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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安地方翦除塔中妖 散财宝火烧神机营

话说东方兰镇住了鬼魅,有冤鬼诉屈,断续讲出,后又有补充者,东方兰才最后弄清楚这些鬼魂生前都是早些时遇祸的香客和突于家中、田地抑或路上失踪者。在半年之前,某一日,塔内突然涌现黑烟,出两个妖精,样子凶恶。一个号飞天蜈蚣,一个号金钩红蝎。前者男身,后者女形。把上香的人拿到较上面的塔层,活生生给吃了。时间一久,外面风传塔中妖魅作祟,便再无人送上门来为食,这二妖便改为下山摄取倒楣者。两妖还将人的阴魂打入石塔顶上三层中,使符咒镇困其内走不得,难以托生。大概是怕鬼儿们到森罗殿去告状,会致使阎王爷发怒,折减他俩的阳寿。幽鬼只能于这里哭号忍苦,要不怎呼“救我则个”呢。东方兰闻罢,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咬碎口中牙,大骂道:“还有此等泼怪,这般积恶,天诛地灭不足以泄愤。”有鬼叫道:“求仙姑奶奶解脱我们,只要把窗棂上的符箓揭掉,就能出得去,到阴曹转来世,必永久不忘大恩。”东方兰抬头见棂子上有一道符咒,抬手揭了一丢,随风飘落。将棂子破毁,那群鬼鱼贯而出,男女老幼齐向东方兰拜谢,阴风旋去了。

东方兰目送去了众鬼,然后顺上往下,又放走了另外二层的鬼魂。接着于塔内自上而下,逐层寻那二妖。其中发现有两层满是人骨、毛发,看了令人头胀目晕。臭气浓浓,倍觉恶心欲呕。当下到倒数第八层,果见有两个妖精,一个男来一个女,都生得凶恶怪异,衣不蔽体。那男妖刚将一条人腿撕下来,那里啃得正香。而女妖正打开个人的脑盖,用舌头舔食浆髓。一起开夜宵呢。真叫人可怕、可恨。东方兰见此情景,气炸肺腑,大喝一声:“呔,两个妖精,残害无辜,荼毒生灵,罪孽深重。报应至临,今日在劫难逃。本仙姑取尔之命来也。”二妖闻听大惧,扔了死人,跃将起来,拉武斗架势。却见只孤零零一名女子,转而发笑。男身者叫道:“取命妄想,却是自送为饵食。”与女妖双双扑将上来。东方兰从容无惧怕,挥开龟灵宝刀。一声响亮,二妖跌倒。却是一条三尺蜈蚣,一条七寸大蝎。恐其再生,用火焚化为灰。将塔内清理了一番,然后又到四乡撒纸许些,书谕人们佛塔妖魅断绝,仍可其中烧香。署上名字——“兰花仙子”。头些日子,人们还以为是妖精用的骗术,依旧不敢前往。但从此再也听不到夜里那种鬼哭之声了。时间一长,地方相当安宁,但乡人对塔中情形由于无知,仍对妖迹之绝一事将信将疑。直到有那楞汉壮胆子探了一回,平安无事。回头一说,才有人陆续来塔,由是香火重生。但是由于前头故事,人们对佛爷、菩萨、诸神不如以往那么热情了,塔内比往昔倍显冷落。

单表东方兰离开宝塔山往北走,这日来到了郾城,宋岳飞元帅曾在此大破金兀术的铁甲连环马。由于朝中秦桧作奸,岳飞回师,金人卷土重来。现在这地方复沦落北寇之手。金兵肆意烧杀抢掠,做尽坏事。东方兰到这里后,听闻一事,那城外有座神机营,驻扎有三万铁甲兵,统领金将叫完颜青,他是完颜金星的养子。近几个月来,完颜青搜刮到了无数金银珠宝,要送往霸州为其老子清河王金星祝寿。东方兰为之气愤,“鞑子夺我大好河山,又刮尽地皮祸害百姓,大宋子民皆深恶之。岂能让金狗获财?我必取回。”夜入神机营,捉住了一名裨将。经盘问,才知道那完颜青将所掠大部分财物约黄金万两,白银二十万两,三千件珍玩宝贝,以及一些上等绸锦,尽存放于嵖岈山的蜻蜓观内,由他的老友黄龙真人守护。东方兰心道:“我要将这些不义之财还于百姓。”又问得小儿完颜青现正在蜻蜓观中选点财宝,准备明日派部将胡黑蛟、胡白蛟用车辆押运到霸州去。东方兰思:“正好捎带杀死完颜青这恶贼。”连夜至得嵖岈山,寻到了蜻蜓观所在。

东方兰摸将进去,闻一室中传出嬉笑之声,见窗户开着,内里通亮烛火。走近往里来望,一张大桌摆满了酒菜,围桌有数人。主位一个老道,金发满头,面似黄花。扫帚浓眉,红彤大睛。唇上须子像是鼠尾两根,满口的尖牙映烛闪星。其头顶竖道冠,身上披八卦红袍。腰间带子松有几分,脚上大概是靸鞋。身侧是一个无冠道人,样子阴诈。披散头发,戴个莲子箍,穿身水合服。再就是仨金将,其中一个肥头大耳,面似苦瓜,五官不对位。没戴帽子,脑后虾米须的辫子十数根长垂。另两个背面,不睹之容。体格健壮,衣饰稍逊。这五人每人每在怀中拥一名浓妆艳抹的风**人,阵阵嬉笑,举止肮脏,不堪入目。东方兰顿觉恶心。忽然那顶冠道人说声“窗外有人”,猛地推开怀内女人,立身而起。东方兰想避身已经是来不及了。那一个戴箍道人抢身射出,到得庭院中。大喝一声:“什么人,敢鬼鬼祟祟来这里窥探?”东方兰见躲不开,索性不去,心道:“我来就是要惩恶制凶的,岂能回避,正好与这班无耻淫邪之徒面对面斗上一遭,图个痛快。”还言道:“休问姑奶奶是谁,来此只为索拿珠玉三千件、黄金万两、白银十万数,这些金狗掠来的不义之财。而且还要捎带着取完颜青小儿的鸟命。速速交出财珍,押来完颜青。依了俺,万事皆休。如若不从的话,哼哼,两件事仍然要办完不算,还要烧毁此观。更恼一恼,绝了人迹。早拿主意,切莫耽搁。”道人一听,笑个前仰后合,叫道:“女儿家家,真好大口气,牛都让你吹绝了种。只凭柔弱一身,还烧观杀人呢,有谱还是没数?胆子却是不小哩。敢来,许是有那么一点点能耐。好,来,老师我陪你玩一会儿。”拉了个轻佻架势。东方兰大怒,喝道:“呸,你是谁的老师,好不识羞,看姑奶奶怎样教训于你。”将拳打来。道人亮掌接战。过往来回,拆招换势。东方兰心说:“我没工夫和你穷耗,得省些力气好应战下边的。”上面拳虚晃,底下脚实飞,道人中着跌出三丈开外。此刻,那几个恶人也早都跳出室外,见不速之客却是个女的,没怎么放心上,认为单那戴箍道人不会费事就能拿得下她,故未上场助臂,而在那里观阵,瞅热闹。但见友伴失机,自不肯让了。两员金将,兄弟二人,乃胡黑蛟、胡白蛟,双双挥拳攻来。东方兰抖擞精神,打得起劲。没几合,力掌打得二贼子身子横飞,口喷鲜血,绝气而亡。戴箍儿道人栽面生恨,将手一抖,发出五毒梅花镖,五道寒光射向东方兰。东方兰喝个“嗨”,左掌一推,一股淡气冲得五枚镖调头反射向自家主人。道人大骇,未料到此招。镖来甚快,躲闪已是来不及,只有闭目等死。忽然五镖“嚓……”折头射到地上,却是顶冠道人插手救了同门一命。顶冠道人道:“金灵子,这丫头来头不小,你非其对手,且让后面,由本真人降制于她。”金灵子即戴箍道人,是完颜青的军师和得力帮凶,鬼点子歪门心多得很,但本事却是稀松平常。言道:“道兄小心了。”顶冠道人道:“无妨。”将身向前,走近兰女。

顶冠道人冲东方兰“嘿嘿”一阵地冷笑,阴阳怪气地道:“丫头,瞧不出你真还有点本事,只可惜亮于此却是班门弄斧,遇本真人不会有便宜可沾的。知时务早早拜伏认过,本真人网开一面,手下超生。且留你于观中,虽本真人一同修行,做一女弟子,保你早登仙堂。若不知好歹,依旧强要作仇,可休怪本真人不留情,打你阴间去,怨不得谁。”东方兰道:“牛鼻子,别说些没用的,尔一口一个真人呼己,想必是那黄龙真人了。一个出家人,身为三清弟子,却干些玷污道真,有违清规戒律的勾当和劣行,当严惩。今姑奶奶来,就是要铲除你们这一班败类,让世间多一些清静。有胆量的话,来,咱们一对一比个高下。”黄龙真人闻言生怒,叫道:“好你个不识趣的蛮婆,敢轻觑本真人,看吾怎样收拾于你。”将袍袖一抖,内中飞出一件软笼,闪着白光,罩向东方兰。东方兰放一股焰来,突地将笼烧化。道人又祭起一件盘龙环,劈打对方。东方兰一见光灿灿这宗物件,极为喜欢,“这环子可是好玩意儿。”一指,那环落地,抢得到手装入自家囊中。真人见之,气急败坏,又取一个葫芦,欲收东方兰入内。东方兰见这东西不好惹,运用千斤坠重身法抗之。把一颗蓝光石打出,正中葫芦口,不大不小,刚好卡塞住了。按不进去,抠不出来。你说别扭不别扭。黄龙真人想让葫芦变大,收石子于里头,不想石子跟着大。想让葫芦口变小,将石子挤碎,可石子也作小。东方兰点指道人,嘲笑之无能。气得道人抖手将葫芦扔了。那金灵子忙捡起,收拾入自家袖中去了。

黄龙真人连施三宗法宝也未能制住东方兰,挺觉诧异,但又发躁不已,不肯就此罢手,祭起金、银一双雀翼斧来砍东方兰。东方兰见这两般家伙厉害,急忙亮宝刀一晃,刀光射起,冲撞落来的双斧。斧子裂断,成了废物,跌落尘埃。黄龙真人一见,大叫:“可完了本师的宝贝,气杀我也。”倍是心疼。这双斧可是他极其心爱的两宗看家宝贝之一。唯今只有用最上乘的家什了,或许可扭转不利态势。道人张口,吐出一团黄气,转瞬之间现一三寸金片。迎风一晃,却是金尺一根。与兵器谱上的尺不同,它不具格与柄,便一长条。上有龙纹,名唤“金龙如意尺”。此尺一现,金光四耀。东方兰见之,心道:“好宝贝,可惜落在邪恶之手。与你赛赛。”将闪霹刀摇三摇,顿时霞光万道,瑞气千条。黄龙真人哪有心思比这个,身子向前一纵,举尺就打。东方兰将刀相迎。这一交锋,东方兰试出金龙尺甚难对付,龟灵刀居然坏不了它。她心道:“可要小心些个。”刀舞尺飞,二人大战多时,并未分个输赢胜败。一旁观战的金灵子用手捅了一下那员华衣金将,是谁?小子完颜青。金灵子低声道:“没瞧出这妮子过凶太厉害吗?只怕真人也制她不了,咱还傻看做啥?等稍候挨宰呀?快点逃身避一避吧。”三十六计,走为上策,早离是非之地,管顾不了黄龙真人结果。到安全地方,自家保住,再讲别的。两人大吉,溜之乎了。

黄龙真人与东方兰大战近百合,双方气力皆有大耗。道人疲惫,巴望帮手来助。但偷眼观瞧,却发现不见了金灵子与完颜青,一想,他们准是溜了,可气大了,“好俩东西,太不仗义了。你们即使插不上手帮我,在旁边鼓劲助威也行,教我壮壮气。怎么却都跑了,但撇下我一个在这里卖命?回头再找你们算账。”心里有气,胆也发虚,自然神意分散。一不小心,让东方兰一刀削到背上。道人仆,却变成一张黄褐色的蟒皮。东方兰一愣,怎么一张蟒皮?难道黄龙真人是个蟒皮精?这不可思议。又一转念:“不好,不好,那道人许是金蝉脱壳计遁去了。其是个蟒精,褪掉了一层皮。”但已没处寻了。东方兰再找那金灵子和完颜青,没有影子,想是跑了。在观中寻找财宝可藏匿处,闻后院里人声嘈杂,转去一瞧,有不少人正那儿忙个不亦乐乎,由几间房子里搬弄箱子装车呢。原来,完颜青打算天明就让胡黑蛟、胡白蛟率两百人押运财宝上路,都已点选清了,人马车辆也事先来了,只待早起动手装车就走。哪想这晚上出了事。完颜青嚷起军兵,金灵子呼来观中道士,但可不是帮黄龙真人捉东方兰,而是吩咐众人赶快把财宝运走,越快越好。七手八脚,众人齐忙。知是出了什么大事,并不敢问。东方兰来到,一声大喝:“都把东西给姑奶奶放下,这些不属于你们金人。”有个小官高叫:“弟兄们,将军吩咐过,若有一女子来闹,就打。是她了,先逮了尝尝鲜花的味道。”一班金人“呜呀”叫着扑来。东方兰大怒,抓几块蓝光石一扬,化作千万飞如雨,大若馒头,劈打下来。打得金人头破血流,才知厉害,四散纷纷,或奔或藏。东方兰扫视人群,并不见完颜青与金灵子,擒一个兵士来盘问,才知完颜青吩咐过他们之后,就急匆匆去了。东方兰心道:“溜得真快,这会儿大概已是回到神机营了。我且将财宝运走分散。”使石子变成人,将车上装束停当,赶马离观,寻路去了。

东方兰自知不可能将财宝一一照数还与原主,便想了再没它强的办法。将马车赶着,每走到一个村子便扔下三两个箱子,如此散尽。不过都留下木柬,“此金人所刮不义之财,汝村人分之。但有独吞,神法取命。”署名“兰花仙子”。事办完了,已是天光大亮。做一休息,思忖下一步该是摘取完颜青的狗头了。青天白日,也不害怕,东方兰迳自来到了那神机营辕门。正当晌午,却见有一队金兵拥着数辆大车,车上载的是哭天号地,眼泪大抹的一些妇女,正要往营盘里头去。东方兰大怒,“这些金狗如此妄为,乾坤朗朗抢掳良家女子入营宣淫,可恨,可杀。”一时杀心大起,弄个法儿,拥车金兵俱被风儿摄上半空,重重跌下摔死,无一幸免。然后东方兰将红绫化数条,各拴马儿,扯动而去。到距离营盘大老远的地方收住,告遣众妇人“速去”。妇人们千恩万谢,各自飞逃而去。

东方兰折身而回神机营,纵起大火,火烧连营。那个凶,烤地三尺红,烘天五日酷。可怜三万铁甲士大半葬身其中,没跑出多少人来。猛见有两个人飞上半空,其中一人携着那一个,驾云往城里去,东方兰心道:“哟,还有会飞的,哪逃?”疾身赶超过去,截断去路。一看,乐了。真巧,那两个人正是要找的完颜青与金灵子,昨夜虽未讨名,但也心中有数。大喝一声:“呔,何处去?纳命受死来。”金灵子见是她,胆虚心怕,一个哆嗦,那挟着完颜青的胳膊不觉松劲。“啊,”完颜青长叫着摔到地面,死于非命。金灵子射身就窜。但能跑得了吗,让东方兰放出的红绫绞住了脖子,勒缢而亡。东方兰恐自己的举动会祸殃连及无辜百姓,便在完颜青尸体旁边作沟成字,字大几丈方,沟宽数尺,深亦数尺,书“杀金狗者,上界兰花仙子也。”由完颜青身上取了佩刀,往空中一掷,化有数丈,落翻下来。刀尖“嚓”地将完颜青拦腰铲断,以示凡人不能为。然后,将身离去。想到了仇家完颜金星,“对,去北方霸州,取这匹夫的狗命。”才引出巧遇迎春、牡丹事。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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