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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失路

太岁当头,流年不利。

陈平今年可谓倒霉透顶。

先是跟他相依为命的母亲,因多年积劳成疾,离他而去。

接着在某一天的上班路上,走着走着他就被人酒后驾车撞飞了,在医院躺了整整两个月。

这不,刚一出院,与人合办的加工厂又发生了火灾,设备和原料被烧毁大半。几个合伙人见他无后继资金注入,干净利落地将他踢出局来。

目瞪口呆、如遭雷劈的他一气之下,狠狠灌了几瓶酒,晕晕乎乎来到江滨的绿荫长堤,倒在一艘古船雕塑下四脚朝天地睡着了。

江风徐徐,景色宜人。不远的树阴下,一对男女像圣母抱圣婴般搂成一团,八条肢干如同章鱼的八个吸盘,把两人牢牢地吸成了一个不断变幻的几何体……

突然,那女的停了下来,诧异地抬头望天。只见风和日丽的天空转眼间就乌云密布,雷声隆隆,云层里有一个巨型漩涡越转越快……说时迟,这时快,一道闪电嘎喇一声劈将下来。

二人惊得一蹦三尺。

闪电劈在距他们十多米外的古船雕塑下,周围的花草树木霎时就被燃烧殆尽。一个人一动不动地躺在雕塑下面,也不知是死是活。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这是一名男性。因为他裤裆部位直直撑起了伞状的“避雷针”,几缕青烟在“避雷针”周围袅袅升起。

“妈呀,”二人兔子般朝他们那辆DSB跑车奔去。汽车发动,加速狂驰。倒视镜里,映见又一道巨型闪电从云层里砸下来……古船雕塑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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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一道苦涩的药汁滑进嘴里,陈平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

他耳边隐约响起一个妇女的声音。只听她操着口音浓重的方言,叹息道:“都三天三夜了,平弟始终昏迷不醒……相公,你看这、这可如何是好?”

这怎么回事?她在说谁呢?陈平心里直犯嘀咕。

此时又听一个男人接口道:“凡娘不用担心,李郎中是这庐州府有数的名医,我昨日抓药时打听过了,人家都说他祖上还是京城里的御医呢。他说平弟没事,就应该没事……”

夫妻二人言语间忧心忡忡,有一搭、没一搭地相互安慰着。

陈平心想,这梦也太诡异了,喝得太多了?

“阿弥陀佛……两位施主在家啊!”

忽然,一个新的声音加入进来,听起来似乎是个年青和尚,“善哉善哉!此番已然是第三遭了,终于撞上了……哦,陈施主的病尚未好么?”

那妇人闻言,连忙放下药碗,转身回礼:“有劳智空大师垂问。连日来,舍弟一直昏迷不醒,实在叫人揪心!”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闻的草药味儿,智空和尚念了一声佛号,眉头皱起,道:“这可怎生是好?回头、回头贫僧禀求方丈,召集僧众为陈施主焚香颂经,祈福消灾!”

夫妻二人闻言连声称谢。

智空和尚又道:“不过……贫僧此番前来,却是另有一事须告知二位施主,二位施主这两月所欠的香油钱,也该布施给敝寺了!”

智空和尚此言一出,屋内半晌没有动静。

过了好一会儿,这个妇人看了一眼自家男人,才期期艾艾地答话道:“这、这个……好叫智空大师知晓,我夫妻二人为了给舍弟看病抓药,连日来都未去上工,家中已无余钱。如今舍弟尚在昏迷,家里连抓药的钱都没有了。大师,这香油钱能否再宽限几日?”

这妇女的声音愈来愈低,最后竟带上了几丝悲音。

香油钱?这是怎么回事。听起来好像是在哪座寺庙里面。不过,这和尚庙也霸道得很。香油钱不是香客们愿给就给的么?怎么还有欠债一说?而且,竟然还开口催要?陈平只觉得头越来越晕,好像落入一个漩涡里面。

“大师,俺午后就、去上工。这房钱,过些天就、就有了。”陈平听这男人刚刚与妻子说话时还算流利,不料碰见外人,就变得结巴起来。

“贫僧也知二位施主日子艰难。唯是现如今兵荒马乱,敝寺的田租一直收不上来,近来,进香的客人亦愈来愈少。敝寺上下,唯有靠这点客房赁金来维持。还望二位莫叫我为难!”

这和尚的话音越来越重,听在陈平耳中硬梆梆的。

这妇人本是抓着床上病人的手,听了这话心中一急,手里不自觉地一紧。只见床上的病人低叫了一声,醒了过来。

这妇人闻声转过头:“啊,平弟。你醒了!”声音里满是喜悦,一张好看的鹅蛋脸上布满了笑意。

这是怎么回事?眼前这对夫妻竟是一副古装打扮!

陈平使劲掐了一下大腿,腿上传来的痛感让他更疑惑了。他眨巴着眼睛,不敢相信地打量眼前的事物。

但见室内陈设极为简陋,一张破旧的八仙桌倚窗而立,桌上堆放着几个瓦罐和一摞粗瓷碗碟。刚才说话的那个年青和尚站在门口,手里捏着一串紫檀佛珠,冷冷打量着屋内三人。

眼前这对夫妇似曾相识,很是面善。女的身形颀长,一身粗布襦裙,头上系了一方碎布额帕;男的长得憨厚老实,一身短褐,网巾束发。陈平知道,这是古时穷苦人家的装扮。

昏睡前陈平喝了好些烈酒,如今只觉得唇干舌燥、喉咙生烟。他按着心中的种种疑惑,嗫嚅着发出请求:“请问,能不能给口水喝?”

这妇人闻言,欣喜地道:“你都昏睡一天一夜了,早就饿了吧,石头,先给平弟盛碗粥来。”

窗外檐雨嘀嗒,清冷的天光打在泛黄的窗纸上,让草药味浓重的室内显得更加地阴冷。

那男人在窗下八仙桌上拿了碗,从瓦罐里舀了半碗米粥端来。这妇人接过,扶起陈平:“来,平弟,慢一些,别呛着了。”

递到眼前的瓷碗,做工火烧都颇为毛糙,粗砺的碗沿还豁了个不小的缺口。不过,好在碗内米粥尚温,触唇生暖。陈平伸出一手托住碗底,咕噜咕噜地一口气喝了个底朝天。

半碗热粥下肚,他觉得心里踏实多了。喘匀了口气,又旁敲侧击地询问几句,他不禁越来越惊恐:据那妇女说,她是他姐姐,名叫陈凡;那男人是他姐夫,名叫俞石头。

如今,如今竟然是明朝崇祯七年!

由于近来流贼作乱,祸及家乡,姐弟俩只好逃难来到庐州城,寄寓于这开元寺里。而陈平的新身份居然也是叫着陈平,今年十八岁,是凤阳府的秀才……头痛欲裂的他又使劲捏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大腿上传来的痛感令他欲哭无泪:眼前的一切,似乎、似乎是真的!

他想多了解些情况,但这个自称是他姐姐的妇人,却止住了他。说他大病初愈,需要好好休息,不要说太多话。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陈施主吉人天相,好歹醒过来了。”那智空和尚一直静静地立在门外候着,此刻又开口了,“既然如此……那这点香油钱,就不好再拖了吧……”

陈平本来就脑袋生疼,此时听了他这话,心里更觉烦闷,不由得升起一股怒意。他张了张口,待要出言,才觉得嗓子沙哑,高声不得。

“你这和尚,好不晓事!”这当儿,适才还软语温求的陈凡霍然起身,气冲冲地几步走到门口,柳眉倒竖,高声叱道:“好歹我家男人也帮过贵寺几次……别的不说,单就大师你那一次,要不是我家男人出面,那伙汝宁人岂能善罢干休?”

说来也奇怪,她这一作怒,这智空和尚分明吃了一惊,连身形都仿佛矮了半截。他喃喃地念了句佛号,小声分辨道:“非是贫僧不通人情,唯因方丈催逼得紧,是以……”

陈凡俏脸如霜,余怒未息地道:“那你就去告知方丈,我现在就去上工。三天后,这房钱我一文不少!”

智空吱吱唔唔的,似乎还待说些什么,此时就听得窗外的走廊里,响起杂沓的脚步声。

“哈,智空大师来了。”一个男人大声道,“佛陀云: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唯有阅尽世间千般色,方能参得菩提万法空。多日不见,未知智空大师是否已勘破色空、悟透玄机?”

随着,又有一个男人嘻嘻笑道:“义钦兄你好不晓事。岂不闻大师法号么?智空、智空,智慧一空,悟性自然全无。只怕再参个十年八载,也未必能参得通透。”

智空和尚没有答话,脸上神色变得十分尴尬。随着笑语,两个青袍儒生来到门口,向智空躬身行礼。

智空似乎有些怕这两人,此时见两人向自己行礼,虽然脸上讪讪的,但也连忙双手合十,似模似样地回了一礼,求饶似的喃喃道:“阿弥陀佛!佛门净地,二位施主言语无状,只怕、只怕于公德有亏。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那个稍瘦小些的儒生闻言,眉毛扬起,不以为然地道:“于公德有亏?大师此言可谓谬矣,哦,不,简直是大谬不然啊!”

说着,他停顿一下,又嘻嘻笑着,摇头晃脑地道,“现如今室内有人卧病在床,大师不以慈悲为念,竟道貌岸然地前来催逼房钱。试问,大师何德之有?”

那位义钦兄接口道:“胡兄,依我看,智空大师平日里念经不求甚解,但求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如此虚应故事……这,也就难怪至今都尚未勘破色空啰。”

两位儒生一唱一和、侃侃而谈。智空的神情愈来愈尴尬,明晃晃的脑门上冒出几星油亮的汗珠。

陈平看着这两只狐狸欺负小白兔的场面,心头不由得大畅,然而大病初愈之下,浑身乏力,想笑却又笑不出来。

那位胡兄忽又惊奇地咦了一声,一脸迷惑地道:“适才听智空大师说甚么佛门净地、甚么公德,小生甚是不解。那日在小油坊巷,我见大师……”他眨巴着眼睛,煞有介事地思索了一会儿,突然间恍然大悟道:“啊哈,小生顿悟了。原来那日,大师却是拯救世道人心去了……”

听了他这话,智空一时间连阿弥陀佛都念不顺畅了,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他犹豫了一会儿,终于双手合十,向屋内胡乱施了一礼,然后低着头,沿长廊匆匆离去。

然而,那位瘦小的胡兄却又恶作剧地叫住了他:“哎呀,智空大师请留步!”

似乎智空和尚已闻声停下,但见这位胡兄的身影从窗户外的走廊晃过,听得他慢慢悠悠地道:

“大师忘了此行何来——你不要香油钱了么?来,这就是我那陈兄今年的房钱。唔,甚么?唔,对。都给你。剩下的给你这花和尚找姐儿去。唔,去、去去,滚,快滚!”

在两个儒生的笑声中,智空和尚语无伦次地念着佛号,喃喃地去了。两个儒生一前一后,抬脚踏进屋来。

这位胡兄头戴阳明巾,长相颇为清秀,两道英气的眉毛下面,一双眼睛炯炯有神。而那位义钦兄头戴四方平定巾,身穿团花青绸长袍,一张长方脸上,那骨棱棱的鼻子颇引人注目。

两人举止之间,显得十分洒脱。

那义钦兄进得屋来,见陈平正躺在床上,目不转睛地望着他们,脸上马上浮上一层喜色,哈哈笑道:“啊,陈兄,你醒了?”

那胡兄先是一愣,接着又开起了玩笑:“啊哈,陈兄一定是被适才你我的拈花妙语吵醒的,对不对?想不到与那花和尚打了几句机锋,连陈兄的病都治好了……”

陈平见这两个风趣的儒生主动垫付房钱,就已经猜到,他们与这个新身份的关系肯定非同一般。现在又见他们神情亲密地开起玩笑来,心下更是明白。

他连忙挣扎着,要坐起来。

但他久病初愈,体质很是虚弱,这一使劲,便又昏睡过去。

直到第二天晌午,他才又慢慢醒来。

陈凡夫妻俩昨天见他又昏迷过去,着实吓得不轻。好在他那两位儒生朋友见状,马上自告奋勇地去南城将李郎中请来。李郎中搭脉一探,告诉他们道,病人的病情已无大碍,不过是久病在床,有些虚弱罢了。

此时,夫妇俩见他的精神明显好了起来,还不停地问东问西,心里悬着的那块石头才慢慢落了地。尽管,感觉他说话还有些不着边际,但也只当他久病初愈、神志恍惚罢了。

吃午饭的过程中,在陈凡夫妇江淮口音的述说里,陈平陆续了解到,原来他们家在庐州北面的寿州,家有良田数百顷、商铺数十家。

不过,这一切却跟他姐弟俩没多大关系。

因为,他们早就被被排挤在家族的势力中心之外。他们父亲陈云飞妻妾成群,如今主持家务的,是他们大娘——陈云飞的元配夫人方秀怡。

方秀怡娘家是寿州有名的望族,而他们母亲不过是一个败落的小吏门第出身,本来就被方秀怡打压得抬不起头。

后来随着方秀怡的两儿一女渐渐长大,加上陈云飞又娶了几房小妾,他们母子三人就顺理成章地被排挤出陈家大院,安置到郊外的一处宅子去了。若不是族长不同意,陈平一家三口早就被方秀怡从族谱中除名了。

三年前,长年饱受欺凌,又体弱多病的母亲,终于丢下姐弟二人撒手人寰了。

去年,陈凡拒绝了方秀怡安排的婚事,坚持要嫁给青梅竹马的俞石头。

俞石头本是母亲娘家的管家之子,随嫁过来,一直负责给陈家看守庄园牛羊。对于女儿选择这样的人家,父亲陈云飞也没有生气,没有阻挠。只叫帐房给了二十两银子权当嫁妆,连喜酒都没办,随随便便就给打发了。这也正应了那句古语:嫁出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今年入秋以来,流贼行将南下的消息一天紧似一天,出于安全起见,陈平要求和姐姐回到城里的陈家大院去住,但遭到了严辞拒绝。无奈之下,他们只好南下逃难。

午饭后,夫妻俩嘱咐他好生休息,出门上工去了。

陈平发现,记忆还是原来的记忆,身板也还是原来那结实的身板,只不过板寸发型变成布巾束发,T恤变成了直裰青衿。

以前虽然也看了不少穿越小说,但从来不曾想到这种事儿会降临到自己头上。你妹的贼老天,我一个现代人,如何在这个时代安身立命啊?

没错,这新身份是个秀才,这是个好行当。可是,现在我不过是顶了个秀才名号而已,最重要的是,大明王朝这条破船再过十年就要沉了,你妹哟、贼老天,难道你要叫我去考科举?陈平想起《儒林外史》里范进那穷酸潦倒的模样,不由得哑然叹了口气。

嗯,好在这副身板还算结实,牙好胃好吃嘛嘛香。或许,从军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然而,在这天翻地覆的乱世里当个小卒,恐怕还不等立功受赏,就变成战场上的孤魂野鬼了。

乱世人命贱如草芥……十年,仅仅还有十年,满清就会破关而入,扬州十日、嘉定三屠……而现在,以李自成为首的农民军把中原大地搅得像一锅粥。

在这个时候,能做些什么呢?太迟了!你妹的贼老天,我虽然混得不行,但也不想生活在这样的乱世。陈平发现自己颇有些叶公好龙,平时纸上谈兵可以,但当自己真的来到了这个乱世,他才体会到“宁为太平犬,不为乱世人”这句话所蕴含的哲理是多么朴素,又是多么实在。

想着想着,他又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待再次醒来时,已是下午时分。他试着动了动,发现自己的力气已经恢复了一些。

清冷的天光从泛黄的窗纸上透入,将八仙桌上的瓦罐和碗碟阴影照得稀疏黯淡,桌下横着三张油漆斑驳的板凳,好像家畜一样温驯。

床头书笼上面放着一顶儒巾和一件衣服,取来抖开一看,却是件做工考究的青绸夹棉褙子。

尽管,陈平到现在仍不断地怨天尤人,但一想到陈凡夫妇,心里还是莫名地浮起一层温馨。尤其是陈凡,她那目光中包含的深沉爱护,让他对这个时代的感觉,不再是冷冰冰的了。眼前的这个世界,慢慢地变得可以触摸、可以理解,甚至都有些亲切起来。

嗯,看来,姐和姐夫二人也只是给人做工,没有什么好门道。那么,自己是不是该把这个担子挑起来,想些法子挣点钱呢?

他戴上儒巾,对着夹棉褙子上的如意暗纹发了半天呆,又费了好半天工夫披上。然后开门出去。

此时临近立冬,天气一天比一天寒冷。

灰蒙蒙的天空飘着毛毛细雨,零星的雨沫儿飘进檐来,打在脸上,冰冷刺骨。

陈平转了一圈,发现这开元寺香火寥落,然而人气却颇为旺盛——各地逃来的难民都聚集在这里,把这里当作了栖身之所。

现在,大约青壮劳力都外出干活谋生去了。偌大的寺院里,只见到些弱妪孕妇、幼儿老翁,各式各样的被褥铺盖与锅碗瓢盆随处可见。偶尔,还可以看到三五成堆的妇女,围坐在一起做活计。她们身边,金银纸锞垒成了一座座小山。孩童们在四下里追逐玩耍。

里边竟有不少熟识的人,见他出来,都纷纷跟他打招呼。听说他要找镜子,他们不好意思地表示说没有这个东西。末了,一个老人提醒他,说他姐凡娘不是在朱记裁缝店做工么,那里有供客人试衣用的大铜镜。

茫然无措的陈平本想去找昨天见到的那两个儒生朋友,但又不知他们住在哪里,一时也不好意思向面前这些“熟人”打听。当下便道了谢,告辞出门去。

开元寺座落于庐州城的北门内,出门便是大街。

细雨飘忽,冰冷清冽的街道犹如用雪水洗涤过一般。

穿得鼓鼓囊囊的行人或头戴箬笠、或手撑黄油纸伞,令本来就不甚宽敞的街道愈发显得摩肩接踵、熙熙攘攘。商贩们的呦喝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寺院墙外有一长溜摊挡。

这些摊挡,都是用四根竹棍,支起一张桐油毡席搭成的。其中有一家烧饼摊子的生意特别火旺,热气腾腾的炉子旁围满了人,葱花烤肉的香味在冷凛的空气中飘荡着。

烙烧饼的一老一少忙得不可开交,不时还吼上一嗓子:“买烧饼啰,带肉馅的店埠烧饼。三文钱一张,买三张还送碗牛肉汤。嗯哪,这位客官,您要几张哪?”

由于晌午时只喝了一碗米粥,此时陈平也感到有些饥肠辘辘起来。伸手在衣袖里摸了摸,发现里面竟有数十枚铜钱。便走过去,要了三张饼。

烧饼摊子极其简陋,连供客人坐的桌凳都没有。不过,陈平也实在饿了,计较不了这许多。他一把接过那少年递过的三张饼和一碗肉汤,稍稍站边些就狼吞虎咽起来。

他一边咀嚼着香气四溢的烧饼,一边欣赏着眼前车水马龙的街市。

细雨如丝撒落,湿漉漉的青石板街,自两排青砖黛瓦、鳞次栉比的店铺中间平平整整地铺展开去,弯弯曲曲地通向市肆的喧嚣深处。琳琅满目、货物繁多的店铺和摊挡上空,悬挂着形制各异的幌子。

嗯,看这市面的繁华程度,要是有点本钱,做生意倒是不错的选择。哪怕是做点小生意,也总比给人家做工强。

而且,与后世的城市相比,这庐州城的繁华里透出一种安宁祥和的气氛,一种质朴恬淡的意境。

宛如处身于一幅描摹市井风俗的国画长卷,庐州城的古典氲氤夹杂着冷冰冰、湿漉漉的雨丝风线,向陈平轻拢过来。一时间,孩提时吟唱过的一些诗词章句的片段,水底落叶般清晰地在他脑海里纷至沓来。

凛冽的冬寒里,他兴致盎然地啃着饼子,喝着肉汤。忽然,他肩头被人刮撞一下,碗里的肉汤登时泼出了大半。

转头一看,却是个满脸络腮胡子的莽汉。

但见他衣着华丽、皮肤黧黑。此时撞上陈平,他不仅毫无歉意,竟然还怒目相向:“奶奶个熊,这大街是你家的?这么大个人杵在街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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