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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募兵

庐州城的城墙周长约摸二十里,按照守城备战的中等标准来算,总共需要一万兵丁来守城。

朱孝年的果毅营原有两千人马。如此算来,需要再招八千丁壮来守城。

为了便以提调,几位官员决定列为四个营,以便分守四面城墙。朱孝年原先的那个营将被作为救火队,视战况机动增援。

俗话说,千军易得,一将难求。

选兵必先选将!

朱孝年麾下只有九个把总,分守庐州城的七城门、二水关。这一下子要招这么多兵丁,一时间连千把总这类基层军官都不够了。

经过商议,决定重新选拨四十名把总。

在选拨制度上实行优胜劣汰制。

报名参选的人先自行招募十个兵卒加以训练,半个月后统一比试,进行选拨。

如此又折腾两天。最后,朱孝年举荐了二十人,知府衙门和合肥县衙推荐了七十余人,地方上推荐了六人,阮大铖推荐三人,加上毛遂自荐的,共计二百多名参选者。

在这些参选者当中,实力最强的,毫无疑问是朱孝年的人了。他从军营里挑选的这二十名佼佼者,都是个顶个的智勇双全之士,原本就在营中担任伍长、什长之职,其中甚至还有一名现任哨官。

其次,恐怕就要算府衙的黄通判、县衙的卢捕头和石梁镇的刘巡检,以及地方老人举荐的两名武举、一名武秀才了。嗯,对了,阮大铖推举的三人也颇为不俗,都是彪形大汉,一望便知身手不凡。

至于其他参选者,或胆识过人、或智略超群……不外乎都是些百里挑一的豪雄人杰。

出乎几个官员的意料,陈平也宣布报名参加此次的把总选拨。

他说值此乱世,“男儿本应重危行,不让儒冠误此生!”

文沐秋等人婉言相劝,说有了前阵子的那斩首两级的奇功垫底,加上如今的筹饷功劳,只要他几人联名上表,实授一个经历之职怎么着都不为过。

但陈平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们的好意。

陈平公然向吴大朴等人开口,讨要这次筹饷功劳的奖赏。他说,要用这些银子,练出一队强兵来。

几位官员见他信誓旦旦,似乎那练兵把总的职位,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了。在劝说无效后,便拨了一百两银子出来,算是对他的资助。而其他的参选者,则是没有半分补助的。只有通过了选拨,成为了把总。才能正式地按额领取军饷。

开元寺的黄昏,无疑是一天中最热闹的时候。

这当儿,外出做工、摆摊或乞讨的难民们,就像外出觅食的鸟儿归巢一样纷纷回来了。熏人的炊烟在雄伟的庙宇各处升起,孩子在宽广的空地上追逐戏耍,他们的欢声笑语随着晚风四散,飘到寺院的每一个角落。

落日的余晖将寺庙屋脊、以及露出在屋脊上空的光秃秃枝桠打上一道耀眼的金边。一群鸟雀叽叽喳喳地从远处飞来,落在屋脊上,落在树枝间,欢快地跳跃鸣叫。过了一会儿,它们又蓬地飞起,打了个旋儿,消失在屋脊后面的炊烟里。

开元寺始建于唐代,经唐宋元三代不断扩建,最终成为规模宏大、占地近百亩的建筑群。

不过,这样的好景况并没有继续持续下去。

进入明代以来,由于朝廷加强了对寺庙的管理,对百姓出家也添加了诸多限制。是以各地寺院僧众日益凋零、香火日益寥落。如今,偌大个开元寺也只有区区二十几名僧众在料理香火。

近来,随着开元寺逐渐沦为四方难民的栖身之所,僧众们甚至连香火也懒得料理了。前来进香的信客愈来愈少,偶尔来个把人,也不免被难民们吓跑。

陈平几人在东偏院随随便便地一怂恿,殿前空地上就呼啦啦聚集了五、六百青壮,都嚷着要当兵拿饷。

方祥和梁悦站在台阶上,声嘶力歇地大声喊叫,试图让乱哄哄的场面静下来,然而没有用,所有人都在打听,要招怎么样的兵、怎么样才能当上兵、当上兵有多少饷银……

他们只能无奈地跳下台阶,对陈平苦笑。

陈平来到台阶上,久久不说话。

待阶下的人群发现了他,并为他的沉默开始感到奇怪时,他才从衣袖里抓了一大把“崇祯通宝”,摊开手掌,让人群前面的人看了个清清楚楚。

黄澄澄的铜钱让他的手掌充满磁性,人们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跟着他的手掌左右移动。

突然,他手掌一收,握成拳头高高举起。微笑着看了看不远处的砖砌井台,那边上有一块贝赑驮着的石碑。

过了片刻,陈平无声地一笑,忽然使劲一扬手,掌上的铜钱就哗啦啦地撒了出去。

铜钱雨点般落在石碑上,又雨点般反弹开来,落得地上到处都是。

阶下众人分明错愕了一下,但不知谁发一声,人群顿时像炸了群的野马,一窝蜂地向那块石碑涌去。

过了好一阵子,当为捡到钱而兴奋不已的人,和因没捡到钱而骂骂咧咧的人重新聚集在台阶前时,已经变得安静了许多。

一双双眼睛都紧紧盯着台阶上这个“挥金如土”的家伙。

陈平的右手又一次次从左边的袖里抽出来,全场静得连一根针落到地上都能听得一清二楚。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他身上,他的一举一动,无不牵扯着众人的心弦。

陈平对刚才“挥金如土”所产生的效果很满意。

他清了清嗓子,声音不大但却字字清晰的道:“诸位父老乡亲,本人受知府吴大人和指挥使朱大人之命,要在这开元寺选拨三百军士。

但是,二位大人认为,我等是外来的难民,长期缺衣少食,身板力气儿都比不上这庐州府地面上的当地人。大伙说,对不对啊?”

人们还一直眼巴巴地等着陈平撒钱呢,听了他的话,都七嘴八舌地表示不服。

“啊,恁地这般说……其实,本地人都好吃懒做。”

“在码头,我半个时辰能扛三十个麻袋,那些本地工最多只能扛二十五个……”

“是啊、是啊,二位大人未免太小瞧我等了。”

陈平望着七嘴八舌的人群,微笑着将攥成拳头的右手摊了开来。

只见他掌心里赫然立着几锭小小的银元宝,每个元宝都足足有一两重,在暮色里熠熠生光。

这一下,阶下七嘴八舌的人们像被扼住喉咙似的,全都哑然失声。一个个吃惊地张开嘴巴,目不转睛地望着他。

“当上这庐州城的兵,有饭吃、有衣穿,到了月头还能领上一角银子。”陈平停顿了一下,高举掌中的银两,提高声音问,“诸位想不想当兵啊?”

“想!”这一下,阶下的数百人几乎异口同声地回答,声音齐刷刷地响起,又齐刷刷地落下,犹如经过严格排练一般。

“吴知府、朱指挥二位大人答应在下,说先招十名壮士瞧瞧,如果在咱们难民中真能招到好兵,就在这开元寺招足三百兵丁。到时候,选上的都能拿上饷钱吃上粮,大家说好不好啊?”

“好!”

“好!既然大家伙都想当兵,那就请一个挨一个站好队,选上了的都有粮食领。来,来,这边……”

在梁悦等人的安排下,一顿饭工夫过后,数百人终于歪歪扭扭地排成了四条条长龙。

陈平叫俞石头挨着寺院墙壁站着,按他的身高画了一条长长的横线,让人们按顺序去与那墙上的横线比一比。

梁悦三人站在墙边,将那些与横线差不多高的青壮,由胡利史带到一边排成一队;比横线高或矮的则由方祥就地解散。

有七十余人符合条件,留了下来。然后,陈平又从中挑选了三十人,其余的也遣散了。

虽然招兵的人数远远超出他原先二十人的预算。但他见这三十个人都是个顶个的棒小伙儿,看上去人也都挺机灵的。

于是,他一咬牙,就全部都要了。

这三十人重新在阶前编队,一个一个登记姓名籍贯。

方祥负责维持秩序,梁胡二人负责登记。

陈平站在台阶上开始训话。他大声告诉他们,现在他们已经算是正式从军了。从今天起,就要遵守军队的纪律了——要按时起床,按时集合。

但是,由于现在他们什么都不会,所以只能算作生卒,只有在接下来的训练中肯吃苦,肯下力气,通过了最终考核,成为了军卒。才能领正规的月饷。倘使在战斗中表现良好或有斩首功,还会视情给予奖赏和晋升。

那些落选的人们大都还在周围围观,当听到陈平的话,都心有不甘地长吁短叹。

陈平转头大声对他们说,半个月后,他们中间大多数人也能吃上兵粮,拿上军饷。他们闻言纷纷表示感谢。也有人提醒他,说到时候他可别忘记了自己的承诺。

最后,陈平告诉被选上的生卒们,明天早上卯时三刻准点来这里集合,排队吃饭。

并且强调说,明天的早饭里,除了大米饭外,还有一指厚、半个巴掌宽的肥膘肉。然后,就让众人排队来他房前,给每人发了一升米。

众人纷纷脱下上衣,包裹着白花花的大米,千恩万谢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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