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天父的许诺
爱达山是宇宙光辉灿烂的最高层，太阳和星辰起源于此，神祇生息于此，这里也是宙斯居留的地方。
全能的统治者宙斯端坐在宝座上，敛眉蹙额正陷入沉思。他正在回忆过去，回忆那谁也不知道的秘密。
他也曾失败过。那时，他初当主宰不久，战胜了提坦神的他正值壮年，不免自视强大，志得意满。
不料，一个比他更年轻的神祇向他发起了挑战。
堤丰，该亚女神最叛逆的儿子。他狂暴易怒，无所畏惧，吹动他那破坏力强大的旋风向奥林匹斯山发起了进攻。众神禁受不住，纷纷逃往埃及。在那里，许多神祇都是变成动物的形状才幸免于难。宙斯也被打败了，败得尤其惨烈！
想到这里，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手腕。那里已没有伤痕，但当初的痛楚他还清晰地记得。堤丰残忍地抽出他手上和脚上的筋脉，然后把他这个俘虏丢下了奥林匹斯山！
“你不再是神祇了！现在的你连人类都不如！我要你像蝼蚁一样匍匐在我脚下，永世不得翻身！”仇敌的声音仍回荡在他脑海。
怀着刻骨的仇恨，他摔落在喀利喀亚山，藏身于一处洞穴，活得如同野兽。就在他苟且偷生之际，一位神女来到他身边。
她美貌无双，与众不同，于他像黑暗中突然出现的一颗明星。他颓唐残废，不忍瞩睹，不曾想却得到她的垂怜眷顾！她照料他，安慰他，甚至冒着巨大的危险为他偷回了被夺走的神筋！
“我把我的一段筋给你！”他说。
“我也把我的给你！”她说。
他说：“这样一来，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她说：“这样一来，你我永不分离！”
他一直以为是命运的机缘让她偶然路过而发现了他，现在才知道她是堤丰的妻子，而且就出生在那里！她一定是奉了丈夫的命令去搜寻他的！然而，她不但为他背叛了丈夫，甚至还为他生了女儿！
他终于明白她为何不肯说出名字，更不肯与他厮守终生，也了解了她为他所付出的真爱与牺牲！
“如果有一天您真的失去了我，就请为我流一滴眼泪吧！那样我就会相信，您是真的爱我！”
那是她对他所说的最后一句话。她离去的那样决然，不曾踯躅也不曾回首。他想喊住她，却连她的名字也不知道。现在回想起来，他的心仍痛如刀割！
有多少女子为了博他一笑，宁愿付出生命！而那个精灵却只要他的眼泪！他的善良美好让他深爱彻骨却失之交臂，她的绝情离去更让他耿耿于怀记恨至今——那是一种怎样刻骨铭心的记念，又是一种怎样爱到无奈的恨啊！
也许正是因为她当初的决绝，这么多年来他才始终将她记在心上，时常让他辗转反侧，夜不能寐。在他心中，她已成绝色！
此后，他仍不断去追求天地间的美貌女子，却不过只是在追逐她的影子罢了！
她是这世上最聪明的女子啊！用最巧妙的方法让他铭记一生！
他想起她曾经慧黠迷人的微笑，也不由莞尔。回过神才发现，伟大的天父不知何时已泪湿长襟！
海普诺斯在黑暗中偊偊独行正找不到方向，前方突然出现了两扇敞开的巨门。一扇门里发出耀眼的白光，似有悠扬的仙乐传来；另一扇门却是漆黑空洞，仿佛通往无底的深渊。海普诺斯想要走近，却发现天父宙斯就站在门边。
“少年，我要问你一件事，你必须如实回答。倘若有假，我立刻将你打入永恒的黑暗！”天父问道。他指着那扇黑洞的门，神情很是严厉。
海普诺斯处变不惊，说：“天父请问，我必将如实回答！”
宙斯点头，“我问你，在你体内有一样东西，它本不属于你，你又是如何得到的呢？”
海普诺斯坦然道：“我不清楚那是什么，但它是精灵厄喀德那临终时赠予我的。她为独目巨人阿耳戈斯所杀，我没能为她报仇，实在有愧于她！”
天父了解了详情，不禁面露悲伤，喃喃地说：“这是厄喀德那早已做出的选择啊！她选择了自己的命运，同时也为特尔加德选择了你！”
天父转身离去，那两扇门也消失了，周围又变成了一片漆黑。
海普诺斯长出一口气，黑暗突然散去。他好像刚从一场梦中醒来，却再也记不起梦的内容。当他看到特尔加德满是泪痕的脸时，明白自己虽已离死不远，却还活着。
“神！”特尔加德悲喜交加，关切地问。“您感觉好些了吗？”
海普诺斯点点头，勉强地一笑。“我以为来不及同你告别，至此再也见不到你了。”
尽管他竭力掩饰，但从他的表情仍可以看出，他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他笑，只是为了像往常那样安慰她罢了。特尔加德心中说不出的难受，似乎只有泪水才能让她稍感宣泄。
突然，她听到海普诺斯用很认真的语气问：“你说，我死后，我的灵魂会去哪里呢？”
特尔加德惊得呆了，转瞬哭喊道：“不！你不会死的！你不可以死！”
海普诺斯吃力地为她檫去泪水，笑着说：“会是福岛吗？在大地边缘的极西处，大洋河岸上一个神秘美丽的山谷。它的四周由无法逾越的群山、无法济度的重洋和广袤无垠的荒漠所环绕，就连神祇也只有在死后才能转生到达。听说那里没有冬天的严寒，常年和风吹拂。那里的土地无须耕种，一年三熟。那里既没有疾病，也没有灾荒。伟大的克洛诺斯统治着那里，同宙斯和解的提坦神以及得到神祇特别垂青的英雄等都在那里过着凡人和神祇都无法想见的幸福生活！”
他顿了顿，又说：“塔耳塔洛斯却又完全是另外一种情形。它的四周狂风怒号不息，包围它的是三层隔绝一切生气的黑暗和一道由波塞冬制造的铁门。百臂巨人看守着那里。那里是神祇的地狱，其中囚禁着历代与众神为敌的恶灵和有罪的神祇。除了各种酷刑，他们还必须忍受永无轮回之日的绝望！”
特尔加德被他舒缓的叙说所吸引，停止了哭泣。她望着海普诺斯，但海普诺斯的眼睛却望着窗外，仿佛已经看见了那个地方的一切。特尔加德再次无声地落泪。
“我会去哪里呢？应该会是福岛吧？”海普诺斯忽然又把目光收了回来，停驻在特尔加德脸上。“可是，我不想去那里。我要成为一颗流星，像你的泪珠一样晶莹璀璨！无论流浪多久，都只为你而陨落，实现一个可以让你幸福快乐的愿望！”
“海普诺斯！”特尔加德紧紧抓住他的手。“我不会让你就这样离开我的！我要去恳求宙斯，无论怎样，哪怕付出我的生命，我也要让他治好你！”
然而，海普诺斯却异常冷静地说：“不，特尔加德，不要为了将死的我再做无谓的牺牲了！虽然这原本只是一场因你而起的爱的决斗，但却成了天神和地祇久远冲突的导火索！现在，他们互不相让、势成水火！宙斯为了平息各方，维持神界的平衡，势必会让你在我和科摩斯之间做出抉择，而让落选的那个承担全部罪责！如果是我，至少还可以去福岛，若是科摩斯却一定会万劫不复！所以，到时你一定要毫不犹豫地选择他，明白吗？”
特尔加德感到惊讶，但想起海普诺斯平时的言行便也不再意外。她矛盾而不知所措，只是一直摇头不肯答应。
海普诺斯温柔坚定地说：“绝不能让科摩斯去塔耳塔洛斯！那样他会在苦痛中永远沉沦！而我——死者已矣，生者何忧？别为我担心，能得到你的爱，能再看你一眼与你告别，我已经感到万分幸福和满足。我会在另一个世界祝福你们的！至于我的家族，我相信自己同样可以说服他们！”
科摩斯被囚禁在一处专门关押获罪神祇的监牢，由战神和他的随从们看守。残害同族是神类也无法容忍的重罪，所以尽管他声明绝不会逃走，但还是被锁上了火神打造的镣铐。
特尔加德进去时，科摩斯正面壁而立。他的背影如此孤立，就像他此时的处境一样。特尔加德看了，不由一阵心痛。
“科摩斯！”她低声呼唤。
“特尔加德！”他回过身来，立刻拥她入怀。
“对不起，科摩斯！我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是我害了你们！”特尔加德泣不成声。
“不，这不是你的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是我发现自己真的不能失去你，所以反悔了。我不顾一切地想要夺回你，结果……”他露出一丝苦笑。“我不会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后悔，而且心甘情愿接受任何惩罚！我说过，如果有一天你不再爱我，我宁愿立即死去！”
“不，科摩斯，我是爱你的！但我必须回到海普诺斯身边……”特尔加德再也无法隐瞒下去了。“因为，我有了他的孩子！”
科摩斯怔住了，僵僵地站在那里，半晌无声。无情的现实断绝了他心中最后一丝可能的希望，逼迫着他不得不顺从。他心中固然悲伤至极，但因不再挣扎，反而少了一分痛苦。
然后，他眼睛里所表现出来的感情，是极大的平静。他问：“他怎样了？”
特尔加德流泪道：“他的伤很重，惟有宙斯才能救他。”
科摩斯听了，面色不免凝重。“宙斯一定会先让你来选择的，你一定要选择他！”
特尔加德看着他，感动地说：“他却让我一定要选择你！他说不要为了他再做无谓的牺牲，还说会祝福我们！”
科摩斯掩饰不住自己的惊异，心中叹服不已。他笑着说：“同样，我也会祝福你们！你应该选择海普诺斯，孩子不可以没有父亲——我记得你告诉过我，你的母亲临终前曾这样对你说过。”
面对他们的神情，她真的不知该如何是好，黯然道：“母亲的确这样说过。可是科摩斯，我绝不能让你去塔耳塔洛斯！我情愿自己去死！我要去求宙斯，让他留下我的孩子，然后用我的生命与你交换！”
他劝慰道：“不可以，因为你是母亲！你要像你的母亲那样，为了自己的孩子，勇敢坚强地活下去！别为我担心，即使永远堕入虚无，我对你的爱也始终不变！你的爱，将让我永无畏惧！”
特尔加德泪如泉涌。“科摩斯，今生是我辜负了你的爱！如果有来世，请让我以同样热烈的爱来回报你吧！”
“如果有来世……”科摩斯凄然地一笑。“我的灵魂唯一向往的地方就是你的梦乡，那里才是我的福岛，我的天国！答应我，你的梦中始终有我！”
特尔加德哽咽着说：“我的梦中始终有你，我在梦中为你舞蹈！”
他们紧紧拥抱在一起，无奈地用泪水作别。
这时，众神的使者赫耳墨斯出现在他们面前。“精灵特尔加德，伟大的宙斯要见你！”
特尔加德随赫耳墨斯走进宙斯的金殿。
“伟大的天父，我把那个精灵带来了。”赫耳墨斯回禀道。他是宙斯命令忠实的执行者。
特尔加德必恭必敬地跪在堂前。“精灵特尔加德拜见全能的宙斯！”
宙斯一挥手，赫耳墨斯便知趣地退出。巨门砰然关闭，大殿中就只剩下天父与精灵。
“神界的海伦，抬起你的头，走到我面前来，让我看清你的脸！”宙斯的声音并无怒意，只是有些沧桑，不像天父竟像个老人。
经历了种种巨大的变故，特尔加德心中再无惧意。她昂首走向宙斯，迎视着他的目光，却发现这张从未见过的面孔非但不陌生，反而有一丝熟悉，甚至还有几分莫名的亲切。
天父的目光是炯灼的，其中包含了许多特尔加德辨识不清的情愫，就连他的声音也有些颤抖。他问：“你就是堤丰与厄喀德那的女儿？”
特尔加德坦然一笑。“正是！”
宙斯看那笑容已经痴了，有些急迫地问：“你母亲跟你说起过你的父亲吗？”
“说过。”特尔加德朗声道。“母亲说，我的父亲是一位伟大的神祇，即使在受难时也拥有神祇至高无上的威仪！”
伟大的天父听罢，忍不住再次潸然泪下。他一把抓住特尔加德的手，大声呼唤：“我的女儿！”
特尔加德惊愕的无以复加。忽然，她从天父的手上感觉到了属于母亲的温暖亲和，还因为血脉相连而听到了天父的心声。
……
“我把我的一段筋给你！”
“我也把我的给你！”
……
“你何时见过我对别的女子像对你一样的笑过？”
……
“如果您真的爱我，就请为我流一滴眼泪吧！”
……
“你的父亲是一位伟大的神祇……”母亲说这番话时的神情再次浮现在特尔加德脑海中。
她直视面前的天父，端详他依旧英俊威武的面庞，品味他愈加成熟优雅的气质，心中已深信他才是那个让母亲付出一切终生不悔的男子！
她流下眼泪，没有说话，但却跪下来亲吻了他的双手。
宙斯说：“我的女儿，我已经了解了一切！现在的你伤心而为难，请让为父的为你做些什么！我要告知众神你是我的女儿，我还要赦免那两个少年让你不再难过！”
特尔加德伏在他的膝上，泪水横流。“千万不要如此，我的父亲！母亲她宁愿孤苦终生也要保全您，我又岂可让您为了我而滥用权威失信于众神，甚至与他们结怨呢？”
她抬起头，目光超然。“父亲，我已经做出了今生的选择，却有一个愿望要在来生实现。我知道，您掌管着开启宇宙空间各个大门的钥匙。如果您真心爱我，就请答应我，当我今生已尽时，请让我去塔耳塔洛斯与科摩斯在一起！”
宙斯悲哀地慨叹：“我的孩子，你让我于心何忍呢？可恨我纵然掌管着那些钥匙，却不可随意使用！我竟连自己的女儿也帮不了，真是枉称全能，愧为统治者！也许在未来，会出现某位更强大的神祇，他将做到我现在无法做到的一切！你放心，你的愿望也将是我的最后心愿！一个统治神祇的最后心愿，他的继任者是一定会为他实现的！我的女儿，这就是我仅能为你做到的了！”
众神齐聚在奥林匹斯山是常有的事。但集合起来为的是审判他们中的一位，却是在漫长的神界历史中也少有的。
厄洛斯最先走出宙斯的神殿。他是无法忍受里面阴郁的气氛，更无法面对那决绝的一刻而逃离出来的。
天空阴云密布，庞然的奥林匹斯山和那原本金碧辉煌的神殿此时都呈现出抑郁的青灰色。
阿波罗因杀死独目巨人而被罚去为斐赖国王阿德墨托斯放牧。而科摩斯——
云间传来沉重异样的雷声。厄洛斯回过头，看到积聚的乌云已经形成了一个可怕而诡异的门的形状——通往塔耳塔洛斯的大门！
随后，大殿中射出一道夺目的金光，但只是一闪，便被恐怖的大门吞噬了。那正是他最亲爱的朋友！
黑色的大门渐渐消失，厄洛斯的泪水与倾盆的暴雨一同落下。他咬破下唇，终于没让自己痛哭失声。
这时，他看到阿佛洛狄忒向他走来。
为了弥补失去助手的火神，同时也是为了惩罚阿佛洛狄忒，宙斯已将她许配给火神为妻。
阿佛洛狄忒的脸色有些苍白，使她显得从未有过的憔悴。但那不是悔过的表情，而是做错了事的孩子害怕惩罚的样子。
厄洛斯不想理她，转身欲走，却被她拉住了。
“厄洛斯，别这样对我！你就像我的亲人，我最亲爱的小弟弟！我不能失去你啊！”她哽咽着说。
厄洛斯背冲着她，生漠地回答：“我也一直把你当成我的母亲和姐姐！无论你曾经如何任性妄为、心胸狭隘，我都不曾厌恶过你！可是，你对科摩斯、特尔加德还有睡神所做的一切已让我失望至极！你所谓的爱情只不过是****，你不配当爱神！”
阿佛洛狄忒惶急道：“不，厄洛斯，你千万不要像他们一样！神是不该拥有那么多感情的！他们的思想太过复杂可怕，所以他们的爱情才会狂热而过火！他们是被自己的爱情之火毁灭的！”
厄洛斯冷哼一下，蓦然转身，大声道：“是吗？不久的将来，我却也要永远那样的爱情，并且甘愿被那火焰焚毁！”
阿佛洛狄忒惊恐地看到，原本存在于厄洛斯脸上的孩童一样的稚气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成熟而深刻的表情！原始的封印已然瓦解，他完全长大了！
她不甘心，绝望地喊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偷娶了那个人间的公主吗？！你不要忘了，我的诅咒是不会放过你们的！
厄洛斯冲她嘲弄地一笑，傲然离去。
尾声 母亲的梦境
寝宫的大门被悄无声息地打开，一个七、八岁模样的男孩好奇地向里面张望。男孩长得十分俊秀，黑色的长发配上奶色的肌肤，像极了儿时的父亲。而那双和母亲一样黑邃神动的眼睛，却是令父亲看了也倍感欣慰的。
“摩耳甫斯！”身后传来父亲的轻声呼唤。
男孩回头，发现父亲正微笑地看着他。他顽皮地吐了一下舌头，轻轻关上了大门。
父亲慈爱地抚摩着摩耳甫斯的头发，叮嘱道：“你的母亲正在午睡，别打扰她休息。你去找弟弟们玩吧！”
摩耳甫斯点头走远，却在拐角处藏了起来。等父亲一离开，他便飞快地溜进母亲的寝宫。
寝宫中飘逸着一种沁入心扉的香气。母亲告诉他那是幽璃的花香，摩耳甫斯却认为那是从母亲身上散发出来的。他这么说的时候，母亲羞红了脸，父亲则笑着赞同。
摩耳甫斯走到床边，撩开帏帐一看，原来两个弟弟也蜷缩在母亲身边睡着了。他心中一笑，这两个淘气的小家伙，怪不得一直找不到他们呢！
母亲安静地睡着，那张让摩耳甫斯引以为傲的、全世界最美丽的脸上带着甜蜜却也忧伤的笑容。摩耳甫斯知道，母亲是在做梦——那个她经常做的、最美丽的梦！
摩耳甫斯也紧紧挨着母亲躺下，潜入到母亲的梦中。母亲总是把梦的通道敞开着，孩子们可以随意进入，父亲也常来。这是他们一家的幸福秘密！在摩耳甫斯心中，母亲是最美的，而母亲的梦境则是他所见过的最美丽的地方。
很快，他来到弟弟们身边。伊刻罗斯变成了一只小鸟，撒娇地落在他的肩头。而小方塔苏斯变成了一棵小树——他现在还只能变成小树。
摩耳甫斯在梦中只能以人的形象出现。他想了想，决定变成父亲的样子。可还没等他变身，一只大手就已经按在了他的头上。
原来父亲不知何时也来到这里。于是，父子们相视一笑，像平时一样亲昵地依偎在一起，欣赏母亲的舞蹈。
传说在很久以前，母亲也曾在神前献舞。仅有一次，众神皆为之倾倒。但在摩耳甫斯的记忆中，母亲只有在这个梦中才会翩翩起舞。
梦境总是在一处风花雪月的林边。母亲会从深夜一直舞到晨曦微露、天将欲晓。母亲的舞姿优美绝伦，摩耳甫斯和弟弟们每次都看得如痴如醉。
母亲的梦中还有一个摩耳甫斯不认识的男子，手持七弦琴在为母亲伴奏。他的音乐技艺无比高超，琴音也与母亲配合得天衣无缝。但他只是母亲营造的一个幻影，就如同这树林和晨曦。
男子风流倜傥，神采飞扬，同父亲相比完全是另一种风姿。他的微笑充满魅力，眼中更是流光异溢彩，熠熠生辉。
“音乐的力量何其伟大，砖石听了都会砌身成墙，固若金汤！只是不知，它能否打动你的芳心？”
每到曲终舞散，他都会用这样热烈的言辞赞美母亲。然而，这也正是他离去的时刻。梦中的朝阳总是在这时无情地生起，驱散那一团晨雾，将男子带走。
看着男子的身影逐渐消失，母亲的眼角总有泪光在闪动。摩耳甫斯突然间明白，原来这一场风花雪月的梦境都只是为了这个男子而存在啊！
父亲拍了拍他的头，走过去安慰母亲。母亲很自然地依偎过去，眼中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既幸福又酸涩。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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