令人眼花缭乱。他共任用过吏部尚书十二人,户部尚书八人,兵部尚书十七人,刑部尚书十六人,工部尚书十三人,都察院左都御史一百三十二人。结果换来换去,仍然没有换出任何一个让他满意的人选来。
思宗对于前线领兵作战的高级将领,同样是怀疑和猜忌,不能不说是兵家之大忌。他先后用过袁崇焕、杨嗣昌、孙传庭、卢象升、洪承畴、熊文灿、陈新甲等人率兵分别同后金以及农民起义军作战,但这些人却几乎没有一个得到了善终,不是被思宗处死就是战死或被俘。
是非不分。
明思宗是非不分的表现之一就是不会用人。他继位之初改革用人制度,非进士也可以入阁参政,尽管做到不拘一格,但是所用之人却少有贤能之士。他锐意求才,却不知孰为贤人,所用皆貌似忠诚实则是奸邪之人,既不能团结百官,也不能在危难之时有所作为,补益时局。以内阁大臣(宰相)为例,思宗在位十七年,共有五十多人出任阁臣,而真正有才能又为人正直的人却寥寥无几,如刘鸿训、钱龙锡、孙承宗、文震孟等人,但却不为思宗所重用。阁臣中大多是一些碌碌无为之辈,而受到思宗重用的是那些为正直之士所耻而与之为伍的人,如周延儒、温体仁、薛国观、王应雄、陈演等,他们胆小怕事,不思进取,浑浑噩噩,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崇祯也任用了一些人才,但是他因为急躁,偏狭,多疑,或用之不专,或刻薄寡恩,或严刑随其后,使得所用之人难以施展才能。内阁与督抚动辄得咎,处于不断变动之中,始终没有形成一个稳定的政治局面。
另一个表现就是滥行诛杀。崇祯在十七年,死于他手下的高级官员不计其数,仅辅臣(宰相)就有一人、尚书四人、总督七人、巡抚十一人,侍郎以下的官员更是无数。蓟辽总督袁崇焕之死成为千古奇冤。到了崇祯后期,一向渴望登科入仕的士大夫们甚至认为拜相入阁是一件可怕的事情,因为说不定哪一天就会得罪这位喜怒无常的皇帝,转瞬之间就会一命呜呼。
反复无常。
这一点在行动中的表现就是,他三番五次地罢免宦官,又重新起用宦官。崇祯元年(1628),也就是他清除阉党的同年,他重新起用宦官监军、镇守、掌管部务。崇祯八年(1635)八月,他又下令撤各道监视太监。崇祯九年(1636)清军南下,思宗再派宦官镇守、督师,武将也要听从宦官调遣。崇祯十三年(1640)三月撤各镇内臣,次年停止内操,不准内臣(宦官)干预外政。十五年(1642)正月,罢提督京营内臣。十七年(1644)二、三月,思宗最后一次起用宦官督师。
思宗之所以对宦官罢了再用,用了再罢,如此反复无常,其中最主要的原因,就在于他对文官集团的不信任;而宦官能否专权,则完全取决于皇帝。他认为文臣误国,这一想法直到他最后自杀都没有改变。从最初的“外廷(朝臣)皆不足恃”,“士大夫负国家”,到后来的“诸臣误朕”,“内外诸臣误我”,就是他这一思想的体现。但是他在慨叹“文臣误国”的同时,还寄希望于大臣们能“悔过自新”。崇祯八年,他再次罢免各道监视太监后,下诏说:“朕不得已永成祖监理之例,分遣各镇监视,添设两部总理。虽一时权宜,也欲诸臣自引罪,近经制初立,兵饷稍清,诸臣应自省,其将总理、监视等官尽行撤回,以信朕之初心。”
思宗所谓的文臣误国,是确有其事的,一些官员的确办事不力,贪赃枉法的官员更是数不胜数。但并不是所有的官员都如此;如认为袁崇焕叛变降清,更是大错特错。思宗这种反复无常的举动,反映了他对文臣的态度变化,他对文臣的偏见日益加深,甚至认为文臣个个可杀。而他任用的宦官不仅能力有限,贪赃枉法较之文臣有过之而无不及。他重用宦官的结果,非但没能让诸臣自省,反而加深了宦官与士大夫之间的矛盾,让士大夫感到失望,增加了他们的离心倾向。
综上可见,思宗的性格缺陷太多了,几乎人性的弱点他都占全了。而且,任何一个弱点都足以导致他的失败。如果说他初政时的勤于政事,给人带来的是希望的话,那么,当他的一系列性格缺陷暴露无遗的时候,人们看到的就是失望了。
二、清军入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