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霞阁内,尹旋嘴角泛起笑意,道:“无毒不丈夫,最会用毒的却是女子,很骄傲的话啊。”二护法攥紧拳头,在心里发誓一定把苏雪碎尸万段以雪耻。尹慕目光扫过一行人,终落到二护法身上,漫不经心道:“不杀你难以平息我的愤怒,你是这么说的?”二护法道:“是的。”尹慕目光一寒,抓起剑一扔,再剑快刺入二护法腹部时,尹旋扔出第二把剑打偏了第一把剑,冷然道:“她是我珍惜的人,杀了她这样的话你若再说,死的人会是你。”他扬起好看的笑容,道:“冥魂似乎寂寞了。”二护法一行人脸色全变,冥魂是尹旋所创的刑罚,尝过冥魂的人体验到的是无尽的恐惧、无边的绝望。掠魂不悦冷下脸,道:“旋,他们都是我魔教的人。”尹旋搂住她,温柔道:“他们也是我需要保护的人,所以有必要让他们知道什么不能做。”目光再次扫向众人,道:“记住了吗,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能伤害苏雪。”退到后堂,掠魂道:“旋,你非要江御北死的理由是什么?”尹旋一笑,道:“我失去母后的时候,苏雪没有为我留下一滴泪;尹旋失去亲爹,你说她会为苏羽旋付出多少。”掠魂饶有兴趣地轻哼一声,道:“比为你付出的多,会杀了你也不定。”尹旋懒懒一笑,道:“那这几天魂儿可得好好保护我。”
北兴帮会堂内,堂下各人眼中满是怀疑,审视着坐在帮主椅旁的苏雪,其中最为凌厉的两道目光来自泰堂主和华堂主。与此同时,苏雪也在暗中观察两人,堂下各人去与留的关键在于泰堂主和华堂主,为此她必须说服两人。苏雪站起身,道:“如各位所知,江帮主已离世,因此属于帮主的事务暂时由我代为处理。”堂下一人起身,道:“吴玉带走了大部分帮众兄弟,又得到尹旋扶持如虎添翼。而我们这边,江帮主离世,江公子重病,你凭什么让我们跟着你,兄弟们大多可是有家小的人。”苏雪道:“首先,跟随吴玉叛变的人就不再是帮中的兄弟,这一点请你务必认清。”又道:“至于凭什么,沐雨帮的人力和倾云城的财力不知是否足够成为大家的定心丸。”华堂主再一次注视苏雪,道:“你同倾云城有何关系?”早知沐雨帮创帮帮主是一叫苏雪的女子,而后也知苏雪即是江化羽的徒弟,但想不到她与倾云城还有牵扯。苏雪道:“苏词副城主,麻烦将倾云城的实力简要说与各位。”泰堂主目光移向门口,苏词走入,行礼道:“是,城主。”城主!泰堂主不得不再一次打量苏雪,倾云城城主从未露面,凡事都由副城主苏词出面,但根据城主的行事作风来看一直认为是一男子,而苏词口中的城主竟然是苏雪这一区区女子,这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女子?苏词用最简略而精确的数据说明倾云城的发展情况后,苏雪示意苏词退下,看向众人,道:“如虎添翼,尹旋的实力确实非我们能战胜,夺魂魔教、庞大的杀手组织以及朝廷,哪一样我们都没有绝对取胜的信心。这一点大家想必都清楚。”堂下又是一片混乱,苏雪示意他们安静,不怒自威地震慑力很快平静了堂下的议论,苏雪道:“但是尹旋不做亏本的买卖,当取得北兴帮的成本超过所得时,他这一羽翼自然会舍弃吴玉。显然,与沐雨帮和倾云城对抗的成本远远超出所得。在这里我说是对抗,因为沐雨帮和倾云城的支援是绝对的,不会退缩,它们和北兴帮共存亡。”华堂主道:“江公子的徒弟,尹旋的王妃,你到底是哪一个,我们可不想被人耍。”苏雪道:“徒弟,若硬要被认为是王妃,也是跟他对着做的王妃,从苏杭到长安再到蒙古都是如此,这次更不会例外。”解决了实力差距的问题,堂下的人心中多了一份信心,但当华堂主掷出这个问题时,堂下人的担忧再次出现,一人道:“这只是你的一面之辞,谁知道是真是假。”苏雪道:“好,这事暂且搁下。江帮主的为人处事你们应该比我更清楚,而各位也是重情义的人,所以至今还在这里。既然如此,何不坚持自己的信念保卫北兴帮以慰帮主的在天之灵,泰堂主、华堂主以及其他兄弟?”泰堂主道:“好,我与北兴帮生死共存,也不枉帮主对我的知遇之恩。”华堂主点了点头,众弟兄见两位堂主如此,纷纷表示愿意留下保卫北兴帮,一起平定吴玉等叛众。苏雪一笑,取出一木盒,内放有许多纸条,苏雪随意指了堂下一人,道:“这位大哥请上来抽签。”那人走上台,随意取了一张纸条打开,苏雪看了一眼,道:“六,好了,明天吴玉该将六个分舵还回来。”轻轻的一句话让众人轰动起来,众人不敢相信,苏雪竟以这种方式决定取回分舵的个数。华堂主问道:“若是64个分舵,你也能一天之内取回?”眼中精光闪现,他在试探苏雪的实力。苏雪轻一笑,道:“你看我是仙子吗?”又道:“我可没神仙的能耐,盒子中的数最高为十二。”泰堂主看着苏雪离去的背影,对华堂主道:“当初若是背叛帮主跟了吴玉,那会是很愚蠢的决定。”华堂主微点头,这位女子绝不是可以为敌的人,而她的师父江化羽若胜于她半筹,那该是多么可怕的人,甚至可以匹敌于尹旋。
江府一片素白,苏羽旋跪于灵堂,回忆他与江御北的点滴。冷漠的脸的脸和满是笑容的爹的脸是他最初的记忆,他最先喊出的字是“爹”。江御北为他做了第一把木剑,告诉他用剑可以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五岁那年,江御北将他送往苏州向苏南井学艺,那是一个精通琴棋书画诗词歌赋而又生性冷漠的武学高人,只因为娘喜欢文雅君子。每年一月的回家永远只看到江御北的笑,发现江御北已懂得吟诗作画,而江御北为了她而学的那个人——他的娘亲却不屑一顾。娘亲吗?苏羽旋想着,跟随她所爱的人离开,他可以原谅,可是为何连爹都要杀害。手指握得青绿,或许一天他会当面问清楚,又或许那个答案早就知道了。“庭姨,你来了。”梅满庭附到棺木上,哭道:“你不是说过要活到一百岁的吗?”尹旋强忍住泪水,道:“生死天定,庭姨不要太难过。”梅满庭站起来,道:“御北,下一辈子没有林惜柔,你可不可以试着爱上我?”苏羽旋意识到梅满庭要做什么,喊道:“不要!”血沿着刀尖流下,梅满庭附到棺木上,笑道:“我终于可以守在你身旁了。”“庭姨,庭姨!”苏羽旋的声音引来了管家,苏羽旋吩咐道:“把我爹和庭姨葬在一起。”管家明白苏羽旋的心情,道:“好。”苏羽旋走到棺木前,心道:“爹,把娘忘了,下辈子好好对庭姨。”
走到江御北的书房,烛光下苏雪处理各分舵送来的急件,此刻的她沉稳冷静,没有了玩耍时的单纯无虑,她仍是异常美丽,一种属于长大成熟的美丽。不想打扰她,苏羽旋转身回房。苏雪出来完毕后往房间方向走,见灯仍亮着知道苏羽旋没睡,她扑到苏羽旋怀中,微笑道:“师父的怀抱好暖好舒服。”苏羽旋抚摸她的头,知道她怕他太过伤心而用拥抱来安慰,道:“雪儿,师父没事。”和其他夜晚一样,被点了睡穴的苏雪睡得很熟,完全没有发现苏羽旋在地上挣扎,在毒发作之前,苏羽旋将自己用铁链锁了起来,每个半个时辰一次的挣扎在快天亮时终于结束,管家悄悄走入,打开苏羽旋的铁链,看苏羽旋沾血的衣服一阵怜惜,道:“你要瞒苏小姐到什么时候,我给你上些药。”苏羽旋看向苏雪,道:“雪儿就快醒了,管家你快回去。”等管家离去后,苏羽旋迅速换上其他衣服,随后将沾了血的衣服藏好。苏雪醒来,看见苏羽旋还在睡,微微一笑,低声道:“师父早上好。”轻手轻脚走出房间。她将脸埋入脸盆,出水后的眼一片通红,她一直都知道的啊,听着师父毒发时挣扎即使已经尽力压制仍弄出的铁链声,想哭却不敢,想问他疼不疼却不能,拼命让自己装作熟睡而一事不知。
几天之后,苏羽旋戒掉蚀神散,正式接任帮主之位。议事房中,泰堂主看向苏羽旋,知道真正的反击开始了。苏雪代理之时,除了头日攻占六个分舵外,之后都处于防守状态。帮中众兄弟在佩服能力的同时,对苏雪的只守不攻颇有微词。苏雪只是说“时机未到”。泰堂主韦一笑,道:“帮主,你有个好徒弟。”在这几天中收回大部分分舵对苏雪来说并非难事,然而她只守不攻,怕是为了让苏羽旋亲自平定吴玉叛乱,维护江家应有的骄傲。苏羽旋道:“嗯,下面的事该由我完成了。”而另一头,苏雪沉沉睡着,享受数日以来难得的安睡。淡淡的阳光透过窗户落在她身上,温暖而美好。只是让事情如此无趣结束从来不是尹旋的风格,当日,吴玉等到了朝廷五十万精兵的帮助,当然军队穿的不是士兵服,出战的身份也不是士兵而是吴玉的手下。凭借着五十万精兵,吴玉攻占了十几个北兴帮分舵,消息传来,苏羽旋不得不亲自都吴玉即将攻占的分舵指挥,没有来得及和苏雪道别。
冷独在茶楼上远眺在街上走的苏雪,杀意再次浮起。一个月来,他无时无刻不想亲手杀了苏雪,那种恨没有缘由的出现,又没有缘由的滋长,已经到了他快控制不住的程度。他也时刻记得是苏雪救了他一命,在那个让人恼怒的花谷,因此他欠她一条命,没理由杀她。情感和理智在战斗,他的手握紧又放开。落霞阁中,十禀告道:“主人,冷独随时可能伤害王妃。”尹旋道:“马上去通知无虞。”同时尹旋赶往苏雪所在。苏雪觉得有人在看着自己,猛一回头,看见了楼上的冷独。见到苏雪眼睛的一刻,冷独再也控制不住,剑光一闪飞向苏雪。苏雪不曾预想冷独会这般,看剑突然飞来,身子忙往后一仰,勉强躲过后,道:“冷独,你做什么。”冷独回剑,指在苏雪喉间,道:“杀你。”剑只要在往前一点,他就可以杀她了,冷独想着。苏雪无法理解冷独的行为,问道:“我可救过你。”冷独道:“我知道。”剑尖往前送了一些,苏雪脖子忙往后,道:“为什么非杀我不可?”在她的记忆中她应该没有做伤害冷独的事,而且算起来她也算是冷独的救命恩人,再者她也没有做过什么人神共愤的事,不至于惹起他的杀意。若是有仇家花钱要她的命,以她的武功冷独根本不需要亲自出手。想来想去,苏雪仍想不出个原因。冷独道:“你不需要知道。”苏雪心中恼怒,明明他要杀的是她,却跟她说不需要知道,这句话她很难接受。剑又往前伸了一些,苏雪身子往后仰,感叹过路的人怎么就没有一个侠士出手相救。心中寻思冷独下次剑往前可就不只是一点点了,便道:“冷独,我饿了,想吃辣面,死总也要让人做个饱死鬼。”剑慢慢移开,冷独道:“可以。”苏雪松了一口气,慢慢吞吞走入一家辣面店,老板认得苏雪,热情招呼道:“姑娘来了。”当目光触及冷独,忙不敢在说话,心想这姑娘带来的人怎么一个比一个差,第一个气质不凡且待人温和有礼,第二个短发男子把他的椅子弄坏,眼前这个光是看一眼就让人发冷,不知又要惹什么祸。苏雪笑道:“老伯,和上次一样,来两碗辣面。”冷独自己找了个地方坐下,道:“我不吃。”老板道:“那么。”苏雪道:“还是两碗,一碗大一碗小。”吃两碗可以拖延的时间更多一些。知道冷独不喜欢自己靠近他,苏雪特意选了离他最远的位置坐下。等面端上,苏雪一根一根面条的挑着慢慢吃,冷独看得厌烦了,不满道:“快点吃。”辣面店一片嘈杂,冷独一想苏雪可能听不到,便勉强走到她对面,喊道:“快点吃。”苏雪嘴一撇,道:“牙疼吃不快。”是刀出鞘的声音,苏雪看到剑光,忙道:“我快点。”大口大口往下咽,眼看着就要看到碗底,肚子也很饱了,苏雪心中叫苦。仰起头,问道:“我给你讲个笑话,怎么样?”冷独直接拒绝道:“不需要,吃饱了没有。”苏雪看看外面,十不在,尹旋也不会出现,目光只得落在大碗的拉面上,扯出笑容,道:“我食量很大,两碗都不一定吃得饱的。”冷独自然知道她在找借口,道:“最多两碗,那时你饱不饱都要死。”苏雪深吸一口气,慢慢端过拉面,强忍着已经不想再吃的感觉,一口一口慢慢吃。冷独看她难受,道:“你已经很撑了。”苏雪被他的话一吓咬到了舌头,辣味让舌头疼得更厉害,苏雪忙道:“水。”随手找到一样东西便往口里灌,随后吐了出来,她喝的不是水而是醋。看苏雪一团忙乱,冷独倒了杯水给她,道:“水。”苏雪接过水,喝完了之后又道:“谢谢。”完全忘了对面的人是将要取自己性命的人。冷独别过脸,厌恶道:“不需要。”“是不需要。”尹旋的声音,苏雪看向尹旋,不觉欣喜。只是同时他感觉到了自己脖子上的剑。“公子,我们回去”苏雪不敢动,用余光看到了无虞,无虞两只捏住苏雪脖子上的剑。冷独收回剑,道:“碍事。”但还是转身离开,在即将消失在苏雪视线范围之时,他回头看了苏雪一眼。苏雪刚从鬼门关回来,看见十想开口但最终还是没说,自从上次连累了十,苏雪明白了十说过的话:不要靠近才不会伤害。尹旋问道:“你有没有事?”苏雪不理尹旋径直往外走,尹旋不满,道:“多亏了我你才得救,对救命恩人格外冷淡可很没礼貌。”苏雪冷冷看向尹旋,道:“想要我怎么报恩?”苏雪生气在尹旋意料之中,尹旋一笑,道:“陪我走走。”苏雪牵起尹旋的手走了几步,随后放开手,道:“你的恩情我还你,你欠的债也该还我。”
晚上,掠魂掀开帘,忍住笑,道:“旋,御医来了。”御医眼中闪过惊讶,不敢相信眼前全身红肿的丑男会是俊美的尹旋王爷。尹旋谁也不愿见,不耐烦道:“如何?”御医沉思片刻,道:“微臣每日为王爷放血三次,五日之后便好。”尹旋皱起眉头,额头一疼,便不敢再皱,道:“五日太长,可有其他方法。”御医眉头紧锁,尹旋看御医的样子估计只能放血了,道:“为本王放血。”御医走后,尹旋隔帘对掠魂道:“每天让我流三次血,苏雪真狠得下心。”掠魂要掀开帘子,被尹旋制止后,道:“她恨你故意下了她的血解不了的蚀神散给苏羽旋,她让你代她流血也是当然。”尹旋道:“她只是在生气,不会恨我。”掠魂起身,道:“我约了黎雾得走了。”尹旋道:“我一个人待着无趣,你留下来陪我。”“不要!”掠魂断然拒绝道,“我更喜欢英俊的黎雾。”尹旋再次道:“留下来陪我。”掠魂开心一笑,她就是喜欢看尹旋孩子的样子,掀开帘子,道:“你说喜欢我。”尹旋转过身,不愿让掠魂看到这样的自己,道:“黎公子在等你,你还是快去好了。”他宁愿一个人,也不愿在这种场景下说出那四个字。掠魂坐了下来,道:“我听到你说了,在你心里。”又道:“我们下围棋。”